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回來了，叫巴克去警局跟他詳談。
但巴克居然敢拗架子：「你們還是走漏了人手吧，我擔心他們來報復打擊我的家人，你過來行不行？」
能知道漏了人這個細節，就說明上面有人啊，區警局刑警隊長滯了滯，悶聲答應了。
巴克其實就想試探老楊的態度，當然暗箭也不可不防。
老楊過來得很快，他來找小姐妹取過證，熟門熟路，巴克把剛才的小菜轉而招待他了，周曉莉還又去炒了兩個菜。
楊浦城的臉上很疲憊，但明顯也有點亢奮，就算老成到他這樣依舊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巴克坐在陽台上關了門就盡量正色：「你究竟做了多少？你這是惹了多大一個馬蜂窩？」
巴克也正色：「把兩姐妹在我這裡的消息傳遞給沈家的，是邵啟明吧？」
剛回來的的刑警隊長還不知道這茬兒，變嚴肅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間。」
巴克泰然：「今天上午，邵啟明企圖綁架這兩姐妹，結果弄傷了自己，現在如果到各大醫院去清查，是可以把犯罪嫌疑人抓到的。」
楊浦城更加嚴肅了：「你什麼意思？在要挾？要交換？」
巴克搖頭：「上回其實我就不是交換，我是真覺得沒必要把一個人推下懸崖，但很明顯，他自己已經跳下去了，這回我一定會追究。」
楊浦城眼神凌厲了一下，巴克不躲閃，看著他：「是你說的，法律的實質是保護守法者，上回我就力爭做個守法者，是邵啟明逼得我不守法，搞出了現在的局面，你覺得責任在誰？」
楊浦城真有點理虧。
巴克繼續：「所以，為了更好的保護守法者，邵啟明這樣的人就應該被繩之以法。」
老楊完全是一來就給洩了氣，拒絕了巴克遞過來的啤酒罐，摸煙出來點燃：「還是先說說貢州的案件吧。」
巴克攤開手：「沒什麼好說的，我到他們門前賣雞蛋沒犯法吧，既然通緝令是為了便於我調查的煙霧彈，我沒有犯下什麼違法行為，只是好運氣的遇見一雙對沈崇明不滿的性賄賂部門老鴇以及財務，他們剛交出證據要檢舉揭發就遭到沈崇明等人的追殺滅口，現在我把證據交給你了，你可以撬開之前被你抓住的幾個人口供，反過來他們再檢舉揭發貢州的老大，不就行了？」
楊浦城擺擺手，扇開煙霧：「我來，不是要你教我怎麼把案件做平，我是來要你給我交個底，到底你做了些什麼，得到了什麼證據，還有多少東西在你那裡！特別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出現的那些偷拍視頻，到底是怎麼回事！」聲音盡量的在壓低，最後再低點：「蜀都省警察廳的人明天就到！這個案子已經超出我的職權範圍了，要被移交了！」
對啊，一個直轄市區分局的刑警隊理論上是不能跨那麼遠執法的，要不是打著追查槍案拉出來一系列線索的幌子，根本不可能有執法權，這都跨省了，人家省警察廳來接手大案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別說巴克，就連楊浦城也是在替別人做嫁衣，更不用說現在積極插手的人到底有幾分心態是要查案還是為了掩蓋什麼。
原以為只是涉黑涉槍的案件，要是牽連到官場，就不是楊浦城這個小警察隊長能抵抗了。
巴克摸出林東整理出來的賄賂官員職務名單，放在小圓幾上推過去：「那個老鴇跑了，她帶走了所有視頻資料，隨時可以發上網，如果說這些鄰省的官員都曝光了，他們是不是應該避嫌呢？」
老楊迫不及待的抓過去，翻開一看就驚呆了：「這麼多人？！」
那當然多！
吳夢溪給沈崇明打造這張性賄賂的網絡已經十年了，早就編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不光是保護了沈家的利益，也讓這張網上的每個節點互相之間也成了利益體，不是說了一起嫖過娼勝過一同扛過槍麼？
職務更是遍佈五花八門，巴克湊近點跟個狗頭軍師一樣：「要是看見警察廳這幾個名字上了網，這事兒是不是就不應該他們來辦了？」
楊浦城呼吸都重了，他考量的肯定還有其他東西，巴克陰測測：「你如果怕捅了這張大網，不敢保護守法者，就只有網上先氾濫開來？」
楊浦城睜大眼看著巴克，不是怒氣，而是對他這種膽大包天的勁頭感到驚訝：「你不知道這樣的東西全部爆出來有什麼後果？對黨和國家的形象……」
巴克一口截斷吃顆油酥花生米：「他們做都做得，憑什麼我說不得？更何況還沒人知道是我說的，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楊浦城硬生生的乾嚥，有些枯瘦的喉結狠狠動了一下：「國安那邊知道多少？」
巴克搖頭：「現在還不知道，但他們會介入，因為沈家有海外關係，那個老鴇不是跑了？沈崇明的兒子不也跑了？你怎麼就沒能一網打盡呢？」
楊浦城終於有點站在一條戰壕的語氣，抓過小几上的拉罐啤酒，咕嘟嘟的仰頭一口氣喝乾：「還說？要不是網上爆出來打草驚蛇，那邊怎麼會溜了號？你故意的？」
巴克莫測高深的掩蓋失誤：「如果你直接上門，你能抓到這億萬富翁麼？」
老楊癟了一下，按照他的經驗當然知道這種地方保護主義的難度有多大，就算視頻在網上已經發酵了好幾個小時，他們過去還是遭到一系列阻撓，要不是資料詳盡到各個點都去了人，最後更是靠著證據鐵證如山嚇退了當地官員，根本不可能順利抓捕歸案。
他好像意猶未
盡，抓過另一罐啤酒打開，又一口氣喝完：「交個底吧，你還有多少證據，我必須要把這件案子辦成鐵案，但我承受的壓力也必須要分解！」
這才是大實話，官場是多大的人情名利場，公檢法機關都一樣受到這個關係場的連帶，要是出個警察抓了幾十上百的官員，那不跟當年的包黑子那樣被全朝廷恨得咬牙？
巴克點頭：「對！你只是個好運收到了那老鴇和財務臨死前快遞過來資料的刑警隊長，那些偷拍視頻都跟你無關，那些官員的怨恨也掉不到你頭上來，怎麼樣？」
老楊長吁一口氣：「你打算怎麼辦？」
巴克陰險：「演連續劇，每天放幾集好不好？壓力肯定就不在你身上了，你只專心辦沈家的涉黑案件。」
楊浦城臉上是真糾結，這真是個大坑啊，不跟？手裡的槍案就這麼莫名其妙結案？而且那麼大的成果已經放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一輩子都難以遇到幾回這種拔了蘿蔔帶出大堆人參的案子來，真捨不得放手。
但跟了就可能惹惱一大片官場的人，而且還得違規跟巴克這麼個非執法人員合作。
巴克自己都攤手：「我只想找到沈崇明一系發家致富的違法證據，沒想到後面牽出這麼一大堆東西來，你就算把我供出去，也平息不了網上流傳的東西了。」
楊浦城苦笑：「你這是跟我耍無賴了啊……」搖著頭起身：「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接到個快遞，其他的……盡快期待驚動紀委參與調查吧，已經不光是警察的事情了。」
巴克明白他這是默許了，也沒多得意：「那我在其中出現的情況……」
楊浦城還是苦笑：「你？算是我的線人吧，我還得拉幾個個兒高的來一起承擔，我就不跟你串口供了，自己考慮好找做筆錄的時候該說什麼……」
就這麼心事重重的去了。
真是禍福參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