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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二王密議 文 / 銀刀駙馬

    到顯鳳五年,自己遭疑被逐出軍機處。顯鳳十年八月,英法聯軍進逼北京郊外,顯鳳皇帝拒絕逃往熱河,欲親自率軍出征,結果不幸墜馬病倒,而在勤王之師於北京城下死傷慘重,洋人有意言和之際,特降諭旨,任命自己為「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督辦和局」。自己臨危受命,忍辱負重,簽定了《北京條約》,重新躋身於朝廷權力中心,直至顯鳳皇帝病逝。

    也可能是不放心自己吧,顯鳳皇帝遺命立太子承純為皇太子,令承威等八大臣為顧命大臣,輔佐承純,而做為近支親王的自己反而不在顧命之列。

    而在承威等人欲圖全面控制朝政之時,自己以高超的謀略和果敢,與仁曦聯手,發動了驚心動魄的辛酉政變並取得了勝利。

    在辛酉政變以後的四年中,可以說是宜欣一生最為輝煌的華彩樂章。他身兼議政王、領班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王大臣、宗人府宗令、總管內務府大臣數職,實際上掌握了朝廷內外所有大權。宜欣那時改組軍機,主持涉外事務,重用曾伯函等重臣開辦洋務,使得國事重有起色,也就是在那時,仁曦太后賜給了自己這座宅子。

    可後來盈滿即虧,隨著自己權勢的增長,仁曦對自己的疑忌也越來越深。二人的關係惡化,是從她背地縱容日講起注官蔡壽祺上書彈劾自己始。

    那一次仁曦下令革去自己的一切差使。此舉令滿朝嘩然,雖經朝中眾王公大臣求情,恢復了自己的軍機處、總理衙門職務。可她還是奪了自己的議政王名號。

    那時他已經覺得自己「任事不能如初」。而後來自己弄出的誅殺仁曦的親信太監海德盛事件。更加劇了仁曦太后對自己的忌恨。

    如果不是林義哲想辦法促成海外僑商報效修園,讓他和仁曦的關係趨於緩和乃至重歸於緊密,他以後的日子,真是無法想像。

    即便如此,敬親王也知道,他和仁曦之間,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遠的不說,仁曦讓自己的七弟純親王宜瑄主持海軍衙門。加入到這「叔嫂共和」的局面當中,牽制自己的意圖,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了。

    畢竟,這「叔嫂共和」的局面,是從他開始的!

    當年年輕的叔嫂聯手奪得了政權,但在制度設計上卻犯了難。

    合法掌握著最高權力的,是當時年僅6歲的彤郅皇帝,他只是個小孩子,本身就需要輔政者乃至攝政者。而合法掌握輔政權乃至攝政權的是承威等「顧命八大臣」,卻已經被打倒。面對這種局面。叔嫂們創造性地進行了一場涉及根本的政治體制改革:「一國兩制」,即皇太后的「垂簾聽政」制度。與敬親王的「親王輔政」制度同時並存。

    這兩種制度,雖然史有先例,但都是權宜之策,並不符合大乾「祖制」,更不符合中土傳統的防止君權旁落的基本準則。自古以來,後宮、外戚干政都是正統朝廷所不容許的,而且,「垂簾聽政」很容易激發人們對「女主當國」的無限遐想。至於歷史上的「親王輔政」,大多都演變成為篡位的悲劇,在通往最高權力的台階上,這些血緣高貴得離皇帝寶座只有一屁股之遙的親王們,其實是睡在身邊的、最為危險的政敵。

    這種「叔嫂共和」的權力格局,在大乾立國初年的杜蘭鐸太后與阿莫拉攝政王的搭檔中,已經做過試點,積累了實踐經驗。但在那個年代,杜蘭鐸太后的權威遠不如阿莫拉攝政王,實際上還是「親王輔政」一頭獨大,只是因為阿莫拉或出於政治覺悟或出於「偉大愛情」,才保住了舜致小皇帝的皇位傳承。但已經無限接近於最高權力的阿莫拉,最後還是沒能逃脫「老二」們慣常的下場:身敗名裂。

    在「叔嫂共和」的早期,年輕的太后們與親王們(參與政權管理的並非只是敬親王一人),基本奉行了「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分工,太后們在後宮負責教育皇帝,而親王們負責在朝廷管理國家。一切政令都通過形式意義上的「諭旨」而下達,太后們更多地是代替皇帝履行國家元首的象徵作用。

    在這樣的格局中,敬親王自然成為國家權力的中心。瓜田李下,嫌疑自生,敬親王在日理萬機的同時,令太后們感覺被怠慢,甚至懷疑將遭遇又一個阿莫拉,實在也在情理之中。當「叔嫂共和」進入到第四個年頭時,兩宮太后突然發難,一舉褫奪了敬親王的「議政王」頭銜。

    當時朝野上下普遍認為,這是仁曦太后主持的奪權行動,但這實在是兩位年輕寡婦的聯手亮劍。儘管都被尊為太后,但此前仁泰太后貴為皇后,她之於仁曦,不僅是妻於妾,更是君於臣。作為昔日的正宮娘娘,彤郅皇帝的教育,乃至日常生活,都是由仁泰太后,而非皇帝的生母仁曦太后來負責。在世人的眼中,仁泰太后的形象十分和善,甚至懦弱,但在最為關鍵的辛酉政變中,她所表現出來的果決和剛毅,絕不亞於仁曦。

    事實上,仁泰在表面上的「清淨無為」,正是一個國家元首的應有的超然姿態,從而放手讓其他兩位管理具體的行政事務,並且游刃有餘、不露聲色地調節著左右平衡:在褫奪敬親王的「議政王」頭銜時,她站在了仁曦一邊;而在之後處死仁曦的寵信太監海德盛,尤其在為彤郅皇帝挑選皇后時,她又聯合了敬親王。敬親王與仁曦可以說均為人中龍鳳,能如此周旋於這對龍鳳之間的仁泰太后,根本不可能是懦弱無能的庸才。

    兩位皇太后對敬親王的「修理」,效果是顯著的。在一番深刻的自我批判後,敬親王被允許重返領導崗位。但其定位卻迅速地調整為一個大管家。而太后們則超越了「皇嫂」、確定了「女主人」的主導定位。在她們看來。敬親王已經開始遠離成為「阿莫拉第二」的危險。

    幸虧純親王入主海軍衙門,直接領導林義哲這個籌海大臣後,和自己配合得一直十分默契,哪怕是林義哲故去後,也仍然保持著這樣的關係,這才讓他辦起事來

    來,不至於處處掣肘。

    這位純親王,現在的光旭皇帝承田的親爹。原本可是頗有些「清流」氣息,但人要說變,也是很快的。

    現下有能力參與到中樞之中的王爺中,敬親王為人最為周正嚴謹,這也源於他從28歲開始就挑起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重擔。敬親王待人寬厚,這點連西方人都大為認可。這令他的周圍凝聚了一批精英,在內憂外患中,支撐起了政府的運行。敬親王自身崖岸高峻,潔身自好,不似四哥顯鳳皇帝那樣「緋聞」不斷。與聰明外露、果決剛毅的敬親王相比,排行老七的純親王似乎多了些「老氣」。表現得更為低調、更為綿裡藏針,也更為大智若愚。

    在打倒承威等顧命大臣「八人幫」的「祺祥政變」中,純親王宜瑄的功績往往被掩蓋在仁曦和敬親王的光環背後:正是他帶兵將承威和平桂從熱被窩中抓住,完成了政變中最艱難、最有風險、也是最為關鍵的任務。在之後的「叔嫂共和」體制中,他執掌首都衛戍部隊的主力「神機營」,又控制了掌握全國海軍力量的「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實際上形成了敬親王掌握外交、純親王掌握軍事的基本格局。

    大乾帝國現在的這個「叔嫂共和」的特徵是「垂簾聽政」和「親王輔政」兩制並存,「親王輔政」是親貴們能接受「垂簾聽政」的條件和前提。而純親王不僅是皇叔,也是仁曦太后的妹夫,這注定了他能被最大多數的人所接受。在仁曦眼中,這無疑也是對敬親王的一種制衡,儘管他在敬親王早期兩次被仁曦修理的時候,都義憤填膺地站出來為六哥說話。

    純親王在「出道」前,給世人的感覺相當地「左」,比較保守、排外。對敬親王的改革,尤其「外敦信睦、隱示羈縻」的外交政策,他總是嗤之以鼻,建議太后「擯除一切奇技淫巧、洋人器用」,甚至兩次秘密上書,建議削弱敬親王的權力。有人撰批評他「疾兄之專權,久有眈眈之意」。毫無疑問,這樣的互相監督,正是仁曦最希望看到的。

    之前以高調的「極左」面貌出現的純親王,一旦主政,便令人驚愕地實現了大轉身。在對外戰略上,他幾乎完全繼承了此前所批判的敬親王的「投降路線」,甚至走得更遠,令海內外觀察家們跌破眼鏡。

    對於自己當看客時的「極左」言論,挑上擔子的純親王承認自己「嘗持偏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但事實上,從純親王變臉之迅速和徹底來看,其之前的「極左」面貌,極有可能只是為了贏取大乾帝國的那些「基本教義派」支持的一種手腕。在野的時候,站著說話不腰疼,可以指點江山、揮斥方遒,而一旦親自執政,為了兒子的江山社稷,他也就只能成為、或者還原為一個現實主義者。

    純親王參與政事後,與敬親王主政時相比,幾乎所有改革措施都沒有被中止,而且在海軍、鐵路、電信等基礎建設方面,純親王無一例外的都選擇了支持。外交方面,純親王也展現了與敬親王一般的靈活身段,這位「愛國王爺」一挑起管理國家的重擔,便和乃兄一般軟弱、一般「賣國」。這類似於敬親王當年發動政變,處決了承威等人,卻幾乎完整地繼承了承威的所有政策,尤其是重用曾伯函等非渤人重臣的政策,將權力鬥爭與政策連貫有效地進行了區隔,不因人廢事,更不因人廢制。

    更為弔詭的是,鄉野傳聞總是把敬親王、純親王哥倆爭權傳得有鼻子有眼,實際上他們哥兒倆時常偷偷聚會,並且共同感慨挑擔累、挑這付看客多多的大乾帝國的擔子更累。那種表面上的「爭執」,只不過是障眼法兒罷了……

    「王爺。純王爺來訪。已請到前廳奉茶。」門房通報的聲音將敬親王的思緒拉了回來。

    「都這麼晚了。他現巴巴的跑過來,只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吧?」敬親王心裡想著,點了點頭,「我這就過去。」他說道。

    敬親王換了衣服,來到了前廳,純親王看到敬親王到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迎了過來。

    「老七。這麼晚了,你怎麼還跑到我這兒來了?」此時沒有外人,兄弟間少了許多拘束,是以說話也隨便起來,敬親王看到純親王似有心事的樣子,笑著問了一句。

    「六哥,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純親王故作哀愁狀的歎了口氣,「這海署一向是眾矢之的,船政那邊不過是新開工了幾條船。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嚷嚷,說什麼現下『海疆平靖』。再造蒸汽兵輪是『虛費國帑』,請求裁停呢。」

    「清議之虛妄,非止一日,皇太后皇上那裡,是斷斷過不去的。」敬親王理解純親王的憂慮,寬慰他道。

    「海疆平靖,呵呵,真不知從何說起,日本入侵苔灣那會兒,他們說什麼海疆不寧,全是平日裡沒有未雨綢繆,可現在預造兵輪以防海事,他們卻又說什麼海疆平靖,無須再造蒸汽兵輪,左右怎麼說都是他們有理,真是豈有此理!」純親王仍憤憤不平的說道。

    「要是林襄還在,他自有堵他們嘴的辦法,只可惜……」敬親王想起了英年早逝的林義哲,禁不住長歎起來。

    「對了,六哥,看日本這情勢,那位……林襄的雙生胞弟,是該回來了吧?」聽到敬親王說起了林義哲,純親王立刻想到了林逸青,不由得問了一句。

    「只怕快了。」敬親王點了點頭,「那起子清流已然有人聞到了味道,打起了他的主意來了。」

    「也難怪那班人注意他,能在日本掀起這滔天巨浪,確非常人所能及。林襄精於海戰,他這個兄弟,陸戰真是天才,這兄弟倆,真的都是難得的人才。」純親王說道,「林襄軍功赫赫,也正是為此,才遭了那班人的忌,給生生冠上了『張元吳昊』的帽子,鬱鬱而終,他這個兄弟在日本之所作所為,怕是更將這頂帽子坐實了。我現在擔心的,不是他回來不好安排,而是擔心朝廷受了那班人的鼓噪,要將他捉拿問罪啊!」

    >「捉拿問罪?哼哼!他們想得倒美!」敬親王冷笑了一聲,「數萬俄日軍想要抓他,都沒能得逞,憑他們這些人動動嘴皮子,就想拿他的人,問他的罪?真是笑死人了!」

    「可是這『張元吳昊』的帽子,畢竟可畏,林襄已是前車之鑒,咱們這一回,還是小心些的好。」純親王仍是一副擔憂之色的說道。

    敬親王明白純親王因何如此擔憂,對於清議的厲害,敬親王是深有體會的。

    自從彤郅皇帝暴崩,純親王的兒子承田被兩宮皇太后選中繼承大統,那些清流言官的目光,便再也沒離開他這個皇帝生父,時不時的便會有折子冒出來,說他有「不臣之心」,可以說讓他這個原本有「愛國王爺」、「清流王爺」之稱的近支親王吃夠了苦頭。

    「我剛才也在琢磨這個事,這頂帽子,咱們絕不能讓他們給扣在林瀚鵬的頭上。」敬親王明白純親王的意思,點了點頭,「有必要現在,就把他們這個由頭給頂回去。」

    「六哥是不是已經想出來辦法了?要如何才能給頂回去?」純親王看到敬親王似乎已經有了主意,立刻追問道。

    他一直對那些清流恨得牙根癢癢,一直沒找到機會反擊,這一次聽到純親王有了主意,是以才如此的按捺不住。

    「林瀚鵬之所以投身西鄉隆盛麾下,為日本士族而戰,是激於大義,不滿日本政府乒士族,做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敬親王說道,「試想我大乾若是也同日本一般,對待天下士族,他們這班清流會心甘情願嗎?」

    聽到敬親王如此說,純親王恍然大悟,不由得撫掌讚歎起來。

    「妙極妙極!只要佔住了『大義』這兩字,便不怕那起子清流把浪掀到天上去!」

    「沒錯,只要有這『大義』二字,我想不消咱們動手,那些個清流,自己個兒就會先掐起來!」敬親王冷笑了一聲,「清流就喜歡用這大義作章,這回讓他們好好的作便是了!」

    「只是,總理衙門那裡已然向列國宣示,以日本政府為是,不助叛軍,而今又說林瀚鵬激於大義,只怕有自相矛盾之處。」純親王忽然又想到了外交方面,立刻提醒敬親王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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