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昔是在顛簸著甦醒的,渾身的骨頭像是被一輛巨型的卡車碾過,疼得她快要窒息。
恍惚地睜開眼睛,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她依稀感覺到有人正在背著她行走,昨夜的記憶迅速回籠,她想要出聲,但嗓子卻如同火燒一般,用盡全力也擠不出一個字眼來。
屬於另一個人的沉重喘息聲,在她的耳畔不停地縈繞著,她知道,那是他,這個寬敞的後背,屬於他的味道,這些都在告訴著她,背著她行走的男人,是他!
真好……
他們都還活著……
疲憊再度襲上大腦,放鬆下來後,凌小昔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再度昏睡過去。
九點整,馬德里警署一通報警電話,徹底打亂了警員的工作,四輛警車同時出發,趕赴郊區。
與此同時,邵啟鵬也接到消息,顧不得一夜沒有整理的形象,從醫院開車,直奔警局通知的地點。
在距離郊區不遠的隧道前方,穿著運動服的男人正焦急的圍繞著地上暈厥的兩人不停打轉,很快,警笛聲便從前方傳來,救護車緊隨其後,護士迅速將重傷的兩人抬上擔架車,準備送往醫院。
「人呢?」雪白的蘭博基尼突兀地停下,尖銳的剎車聲,引得眾人齊齊回頭,邵啟鵬風塵僕僕地跑了過來,卻在看見被護士抬著的女人時,呼吸一滯。
那是小昔?
整個人猶如破布娃娃,純潔的婚紗只能夠勉強包裹住她的**部位,裸露在外的肌膚,一片焦黑,長髮被燒得倦成了一團,臉蛋黑乎乎的,若不是胸口細微的起伏,他甚至會懷疑,她早已經失去了生命。
「先生,你這樣會妨礙到我們工作的。」一名護士盡責地提醒道。
邵啟鵬立馬回神,他慌亂地點頭,爬上救護車,一路上,他的眼睛始終不曾從凌小昔的身上挪開過分毫,一旁同樣昏迷的左宵默,卻被他刻意忽略。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他們倆會出現在郊區?為什麼會身受重傷?
抵達醫院,兩人被立即送入急診室,這已是二十四小時內,邵啟鵬第二次站在同樣的走道上,品嚐著同樣痛苦的心情。
發現兩人的目擊者被帶到警署,進行口供記錄。
負責這起案件的colse警員,坐在審訊室,銳利的目光落在這名報案人的身上:「你怎麼會發現他們?」
「我每天都會從家到郊區小跑晨練,大概一個小時前,我經過隧道,就看見他們倆倒在地上,我起初以為他們死了,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他們還有呼吸,於是就撥通了報警電話。」男人似乎有些驚魂未定,他也沒想到,和往日一樣的晨練,竟會發現兩個昏迷者。
「你當時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colse一邊記錄,一邊詢問著。
「沒有,那裡是無人區,平時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出現。」男人老實地搖晃著腦袋,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給警察,希望有所作用。
在仔細登記後,colse才親自將人送走,失蹤案雖然有了線索,但在鬧市開槍的案件依舊沒有進展,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醫院裡重傷昏迷的兩人。
colse覺得頭疼,明明下個月她就要升職,為什麼好端端的會鬧出這種事?
「派人順著發現他們倆的地方來回搜索,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留下。」colse將指令吩咐下去,十多名警員朝著郊區出發,準備尋找蛛絲馬跡。
馬德里醫院。
血袋不停地從血庫送入急診室,每一次都能讓邵啟鵬心驚肉跳,他是如此害怕著,當醫生出來時,會對他露出遺憾的表情。
為時十二個小時的手術,終於在傍晚結束,兩輛擔架車一前一後從手術室裡推出,主治醫生長長呼出一口氣,神色頗為疲憊:「病人的身體大部分燒傷,尤其是那位男士,傷勢最為嚴重,肝臟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損,那名女士有嚴重的腦震盪,兩人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是需要留院觀察,等到麻醉藥過去後,應該就會甦醒。」
邵啟鵬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沒事就好。
穿著無菌服進入加護病房,他靜靜坐在床沿,看著凌小昔被繃帶包裹住的容顏,醫生說,她和左宵默的身體都有嚴重的燒傷,等到甦醒後,需要接受皮膚移植手術。
「這是第幾次了?為什麼就在我的身邊,我也無法保護好你呢?」邵啟鵬痛苦地握住她微涼的手掌,手背緊貼著自己的面頰,語帶哽咽。
他發過誓的,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就在他自以為嚴密的保護下,她被人擄走,甚至命懸一線時,他也不在她的身邊,挫敗、無助、痛苦,邵啟鵬的心像是被無數只手用力撕扯著,鑽心的疼。
李管家得到凌小昔住院的消息,在照顧邵樂的同時,也特地請了看護,照顧她和左宵默,警察留守在醫院裡,想要等到兩人甦醒後,得到槍擊案的線索,還沒有從馬德里撤走的記者,聽聞兩人雙雙昏迷入院的消息,立馬趕赴醫院,在大門口叫囂著,要求採訪。
「老哥住院了?」左若欣愕然看著網絡上的最新報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強大的老哥,居然會和嫂子雙雙入院?怎麼會這樣?
「馬上替我定最快的飛機票,我要立即啟程去馬德里!」左若欣一刻也不想耽誤,拿著護照和簽證,深夜趕往機場,準備坐凌晨的航班,前去西班牙。
第二天,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邵啟鵬臉色憔悴地坐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外,無神的望著病床上,仍舊沒有醒來的愛人。
「蹬蹬蹬。」腳步聲忽然從走廊外傳來,他仿若未曾聽見,依舊癡癡地看著凌小昔,彷彿他的靈魂,已隨她而去。
「邵先生,我們在找到您的未婚妻的地方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就在不遠處的深山,我們發現了爆炸過後的痕跡,並且在燒焦的叢林中,發現了十具屍體,其中有六具已經看不清容貌,技術部正在極力採取指紋,進行指紋比對核實身份,另外四人,請您看看是否認得。」colse從檔案袋裡拿出四張照片遞到邵啟鵬面前,她核查過情報庫裡的所有資料,只能確定這四人中,其中有兩人是m國前特種兵,也是fbi正在全力追捕的惡性罪犯。
邵啟鵬微微轉動著眼珠子,空洞的黑眸在看見照片上的人時,猛地一縮。
他的反應colse自然沒有看漏,看來他應該是認得的。
「不知道您能不能說一些有關於這兩個人的情況?協助我們警方調查。」colse公事公辦地說道。
「他是左宵默的私人助理,名叫紀文修。」邵啟鵬緩慢的開口,嗓音略帶沙啞和顫抖。
「另一個是白小林,關於他的情況我知道得不多,他曾經是一名富家公子。」
怎麼又是豪門?colse不悅地擰起眉頭,她開始懷疑這個月是不是和豪門犯沖?不然為什麼這起由她負責的案子,涉案人員幾乎全是豪門。
「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案子有新的進展,我會通知你的。」colse記下了邵啟鵬所說的每一件事,然後才告辭離開。
這起案子恐怕和豪門恩怨脫離不了干係。
「小昔,為什麼白小林會和你們在一起?」邵啟鵬換上無菌服,得到醫生的特許後,才敢進入病房,近乎入魔地看著她沉睡的容顏,雖然整張臉被繃帶纏繞著,但這絲毫影響不了邵啟鵬,在他心裡,她永遠是最美麗的。
「你醒來好不好?我真的受夠了好幾次這樣守著你,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像個傻子似的,看著你。」看著她無動於衷地躺在病床上,他的心幾乎快要碎了,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結婚的地點定在西班牙,這樣是不是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晶瑩的淚珠順著他的下顎無聲的滑落,在她的手背上飛濺開無數的水花。
指尖微微動了動,凌小昔似乎聽見有誰在呼喚她的名字。
「滴滴滴滴——」心電圖開始出現不規則的波動,邵啟鵬心頭一驚,衝到房門邊,一把將門打開:「醫生!」
醫療人員迅速湧入病房,替凌小昔做著檢查。
「病人的意識已經開始恢復,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甦醒。」醫生向邵啟鵬匯報著這個好消息,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竟激動得落下淚來。
不少護士羨慕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凌小昔,有這麼帥氣又專情的男士守護,她真的很幸運。
「小昔,你聽見了嗎?醫生說你快要醒來了。」等到醫療人員離開,邵啟鵬衝到病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低聲喃喃道。
嗡嗡的聲音,像是蚊子在耳邊環繞,凌小昔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嚶嚀一聲,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白色的天花板刺得她眼睛生疼,生理淚水溢滿了眼眶,等到恍惚的視力恢復正常後,她才機械地轉動著眼睛,卻被左側那張放大的臉給嚇了一跳。
「你醒了?」邵啟鵬狂喜地驚呼一聲。
啟鵬哥哥?
凌小昔努力分辨了半天,才勉強弄清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現在的他,哪裡還有平日的儒雅溫和?鬍渣遍佈,眼袋泛青,整個人憔悴得不像話。
嘴唇蠕動幾下,她想要出聲,但嗓子卻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凌小昔難受地擰起眉心。
「你先別忙著說話,醫生說你的身體受傷很嚴重。」邵啟鵬慌忙解釋道,嘴角揚起一抹顫抖的淺笑,她終於醒了。
一天的煎熬等待,總算是將她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