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靜喬那點子對賀蘭淳的小心思還沒萌芽,便先被石清妍給掐了。
待楚靜喬走後,石清妍自然要再跟楚律商討一番如何對付石漠風的事,說一千道一萬,那便是萬萬不能叫石漠風向皇帝證明石家沒有神兵利器。
因何必問安排的沒幾日就該送了楚徊走,於是楚律與石清妍兩個很快就定下應對的法子。
是以今晚上依舊有細碎的雪花在瓢,不多時,先有顧逸之、陸參二人進了書房說話,須臾,這兩人便匆匆地領著隨從趕出王府;一更時,顧逸之又獨自一人匆忙趕回來,隨即石漠風就被架進了楚律書房。
石漠風呆呆地坐在書房內,與他對面的石清妍面面相覷,隔著一道屏風,又聽見顧逸之與楚律低聲細語地商議著什麼。
「妹妹,不知這半夜……」說著,情不自禁地打了哈欠,石漠風擦了擦嘴角,疑心又有口水流出來,「王爺找我說什麼?」
「說一說咱們家的寶貝。」石清妍鄭重地說道。
石漠風原本想要蹙眉,隨即發現臉上又腫了,這眉頭蹙不起來,心道何必問果然小肚雞腸,「……咱們家的什麼寶貝?」
石清妍笑了一聲,卻沒言語。
看見屏風後楚律站了起來,石清妍便也站起身來,問道:「王爺,都準備妥當了?」
「嗯,咱們出發吧。」楚律說道。
忽地傳來篤篤的敲門聲,楚律示意翠墨去開門,翠墨開了門,就見門外看門的小子為難地被何必問擠在門邊,何必問腫著眼泡鼓著臉笑道:「這麼晚了王爺、王妃不歇息,可是在吃夜宵?」
「何公子要吃嗎?」楚律問,看了石清妍一眼,見石清妍也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樣,心道叫何必問去見識見識益陽府的能耐也好。
何必問看楚律這般大方,忙笑道:「同吃同吃,不知在哪裡吃?」
「問這麼多,你騎馬還是坐馬車?」石清妍因不得歇息,脾氣也有兩分不好。
何必問笑道:「自然坐馬車……」
「還是騎馬吧。」楚律插嘴道,心道就只準備一輛馬車,倘若再準備,又要耽擱一些時辰;那一輛石清妍坐了,哪裡還有旁人的份。
「……那必問不去了吧。」何必問縮著頭說道,心恨自己好奇心太大,心道這楚律的書房內進進出出,楚徊、楚恆肯定早有察覺,人家親兄弟都沒來cha一腳,自己冒然過來做什麼?想想外頭的冷風,頓時心生退意。
「一定要去,知己,你不去定會後悔一輩子。」
「除了與知己你一刀兩斷,天底下再沒有能叫必問後悔的事。」何必問努力睜大眼睛,極為懇切地說道。
石清妍一怔,還沒答覆何必問這話,臉上便被大氅的兜帽蓋住。
油嘴滑舌!楚律心內冷笑,將兜帽蓋在石清妍臉上,暗道這何必問當真不給人一個將他當著賢者敬重的機會。
石漠風撲哧一聲笑了,隨即又哎呦地喊起來,心道何必問那熊樣使著勁睜眼睛當真滑稽。
何必問見楚律、石清妍先出去了,冷笑一聲,考慮到石漠風的身手,不敢在這會子對他下手,眼珠子一轉,心想看樣子石清妍對他這兄長並不是十分關心,想來這位兄長也沒什麼眼罩兜帽戴著。
石漠風看何必問只瞇著眼看他,卻沒什麼動作於是心裡防備不已,小心地待何必問出去了,才跟了出去,到了外頭,瞧見何必問先戴上眼罩,隨即又被隨從用紗巾蒙住臉,之後又將狐皮氈帽頂上,再之後又過裹上了大氅,大氅的兜帽也嚴嚴實實地捂好。
石漠風心裡詫異不已,心道何探花說何必問頂頂在意他的相貌,怎地如今打扮成這臃腫模樣?冷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哆嗦,見沒人過來替自己穿戴那些眼罩、紗巾,只有個錦王的小廝弄了件明顯長了一些的七成新披風給他披上。
「這是誰的?太長了一些吧。」石漠風問道。
「王爺的,早先王妃說這大氅留著王爺見賀蘭道長的時候專門穿上,如今給了舅爺了。」翠墨說道,又引著何必問、石漠風向馬廄那邊去。
石漠風低頭看了眼那披風,心道見賀蘭辭還要特意換身衣裳?難不成賀蘭辭沒離開益陽府,如今石清妍、楚律是要引著他去看?
待去了馬廄那邊,瞧見楚律、顧逸之早等在馬上,何必問便也瀟灑地上馬,石漠風原也要行雲流水地翻身上去,奈何腿一伸,就疼了一下,於是雖說靠著自己的能耐上了馬,到底姿勢難看了一些,辜負了他將門之子的名聲。
「……王爺,咱們去哪?」石漠風勉強問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律說道,便在前頭引路先出了錦王府。
顧逸之對石漠風、何必問說道:「何公子、石舅爺,請。」拱了拱手,待這二人先走,又轉身去石清妍的馬車後頭跟著。
出了錦王府,白茫茫、空曠曠的大街上只有這一行幾十匹馬匹的馬蹄聲回想。
何必問、楚律等人還好,石漠風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壓低了身子伏在馬上,還是禁不住那西面而來的刺骨寒風,眼睛炸眨了眨,麻木的耳朵裡幾乎能聽到掛在睫毛上的冰溜子斷裂的聲音。
要死了,石漠風心道,看了一眼不時側目看他的楚律、何必問,心道這些人是故意的,伸手摸了摸已經凍僵了的臉,心思一轉,暗道今晚上的事只怕是衝著自己來的,自己不可不去,既然不管怎樣他都得去,為什麼他不坐了馬車過去?眼睛瞥了眼身後那寬敞的馬車,心裡想著馬車裡該是何等溫暖舒適,便勒住韁繩,身子歪在馬上,不肯動彈一下。
楚律、何必問停下來,楚律沖一侍衛點了點頭,那侍衛便翻身下馬,將自己的馬棄在路邊,走了兩步,將石漠風的腳從腳蹬子拿出來,隨即腳下一踩,微微用力,便上了石漠風的馬,隨即摟住石漠風,又隨楚律、何必問等人向前奔馳。
石漠風微微掙扎了一下,心道這錦王好不厚道,不叫他去馬車裡就算了,還弄了個粗漢羞辱他,若是叫石將軍瞧見他堂堂將門子弟騎馬還要人攬著,石將軍定要清理門戶打死他不可……但這般委實比方才省力不少,且也溫暖一些。到底是貪圖此時的些微舒適,石漠風偏過臉靠在身後侍衛身上,便閉目小憩起來。
何必問、楚律並一眾侍衛鄙夷地看了石漠風一眼,因要趕路,便顧不得再多鄙夷他。
轉眼到了益陽城城門前,早有顧逸之打點,益陽城的城門早已打開,楚律等人暢通無阻地離開了益陽城,又向鳳崎山方向去。
待到三更,眾人終於到了鳳崎山下,因上山的路要步行,楚律便下馬,去叫馬車裡的石清妍下車,喊了兩回,馬車裡才傳出動靜,不多時,石清妍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便從馬車裡鑽了出來。
「上山吧。」楚律見何必問看他,便開口說道,隨即先邁出腳步,看石清妍有意要跟自己並肩,便拉了她一把,叫她踩著自己的腳印走。
石清妍看這山腳下就有大片積雪,自然樂意去踩那雪坑,只沿著楚律的腳印走。
石漠風瞧見了,便也想順著侍衛的腳印走,誰知才走了兩步,便被何必問拉了過去,一腳踩在雪坑裡,抬腳就帶起了一片雪渣子,摟著的披風也沾上了不少雪,想想披風上的雪化了之後自己又要遭罪,石漠風便抬頭看了眼前頭走著的石清妍,心道此石清妍定然不會是石家出來的石清妍,雖說長得一摸一樣,但性情人品當真差的太多。
「你在沖必問知己搖頭?」何必問笑道,心裡也好奇石家這對兄妹怎麼看起來這般生疏。
石漠風嘴唇還腫著,說話不利索,看何必問問,便裝作要答他,還沒張嘴就先噗地一聲沖何必問臉上噴口水,隨即見何必問裹著面紗、眼罩,壓根不將自己的舉動放在眼中,便老氣橫秋地歎道:「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那你想要這樣的水不?」何必問又問。
石漠風心道這樣的水哪家不想要,能一心幫著夫家算計娘家的水,誰家娶了誰家都要燒高香。
因天冷喘氣尚且顧不得,於是何必問也不多跟石漠風說話,只看石漠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裡,兀自幸災樂禍個沒完,眼睛瞥見楚律之前地上還有腳印,暗道這地方定是楚律早叫人佈置的,不知佈置的是什麼,若是機關陷阱,這滿地的腳印子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才想著,忽地瞧見前面樹叢裡立著許多侍衛,另有一個看起來很是迂腐老實的人迎向楚律。
「知己,這邊來。」石清妍先跟何必問招手,叫何必問跟她站在一處。
何必問依言便過去了。
石漠風見石清妍沒招呼自己,有些悻悻,又有些好奇錦王今晚上要唱什麼戲,便不住地四處看,只見前頭山坡上露出個山洞,山洞邊的矮下樹木已經被拔起。
山洞對面,站著的是四五個看樣子有些像是工匠的人,這些人身邊,又擺著個厚重的木箱子,楚律與那工匠的領頭人也站在石清妍、何必問那邊,都離著箱子遠遠的。
好奇那箱子裡裝著的是什麼,石漠風便慢慢向那邊走。
尚未走進,只見一個侍衛得了楚律的吩咐,便從箱子裡拿出了一個拳頭大的東西,將那東西上的栓子一拔,就沖那山洞扔了過去。
轟隆一聲後,石漠風下意識地捂著耳朵蹲下,扭過頭去,只見山洞還在,一道黃煙在雪地上冉冉升起。
石漠風忙探頭看了眼那箱子,隨即又顧不得疼痛跑到石清妍那邊,問道:「這是什麼?怎地跟雷鳴一般駭人?」耳朵裡轟鳴一片,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像是從遠處飄過來的。
「摔炮,雷聲大雨點小的玩意。等哥哥成親的時候,我就叫人滿大街丟這個。」石清妍說道,看著那道黃煙,心想陸參當真是人才啊,當真叫他琢磨出這麼個雷聲大雨點小的玩意來。
「你說什麼?」石漠風拍著耳朵喊道,只看到石清妍張嘴,隱隱聽到她嚶嚶的聲音,但分辨不出她說的什麼。
「這就是聲音大的鞭炮!」石清妍扯著嗓子對著石漠風喊了一句。
石漠風哦了一聲,心道若是鞭炮,值當三更半夜領了他來?明知有鬼,又不知這鬼到底在哪。
「領了本王妃的哥哥歇息去。」石清妍說道。
方才摟著石漠風過來的侍衛立時便上前,半拉半攙地引著石漠風下山,又有兩個侍衛跟過去看著。
「知己,只怕不單是鞭炮吧?」何必問笑道,說著,看石清妍蹲在地上捂著耳朵,便也學著她的模樣,心想這次又是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千萬別為面子咬緊牙關,等會子將嘴張大了,不然有你好受的。」石清妍說道。
楚律聽石清妍這話,看了眼陸參,見陸參點頭,心知石清妍所言非虛,便也蹲下。
陸參因要指揮其他人,便斗膽站在楚律身邊,說道:「王爺,草民要再試一彈了。」
「嗯。」楚律點頭道。
陸參揮手示意侍衛再丟出一個。
只見這個炮彈丟出去後,一聲轟鳴,山也隨著顫了又顫,大片的雪飛濺出來,雪渣子竟有落到石清妍、何必問、楚律面前的。
陸參看向張大嘴蹲在地上的楚律,忙又轉過頭去,待想到楚律該閉上嘴了,才扭過頭來。
楚律有些怨懟地看向石清妍,這石清妍、何必問都蒙著紗巾,他們張著嘴旁人也看不到,偏他這藩王沒有遮掩,叫部下看見了那醜陋模樣,想著,便慢慢地站起身來。
「知己,果然張著嘴沒那麼難受,知己當真是博古通今,無所不知。」何必問忙道。
石清妍哼笑道:「你莫藉著奉承我來掩蓋你內心的激動,想過去瞧,你過去就是了。」
「知己當真善解人意。」何必問說完,眼睛看向那已然消失了的山洞,伸手將臉上的眼罩、紗巾推開,便大步向那只剩下一堆石塊的地方去,那地方沒了積雪的粉飾,赤、luo、luo的十分醜陋。
陸參很是遺憾地說道:「原想叫王爺、王妃看一看如何用弩機發射這炮彈,奈何弩機不好搬運上來。此外,這急炮彈當真是有些雷聲大雨點小了,草民以為它的能耐還該再大一些。」說著,就叫人拿了一個過來給石清妍、楚律湊近了看。
楚律見石清妍要伸手去接,伸手將她的手拍開,自己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指不敢去碰上頭的栓子,笑道:「陸先生莫謙虛,陸先生能造出這玩意,已經是可與魯班齊名了。」
陸參憨厚地笑道:「並非草民一個人的功勞,萬幸王爺又招募了幾個能士來。」
「招募的人中可有別有用心之人?」石清妍問,眼睛盯著那玩意看。
「有幾個,萬幸有顧先生查出這幾人的底細。」陸參說著,立著人高馬大的身子,低著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石清妍:「王妃,你說怎麼著這炮彈的能耐才能更大一些?」
楚律聞言也看向石清妍,試探地顛了顛這炮彈,因心裡忌憚這玩意,便趕緊叫侍衛拿走。
石清妍心裡一歎,暗道果然王鈺不在也不能叫她省心,眼睛瞥向那炮彈殼,又見何必問一臉驚歎地過來,心道自己萬萬不能在何必問面前丟臉,開口便道:「這個簡單,眼下咱們這炮彈之所以會炸開,乃是在彈殼裡裝了砂石,砂石砸向火藥,自然會炸開。但裝了砂石,砂石佔去了彈殼裡的位置,那火藥自然就要裝的少了。」
「但不裝砂石,這炮彈怎麼響啊,只能拿了火去點。」陸參說道,若是用火去點也容易,但未免失了他跟王鈺在陵園研究這麼久的本意——依著他的心思,這炮彈該用起來簡單一些才好。
石清妍說道:「裝了小小的火石在彈殼裡就是了,如此豈不是剩下大片位置多裝了火藥?」
陸參蹙眉道:「那火石又要如何……」想到金石相擊的道理,因笑道:「這般簡單粗淺的道理草民竟然沒想到,草民當真是一時糊塗了。」說完,又問楚律:「王爺可還要試?」
「試,還剩下七發,都丟出去。給本王妃來個鳳鳴岐山。」石清妍興致盎然地說道,雖自己苦思冥想出來的事被陸參認為粗淺簡單,也不為這事懊惱,依舊蹲在地上等著隨時將嘴張開。
何必問忙跑到石清妍身邊,笑道:「這鳳崎非那鳳岐吧?」
「一樣一樣。」石清妍說道。
陸參雖是問的楚律,但石清妍答了,他也一樣照辦,又示意他人準備丟出炮彈。
楚律站在蹲下的何必問、石清妍旁邊,挺胸負手,做出一派軒昂模樣,心道自己萬萬不可再在部下面前丟臉。
第三顆炮彈丟了出去,楚律的身子隨著山晃了一晃,因緊咬牙關,此時耳朵裡轟鳴起來;第四顆炮彈丟出去,耳朵裡不禁一疼,看陸參等人都摀住耳朵張著嘴,便忙伸手扯了何必問掛在脖子上的紗巾,蒙住臉便蹲下張開嘴。
楚律覺得這情景跟他想的不大一樣,在他的想法裡,他該是領了何必問到一處空曠的平地上,站在高台,露出一副從容不迫、運籌帷幄的神情示意何必問看向那炸開的炮彈,而不是跟何必問一起蹲在地上張大嘴,還要防著雪渣子濺到臉上。
第九顆炮彈丟出去後,楚律長出一口氣,因見何必問白著臉露出又興奮又畏懼模樣,便笑道:「叫何公子見笑了,這炮彈威力還能夠再大一些。」
何必問伸手將楚律蒙在臉上的紗巾拿回來,一邊給自己重新裹上,一邊猶自驚歎不及,「王爺莫謙虛,已經十分厲害了。只是這動靜定然驚動了益陽城的百姓,王爺如何跟百姓交代?」
「……那就鳳鳴岐山吧,從明兒個起,本王領著郡主料理益陽府大小事,這鳳,就當做是靜喬吧。」楚律說道,鳳乃帝王,楚徊人在益陽府,他便弄出個鳳鳴岐山來,未免打了楚徊臉;但此次的事,又不失是個安定民心的好機會,也為日後的行事留下退路,更可借了這石破天驚的轟鳴,號召天下有才之人湧向益陽府,若就此錯失了,卻也可惜。既然如此,這鳳落不到他身上,整個益陽府,有資格稱鳳的就只有楚靜喬了。
石清妍心道果然是父女,有楚靜喬在,這便宜斷然落不到自己身上,因早知如此,對楚律這話也沒什麼多餘的想法。
「王爺當真老謀深算,只怕熙王、頤王平定之下,太后會老奸巨猾地拿著王爺無子bi著王爺過繼了頤王、熙王的子嗣,幼子無辜,但王爺收養了頤王、熙王的子嗣,定然後患無窮。王爺先拋出要立郡主為嗣的意思,不論真假,都能先將太后要王爺過繼的念頭壓下。且以郡主與陛下之間理還亂的糾葛來說,稱郡主為鳳凰,陛下定無異議,總歸是陛下要先封了郡主為公主的。」何必問摸了摸下巴,看向陸參與其他匠人,不由地欽佩起來,心想益陽府果然臥虎藏龍,不禁又覺自己大抵是低估了楚律,這楚律看似不如楚徊、楚恆心思玲瓏,但卻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石清妍心裡想跟何必問說楚律沒他想的那麼高深莫測,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運氣好一些罷了,但心裡雖腹誹,卻也知道此時不能叫楚律下不了台,於是便閉了嘴沒插話,半響看了眼何必問,心道何必問還當真是無所不知,就連楚靜喬跟楚徊之間那些事也知道。
楚律聽何必問這話,不由地心頭一跳,暗道自己方才說楚靜喬是鳳的話當真是歪打正著,楚恆因種種顧慮不肯將侄子過繼給他,他又早過了而立之年,待熙王、頤王親眷被擒住後,以太后的毒辣,她定會叫他收養了熙王、頤王的子嗣。
那些子嗣雖是他的侄子,但也是仇人,畢竟是他跟楚徊、楚恆聯手圍剿熙王、頤王兵馬,況且,他日後佔了亙州府,又養了熙王、頤王的子嗣,豈不是等於拱手將益陽府送給了熙王、頤王?
楚恆的兒子就罷了,他心甘情願百年之後將益陽府給他們,以楚恆的人品,他信楚恆之子不會做出敵友不分,與外族人勾結攻打楚姓山河的事,但頤王、熙王的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萬萬不能放心將益陽府給他們。
「何公子說的是,本王正是因這種種顧慮,才想著好好教導靜喬一番。即便日後招贅了女婿,當家人依舊是靜喬。」楚律有些心虛地說道,順著方才自己丟出去的話,一定要在嘴上將自己說成十分看重楚靜喬的模樣,心道何必問果然名不虛傳,竟連平定了頤王、熙王后的事也想到了。
何必問心裡驚歎個沒完,又轉頭問石清妍,堆著笑臉說道:「這玩意,送必問一個?」
「不送,你想害誰,知己我替你去炸。」石清妍笑道。
何必問方纔那話只是試探,此時聽石清妍這般說,也不強人所難,又忙說道:「知己你當真厲害,這玩意你怎麼想出來的?」
「靈機一動就想出來了。」石清妍笑道,在地上蹲地久了,就看向楚律:「王爺,咱們能起來回家了吧?」
楚律猛地醒神來,見他、石清妍、何必問還蹲在地上,天邊依舊露出晨曦,忙道:「起來,回去。」說著,先站起身來,又看陸參、顧逸之已經叫人收拾妥當了,便領著石清妍等人下山去。
何必問一路興致盎然地問東問西,先問了楚律,見楚律語焉不詳,便識趣地轉頭去問石清妍。
楚律一路蹙著眉頭,強耐住性子聽他們這對知己彼此奉承,心裡卻也有些詫異,暗道這兩人竟然能從炮彈扯到買賣繼而扯到海外的貿易,從海外貿易又扯到絲綢瓷器,從瓷器又扯回如何防著旁人偷了他們家這做炮彈的手藝,從手藝上又扯到拿了祖傳秘方開舖子的事。只聽這二人滔滔不絕,你來我往,看似扯得遠了,卻又總能恰到好處地再扯回來。
待在半山腰上再遇見等候已久的石漠風時,楚律已經聽那對知己彼此將對方捧做聖賢了,心裡膩歪的很,腹誹道:說什麼高深流水,歎什麼知己難得,所謂知己不過是將彼此奉承地天上有地下無罷了。
「王爺、妹妹,山上那是怎麼回事?」石漠風耳鳴了半日,心裡數了數,記得是九聲,心道這九字當真不是「好事」。
「沒事。」石清妍笑道,「漠哥哥,咱們回去吧,如今天亮了,待回了城裡,街上就有早餐賣了。」
石漠風見石清妍有意扭開話題,心道帶了他來,卻只叫他聽一聲,莫非餘下的八聲另有玄機?「妹妹,哥哥還不知道你領著哥哥來的深意?」臉凍僵了,竟然有些覺得臉上的傷不痛了。
「待回去之後哥哥自己領悟去吧。」
「妹妹的右手怎地了?怎地忽然成了左撇子了?」石漠風看見樹上掉下一片雪,石清妍卻用左手去攔,眼裡精光一閃。
「妹妹我原來就是左撇子,要不是母親太過嚴苛,一定要眾姐妹們用右手寫字吃飯,哥哥你也不會如今才知道。」石清妍說著,忽地狡黠地一笑,在石漠風耳邊低聲道:「哥哥,方纔那九下是鳳鳴岐山,哥哥聽說了鳳鳴岐山四字,可看穿妹妹的原形了?」
石漠風一怔,看石清妍有意笑得妖異,心裡頓時確定了此女並非他們石家女兒。
「王妃,這邊風大,回去吧。」楚律說道,又先在前頭走,看石清妍踩著她的腳印跟上,才轉過頭去不再回頭。
石漠風有些怔愣,只覺這女人定是楚律不知從何處尋來冒充他們石家女兒的。
「你又看必問知己做什麼?」何必問輕笑道。
「何公子,那人……不是石家女兒。」
「她哪點不像是石家女兒了?」
「除了臉、身形、聲音,哪哪都不像。何公子可否替我將這消息捎回京城?」石漠風看顧逸之領著人先隨著楚律走,此時他跟何必問被落在後頭,便壓低聲音說道,「若何公子幫了小弟這一回,石家定然對何公子感激不盡。何探花有石家相助,在朝廷中更是前途無量。」
「呵呵。」何必問心裡很是不將石漠風的話當一回事,「你瞧著必問像第一才子嗎?你說必問不是,必問就不是了?石家小弟糊塗了,便是石將軍說必問知己不是你們石家的女兒,他也拿不出證據來?也沒法子叫天下人信服,既然如此,知己她就一定是你們石家的姑娘。」
石漠風聽何必問說他就算告訴了石將軍、石夫人此事也無益處,默默地點了頭,心道難道石家只能被這妖孽拖入深淵?
何必問看石漠風苦惱不已,居高臨下地拍了拍石漠風的肩膀,心想石漠風還是趕緊想一想如何向皇帝證明清白吧,畢竟他一來,益陽府內就「鳳鳴岐山」了,要說那些轟鳴聲跟他沒關係,皇帝也不信,「認了吧,不獨你要認,就算是石將軍來,他也得認了。」
石漠風心有不甘,心裡想著那他原來的妹妹哪裡去了?難道當真病死了?向前趕了幾步,待跟上隊伍,又盯著石清妍的背影看。
何必問雖穿戴的臃腫,但步伐卻輕快的很,嘴裡哼起眼下益陽府廣為傳唱的「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心道果然是不虛此行,益陽府當真了得,連鳳鳴岐山的事也敢弄出來,只是那尚未定性的楚靜喬當真能撐得起楚律、石清妍給她拉的虎皮?看來他這師伯少不得要幫她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