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這摔碎的杯子,你開個價兒,我賠給你便是了。」黃樹蘭呵呵笑道,拍了拍店老闆的肩膀。
「這位爺,這杯子和壺,是一套的,這摔碎了一個,您叫我上哪兒配去啊……」店老闆歎息道,「這麼著,我也不為難您,您是朝廷命官,我也惹不起,這杯子,便算十兩銀子罷了。」
聽到店老闆開出了十兩銀子的價格,而非他想像的一百兩,黃樹蘭鬆了口氣,立刻從袖中取了十五塊鷹洋,排在了桌面上,店家感恩不盡,黃樹蘭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又另算了酒席錢,也是以現洋依次排在桌上,店家當然知道他這是在炫富,一個勁的稱謝,黃樹蘭又命店家將剩下的菜餚打包,賞給自己的僕人。
擱在以前,他的出手是不會這麼大方的,可這回不同了,因為他得了一大筆的銀子,當然,他是不能告訴任何人,這銀子的來路的。
出了「太白居」,黃樹蘭回到家中,便倒頭睡下,僕人們則去分享他賞下的剩席。
呼呼睡去的黃樹蘭並不知道,就在今天,被他冠以「張元吳昊」之名陷害的那個人,注定不會讓他安寧。
賢良寺,正殿靈堂。
今天的賢良寺雖然仍是一派肅穆的氣氛,但人卻分外的多,寺裡寺外車水馬龍,大批身穿正式官服的大乾朝官員們魚貫而入,吸引了大量的人圍觀。
而隨著這些官員們來的,還有大隊的洋人,這些洋人有男有女,一個個身著黑色或白色正裝,表情嚴肅,依次進到了賢良寺當中,彷彿整個京城所有的外國人都到了賢良寺一般,讓圍觀的人們驚訝不已。
「法蘭西國弔唁使團請進正堂!」
聽到禮部主祭官員的高聲唱報,一名翻譯向孤拔飛快的低聲解說了幾句,一身整齊軍裝掛著勳章的孤拔面色陰鬱的扶了扶自己頭頂的船形將軍帽,邁步向前走去。
孤拔是作為法國皇帝拿破侖四世的欽使前來專程弔唁林義哲的,當然,哪怕沒有拿破侖四世的任命,他也是一定要來的。
緊跟在孤拔身後的是法國首相梯也爾的專使茹費理,茹費理的身後是孤拔的侍衛長埃爾上校,埃爾上校的身邊是法國駐乾國公使寶海,在他們的身後,是法國駐乾國前任公使熱福禮,以及乾國駐法國公使洪筠和他的夫人——法蘭西帝國歐仁妮皇太后的親侄女,拿破侖四世皇帝的表妹芳汀。
看到一身乾服正裝的洪筠竟然挽著一位雪膚花貌一身白色西式連衣長裙的洋女,站在乾國官員隊列當中的一個四十五六歲左右的中年官員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而站在他身後的一些官員也紛紛小聲議論起來,有人驚訝,有人羨慕,有人噓唏。
這位中年官員,便是曾為彤郅皇帝老師的翁叔平,他身後的官員,亦多是清流言官。
像今天的這個場合,他本是不願意來的,但因為林義哲是由皇太后恩典禮部治喪,並宣示列國,以示隆重,加之林義哲戰功卓著,天下景仰,他不來未免面子上有些說不過去,是以他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他本來的打算是看看等起了靈就走的,但他沒想到的是,會在這裡看到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曾為狀元翰林的洪筠,竟然娶了洋女,而且還大搖大擺的和洋女一道公然出現在朝廷的大儀之中!
翁叔平心中不滿,但此時又不便公然議論,他轉頭看了看曾和他同為帝師而且是清流領袖和洪筠恩師的李高陽,卻發現李高陽對洪筠和洋女挽臂並行的舉動視而不見,臉色很是平和,沒有絲毫的怒意。而他身後的張芝棟陳葆臻等人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翁叔平在心裡恨恨的罵了一聲這一群師徒無恥。
孤拔並沒有覺察出乾國官員隊伍中會有人如此的敵視他們這些外國人,此時的他心裡充滿了悲痛,他的耳邊,又迴響起他和林義哲的對話來。
「……我專門研究過基爾港的戰役,您的戰略和戰術都極其高明,令人佩服。基爾港海戰,可以說是這場戰爭的轉折點。」
「可是林先生,這當中,也有您的功勞啊!」
「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林先生,我的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想要請您給我答案。您為什麼要向皇帝陛下推薦我來指揮這樣一場關係法蘭西帝國命運的重要戰役呢?」
「那就是說,您相信『東方魔盒』的傳說了?」
「我其實真的很懷疑,這個傳說是否是真實的。因為我曾經向宮廷侍衛長打聽過,他證實說,尊敬的拿破侖三世皇帝陛下是在看了您的信之後,才決定了我的任命的。要知道,我和您從未見過面,我甚至從未聽說過您的名字,可您是怎麼知道我的?為什麼要舉薦我呢?在我看來,我並不是法蘭西海軍中,最合適的指揮這場重要戰役的人選。」
「我向睿智的皇帝陛下舉薦您,是因為我相信:一個反對戰爭的人,不僅僅通過示葳和游荇的手段。通過迅速的戰鬥而結束戰爭,才是一個高明的反戰者所能達到的應有境界……」
最後的這一句話如同巨槌敲擊著孤拔的心胸,他的眼睛變得濕潤起來。
孤拔來到了林義哲的靈前,雙手摘下了頭頂的船形軍帽,捧在了胸前。隨著他的動作,茹費理、埃爾、寶海、熱福禮和洪筠等人及法國代表團的其他成員也紛紛脫帽肅立。
「致禮!」主祭的禮部官員長聲唱道。
孤拔手捧軍帽上前,向林義哲的靈柩深深的鞠了一躬,直起身的時候,已然淚流滿面。
看到孤拔對林義哲的逝世竟然如此的傷心,立
於林義哲靈柩旁的陳婉感動不已。
雖然林義哲生前曾和她提到過這位法國至交,和兩人互贈刀劍的事,但她根本沒有想到,這位法國海軍提督會千里迢迢的來乾國為林義哲送行。
孤拔三鞠躬畢,來到供桌前,將別在軍服胸前的一枚勳章取了下來,鄭重的雙手擺放在了桌面上,又立正行了一個西式軍禮,然後才轉身走向一旁的陳婉母子,而後茹費理等人先後上前敬獻花束,茹費理並致法國首相梯也爾的悼詞,法國人做的一切都顯得異常的莊重,處處顯示著對死者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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