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因為自己牽連進了警察圈子,接二連三的被查得不亦樂乎,方靈穎一直都有愧疚的。
但那也僅僅是因為朋友之間的情緒,也許有那麼一點淡淡的欣賞,方靈穎還是終於記得自己是個警察,如果巴克自己真沒問題,再怎麼查也不會有事。
所以她只能把這種情緒藏在心裡不說,甚至連給巴克打電話都顯得那麼不合時宜,避嫌的道理在保密手冊或者職業守則裡面都寫得很清楚。
但這一刻,方靈穎是徹底的憤怒了,不管巴克犯了什麼樣的罪,偏偏還是邵啟明押著他,卻動手刑訊逼供的事實就超越了她的職業道德範圍,一種我遵守了,你卻偏偏要踐踏的悔恨情緒,加上認為是自己給巴克帶來了這種不公正的無妄之災愧疚,讓她徹底爆發了:「你……你……」氣得雙手都在抖,從自己的短風衣兜裡掏出手機,就對著台階下的兩人拍照取證!
邵啟明鐵青著一張臉,欲言又止,看看方靈穎手裡搖晃的方盒子,倒是使勁的壓抑一下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話語,悶不做聲的拉著巴克往上走。
方靈穎不光給他們倆拍,還給旁邊倆女警拍:「警號……你們是見證人,我馬上就會跟市局督察室提起投訴……」深吸一口氣,也壓抑住了自己要跟巴克說話的衝動,好像是在對著牆面,又好像是空氣:「馬上,馬上……我就投訴!」不下樓了,直接就在樓道轉彎,走出消防門,就在二樓的走廊欄杆邊開始打電話。
邵啟明的一張臉陰沉得像鍋底,巴克倒是笑嘻嘻:「你沒搞頭了,徹底沒希望了……」
邵啟明手都揮起來了,出人意料的又收回去,拉著巴克進入三樓一間辦公室:「楊隊,我把他帶來了!」
楊浦城手裡還拿著電話,嗯了兩聲,毫不意外的看著巴克那副模樣,把聽筒放回話機上:「交出你的佩槍和證件,憑身份證到市局督察室報到接受調查,這是那邊通知我的電話。」
邵啟明從後腰摘下佩槍,重重的放到桌面上:「楊隊!你可能認為我是帶著私人情緒,但我問心無愧,對付他這種人就得上手段!」
老楊臉上沒表情:「是不是問心無愧你自己知道,我沒興趣瞭解,抓緊時間,督察室不會跟我一樣把幾分鐘忽略掉。」把邵啟明的手槍打開檢查了子彈數目,抓過桌上準備好的一個檔案袋,放進去,再鎖進自己身後的鐵皮櫃子裡,巴克注意到這老警察,居然用根毛乎乎的布繩來掛這幾把鑰匙。
邵啟明已經黑著臉走出去,老楊轉過身來看巴克的目光,笑笑甩兩下鑰匙繩,另一頭拴在他皮帶上呢:「怎麼樣?給你搞了次再教育?」說完笑容就不見了。
巴克搖頭也收起了笑容:「不怎麼樣,說說吧,找我來幹嘛,還搞得這樣隆重。」他就靠在門邊。
老楊提著自己的鑰匙繩過來給巴克打開手上的手銬:「坐吧,你也應該明白我們找你來幹什麼。」
巴克堅定:「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至於搞成這幅模樣了。」
老楊仰頭看看周圍:「那,我們還是按程序來?」
巴克無所謂:「隨便你……」
老楊就提著手銬出門:「走吧,到審訊室……」
法治建設也是一點一點改進嘛,起碼巴克以前就不知道還有督察室,更不認為審訊室有攝像頭監控整個過程,不過他又享受了一邊坐在椅子上給銬住的經歷,老楊還等了一名記錄員過來才開始訊問:「十月一日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巴克還楞了一下:「就是昨晚嘛,你兜這麼大圈子……我在龍山縣。」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審訊,相比之下之前國安的三個人沒一個是懂審訊的,巴克這麼一句話,在老楊看來就有很多值得琢磨的地方。
首先他在撒謊,不管怎麼說,邵啟明和巡邏的同事都看見了那部車和他人的,其次巴克有個下意識的迴避,也就是他囉嗦了一句,這在審訊中通常是嫌疑人為了給自己的思想一個緩衝時間,想好再回答,免得有漏洞。
老楊就覺得巴克是真有問題了。
巴克還是根本沒往拜祭那事兒上靠,他想的是在龍山下手的事情難道露餡了?自己的漏洞在哪呢?
思來想去,最多也就那酒店的監控錄像?
但現在他篤定了一部分事實,不是成叔那幫綁匪的死亡,也不是今天上午暴徒格殺之後向婉翻臉。
警察審訊的要點就是兜圈子壓搾,試圖用盡可能少的本錢詐出盡可能多的罪行。
偏偏巴克又的確有那麼些事情見不得光,表現出來的言行就真的像個心懷鬼胎的傢伙!
兩人就不停兜圈子浪費時間!
直到一個半小時以後,由市局督察室安排的法醫驗傷都來了,審訊都沒說出個所以然。
老楊也不是很著急,只要人扣住了,那邊正在做各種物證鑒定呢,只要跟巴克牽連上一點關係,就能申請搜查,抱著手臂站在旁邊看法醫給巴克驗傷。
巴克是真沒打算用這個來收拾邵啟明,就好像他不在意那輛越野車一樣,毒打過他的人還少了?那些政府軍、民族武裝動手的劊子手就是個用刑的機器,跟機器叫什麼勁,邵啟明真有什麼事情犯自己手裡再看看心情吧。
話說他這情緒閥值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樣,沒威脅到他生命這一級的,就沒什麼大礙。
可法醫認真,撥開頭髮拍照,取樣,甚至還把他的頭髮都剃了一部分,用酒精洗掉凝血,便於全面瞭解傷口。
是個男性法醫,板著一張公事公辦的臉,等巴克的頭部和臉部檢查完都是大半個小時以後,就示意巴克脫衣服,巴克不願意,連老楊都吱聲:「都是一群男人,這也關係到我的下屬會不會受到處理,萬一你回過頭再搞點什麼傷說是他弄的咋辦?」
於是兩名警察,法醫和他的助手一起,吃驚的觀賞了一遍巴克那駭人又亂糟糟的紋身!
連那些淤青都不是關注重點了!
法醫的撲克臉展開以後就再也沒有收回去過:「這麼多傷痕?!這是槍傷?燒傷?這還是貫通傷?這個呢?」
巴克低頭看看那狗脖子下自己腰側一大片皺巴巴的皮膚,無奈:「這跟驗傷沒關係吧?」
法醫認真:「說說嘛,沒見過……」
老楊站得越來越近,更加認真的觀察。
巴克真的覺得這才是最煩人的事情:「芥子氣,生化溶液傷害之後糜爛再治療的結果。」
經歷過生化戰的牛人!
刑警隊長就覺得自己沒必要兜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