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茲急是跪下,解釋起來。張超遂也跪在地上,眼神陰鷙,道:「哥哥若真有心殺這典韋,何不趁現在他並無防備,就此下手?」
張邈一聽,這下倒是自己猶豫了起來,在堂上來回走動。畢竟殺了典韋,如自斷一臂,到時軍心動盪,陳留如何保住?但若不殺典韋,而他卻真與曹操私通,一旦發作,陳留瞬間就會淪陷。
「誒,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急於除去這曹孟德!」張邈滿臉痛苦地長歎一聲,心裡苦澀不已。他並不後悔收留曹操,因為曹家在陳留的勢力本身就大,且當時曹操早就暗中招兵買馬,當時他刺殺董卓雖不成功,但卻成了天下人的英雄,若是他拒絕收納曹操,先不說曹家發難的危險性,他自己卻也不想成為被萬夫所指的無情之人,到時若有人對此大做文章,他甚至還會成了與董卓狼狽為奸的奸賊。
所以說,是否收納曹操,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但當他在決議是否對曹操動手時,卻又不同。當時他大可不必急於剷除曹操,等曹操回來陳留後,再是召見他進城,趁他不備,一舉殺之,也是可以的。
可又想當初,曹操兵敗李催,經歷九死一生後,眼看他便將就此一蹶不振,可誰又想到,他竟然得到了那些流民、難民的支持,在半月之內,瞬間得到了數萬精兵,力挽狂瀾,甚至如今兵逼陳留,逼得他將近是走投無路!
似乎感覺到張邈的無奈和痛苦,衛茲臉色一變,忙是安撫道:「大哥且也不必如此灰心。其實如今城內也有不少對典韋不利的流言蜚語,若是他再敢有絲毫輕率的行舉,便速是除之,然後只顧死守城池,快速地安撫城中軍民,宣告他種種叛主之主,城中軍民經過這兩日的事情,不少人心裡都有個數,到時只要主公親自出來,城中軍民定會大多信之。」
張邈一聽,沉吟一陣後,也是下定決心,頷首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於是,一夜就此過去。終於,到了戲志才與曹操約定好的第三日。這一回,曹操依舊率兵前來搦戰。張超見了,與衛茲一對神色,兩人皆想盡早判明典韋是忠是奸,好盡早安穩局勢,於是便有速教典韋引兵出戰。
典韋本還以為張超對他起疑,不會再輕易啟用,這下得令,不由精神大震,暗想今日非要殺上曹操幾個部將不可,立是引兵慨然衝出。
少時,在陳留城外,兩軍再次對峙。典韋縱馬先出,高舉一對銀犼戟,怒聲大喝,嘶聲搦戰。
曹操陣中諸將,見典韋兇惡,皆露懼色,不敢輕出。這時,戲志才卻是一笑,向身旁一人笑道:「今番戲某項上首級能否保住,可要依靠趙兄弟你了。」
那人渾身卻在顫抖,聽了,轉過頭來,滿臉都是蒼白畏懼之色,急道:「軍師,若是那典惡來不顧舊情,那我該如何是好?」
此人赫然正是趙寵!原來當初荀攸派人去救曹操家眷時,戲志才特意又吩咐他把趙寵一併擒來。而自從虎牢關一役後,趙寵再不得張邈寵用,每日空閒在家,反倒是典韋卻成了張邈身邊的大紅人,更成了整個陳留城軍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心裡又嫉又恨的趙寵每日只知喝酒玩樂,自暴自棄,到處惹事,城裡的人知道趙家對典韋有恩,便都是忍了。所有人都對趙寵避而遠之。
沒想到,後來趙寵忽然失去行蹤,城裡的人都是竊喜不已。又因趙寵痛恨典韋,見了典韋就罵,所以典韋也少有去見趙寵,平日裡特地請張邈派些人照顧趙寵,以免趙寵惹出事非。
而張邈表面答應,心裡卻又懶得理會趙寵,後來忽然得知趙寵失蹤了,卻又不敢告說典韋,便一直隱瞞此事。
可誰又想到,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竟被擒到了曹營之中,而且似乎還成了戲志才計策中最為關鍵的一環。
「別怕,那你就先下面等著,戲某隨之便來。」戲志才笑得極為燦爛,看得趙寵連打寒戰。
「時間不早!快去吧!」這時,夏侯惇忽然大喝一聲,嚇得趙寵一緊張,忽地一揪韁繩,坐下戰馬受驚,立刻奔飛而出。典韋見得有人出陣,頓時神色大震,一聲怒吼,馳馬迎去。
可就在兩人距離越來越近時,典韋渾身惡煞殺氣,陡地散去,還發出『咦』的一聲,暗暗道:「這人怎和趙寵這般相似!?」
就在典韋起疑間,趙寵卻是替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慮。只見他滿臉驚悚慌亂之色,招擺起手,急聲喊道:「典大哥,可還記得昔日趙家恩情耶!?」
「趙寵是你!!」典韋一聽,頓時面色大變,急把爪黃飛電勒住,死死地瞪著趙寵,又驚又怒地喝道:「你怎麼會成了曹操的人!?」
趙寵被典韋瞪得心裡發涼,哪敢怠慢,急答道:「典大哥有所不知,不久前曹公派人借地道入城營救家眷,便也把我一併救了。典大哥,曹公禮賢下士,風采過人,乃不世明君,難得他如此賞識你,這可是你一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啊,何不快快來降,你我兄弟協力,就在曹公麾下,闖出一片天地來!!」
「趙寵!!你身為人臣,當以忠義為先,豈可叛主!!!」典韋聞言卻是大怒,又想趙父當年為人忠義,教會了他不少道理,怎就生了這麼個不忠不義的孽畜,心中滿是悲涼。
趙寵倒也被典韋嚇得肝膽欲裂,但想到自己的任務若不能完成,恐怕是必死無疑,心想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忙強壯膽氣,急是低聲叫道:「典大哥說得是好,其實那曹操是把我強硬擒來,我一直等待時機,能夠與你接話。只是現在曹操還信不過我,不如你先敗我一陣。曹操定對我刮目相看,到時我取得他信任,再與你內應外合,大事可成也!!」
典韋聞言,想趙寵為人,哪裡肯是相信。趙寵心頭一緊,急又喊道:「我來前可立了軍令狀,典大哥你可要救我哇!!」
「哎!!快來吧!!」典韋見趙寵滿臉哀求、恐懼之色,心頭一軟,便是答應下來。趙寵大喜,立刻扯聲喝道:「曹公麾下牙門將趙寵在此,典惡來速來受死!!」
趙寵一聲喝起,典韋軍陣中的將士、兵卒無不變色,城上的張超、衛茲也是勃然色變。
典韋聽這趙寵一喊,暗罵蠢貨,心頭先是一亂,反應過來時,趙寵便是滿臉殺氣地舉刀衝了過來。典韋立刻擰戟迎上,假裝與趙寵廝殺,哪知趙寵根本沒有絲毫留力,奮力狂砍亂劈,殺得典韋是險象環生。
「這趙寵有這麼厲害麼?竟能把惡侯殺得毫無還手之力?」典韋軍陣中,一個將士看得目瞪口呆,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之色,吶吶而道。
「不是趙寵厲害,怕是惡侯又心軟了。這該死的小畜生,就不知害了惡侯多少回了!」武凌咬牙切齒,臉色連變,頓了一頓,往後面的城上一望,見上頭動靜甚大,一些兵士更望城門上的位置集中,不由心頭一緊,連忙吩咐道:「教諸部人馬待會回城時,務必小心。我怕那張超會對惡侯下死手!」
那將領一聽,頓是嚇了一跳,卻又看武凌目光凌厲不像是在開玩笑,才連忙答應,急去傳令去了。
另一邊,趙寵和典韋越戰越烈,僵持近數十回合,竟還未分出勝負。猝然,戰況忽變,只見典韋猝是急砍一戟,詐過趙寵後,撤馬就逃。
那如萬惡化身,與天下無敵的呂布,大戰百合不敗的典韋,竟然被一個無名小卒給擊敗了!?這份震撼,簡直就如晴天霹靂,教人難以相信。
「典惡來,快來與我再戰三百回合!!」趙寵在後緊追,更不斷大放厥詞。典韋又羞又惱,但一想到當年趙父對他的恩情,還是強忍住了怒火,任由趙寵叫罵。
「恭喜主公,賀喜主公,經今日之後,你便是陳留還有那典惡來之主了~!」清風瑟瑟,戲志才滿臉笑容,向曹操欣喜而道。曹操聽了,把嘴巴一翹,掩不住滿心喜意,道:「軍師不愧吾之張子房也。」
說罷,曹操精神一震,把馬一撥,轉向諸將,舉劍喝道:「傳我號令速速撤兵!」
諸將正以為曹操要大舉進攻,可曹操卻出人意料之外,下令撤兵。諸將一時反應不來,面面相覷,無不疑之。
「軍令如山!!還不快點,莫要我執行軍法耶!?」夏侯惇一瞪眼,兇猛威悍,嚇得那些將領連忙領命,隨著鳴金號角聲一起,全軍速撤。一直緊追典韋在後的趙寵,但聽號令一起,如釋重負,忙是撥馬逃去。
典韋聽得後方又起鳴金收兵的號角,遂把馬一勒,眼看趙寵逃去,又見曹軍撤去,心中驚疑不定。這時,武凌等將紛紛迎來。武凌見了典韋,急便就問:「惡侯,這到底是怎一回事?那趙寵怎會在曹營之中,而且竟還能把你殺退?」
「此事說來話長,那趙寵被曹操擒去,適才見我,卻是有意重投主公,便教我幫他做了一場戲,先贏曹操信任。」
「惡侯糊塗,如今那張超正是對你起疑,待會就怕他不信!而且從今日起,城裡就不少流言蜚語,說惡侯你有心私通曹操。這恐怕是有心人故意散佈。惡侯你可要!!」
「清者自清,無需多心!」武凌話還未說完,典韋便張口打斷,遂一拍馬便引兵望城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