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兩人在研究所的私立餐廳吃著正宗的英式牛排,邵啟鵬的身體不適合吃太過油膩的東西,吃著意大利面,喝著土豆濃湯,氣氛分外溫馨。
「喲,女孩。」忽然耳畔有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凌小昔愕然抬頭,只見一名端著紅酒杯的中年男人正笑吟吟地看著她,朝她招手打著招呼。
「哈嘍。」她伸出手與他輕輕握了一下,「請問你是?」
「我是這裡的骨科醫生,你們就是昨天到達的尊貴客人嗎?」男人自顧自地將椅子拉開坐下,一雙海藍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們,「東方的女性真的很漂亮,當然,小兄弟也很英俊,你們是夫妻?」
邵啟鵬笑而不語,只是含著期待的目光看著凌小昔,或許他更希望能聽到她親口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
「是的。」凌小昔斂去眸中的黯淡,輕輕點頭。
「我就知道,天哪,我的又一次初戀。」男人做西施捧心狀,彷彿被凌小昔的話傷到了心肝,只是他們都看得出,這位男士只是用略顯浮誇的方式,想要和他們拉近關係。
寒暄幾句後,男人似乎對東方的文化很感興趣,趁著午餐的時間,纏著兩人向他講述美麗、古老的神秘東方文化,時不時發出幾聲驚呼。
「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去拿檢查報告,拜拜拉。」凌小昔笑著和他揮手道別,推著邵啟鵬離開了餐廳。
她沒有留意到,當他們轉身離開後,男人臉上燦爛親切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淨,他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boss,我已經見到那個女人了。」這一刻,從他嘴裡吐出的是極為熟練的意大利語。
「感覺怎麼樣?」
「很一般,不過她身邊的男人是邵氏房地產的繼承人,兩人已經確定了關係。」男人公式化地說道,將自己套到情報一五一十地告訴給頂頭上司。
「哈哈哈,zero那傢伙,難怪他要讓我幫忙調你去英國,原來是為了討好未來老婆啊,行了,你繼續按計劃行事,記住把畫面拍攝得精準一些。」
「yes,boss。」結束通話,男人將剛剛在餐廳的談話錄像從手機裡調動出來,發送到一個神秘的郵箱中。
下午兩點整,邵啟鵬的身體檢查報告終於出爐,神經科的醫生齊聚一堂,坐在偌大額會議室中,正在進行討論,如何為他準備手術的各項事宜。
國內,左氏摩登大廈。
「紀助理拜託啦,幫幫忙,你給老闆說說,看看能不能答應一兩家媒體的邀約,我們新聞部這兩天客服電話都快被打爆了。」新聞部的主管一把攔住正準備去往頂層的紀文修,滿臉幽怨地說道。
「那些媒體還在糾纏你們?」紀文修略感意外,「上次老闆不是吩咐過,拒絕所有採訪嗎?」
他還以為風波已經過去了才對。
「是啊,不過誰讓前兩天鬧出跳樓自殺的風波,如今又找不到主角,只能轉而從咱們這裡尋找突破口。」主管無奈地聳聳肩,「替我給老闆說說,再這麼下去,我們部門的員工真的要超負荷工作了。」
每天上班就能聽見電話不斷響起的聲音,無數次拒絕,無數次重複著相同的說詞,真的能把人給逼瘋。
「我盡力。」紀文修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他可不敢保證能說服左宵默答應採訪。
這兩天,老闆的心情一直處於低氣壓的狀態,誰碰誰倒霉。
抬手輕輕敲響房門,很快,裡面就傳出了左宵默低沉的聲音:「進來。」
「老闆,這是今天需要處理的文件,另外和美國方面的珠寶展聯合工作,下午需要同那邊開一次視訊會議,進行二度確認。」紀文修一板一眼地向他匯報著一整天的工作行程安排。
「嗯。」左宵默微微頷首,淡漠地應了一聲。
「另外,剛才新聞部住院向我咨詢,目前已有多家媒體希望邀請您進行專訪,不知道老闆是否願意?」雖然他認為左宵默百分之九十九會拒絕。
「讓新聞部對外發表聲明,我的個人生活不希望受到媒體的大量關注,也不會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左宵默冷聲吩咐道。
紀文修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好的。」
等到他離開後,左宵默打開電腦,一封未讀的郵件安靜地躺在他的信箱中,那是一條十多分鐘的視屏錄像。
欣長的身軀輕輕靠在椅子上,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著畫面裡有說有笑的三人,他的目光從不曾有片刻從那名眉開眼笑的女人身上挪開,彷彿她是他的整個世界,專注、深情。
英國倫敦。
凌小昔落落大方地推著邵啟鵬進入專家會診的辦公室,四名醫生坐在辦公桌後,深邃的西方人五官,輪廓分明,臉上掛著禮貌地微笑。
「你好,兩位請坐。」作為代表人的醫生紳士地指了指沙發,示意凌小昔坐下再談話。
她微微頷首,坐在了一旁,「不知道檢查的結果怎麼樣?是否適合進行手術?」
「根據病人的情況,完全符合修復神經中樞的微創手術,不過,這也伴隨著一定的風險。」醫生老神在在地說道。
邵啟鵬眼眸一亮,「成功的幾率有幾成?」
「初步估計應該有三到四成,即使手術失敗,也可以進行第二次,當然,最重要的是術後的復健工作。」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開始向他們解釋手術的各項準備工作。
凌小昔聽得尤為認真,甚至拿出手機,將醫生的話語通通錄下來,這些關係到邵啟鵬將來能夠重獲健康。
她怎麼敢怠慢?
「具體也就這麼多,」醫生將重要的事項說完後,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輕輕啄了一口,「現在你們可以考慮,是否要接受手術。」
邵啟鵬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接受。」
他說過,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放棄,如果不去嘗試,他怎麼知道自己能否重新站起來?
「我們需要家屬簽字。」醫生提醒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可以代表我的家人。」邵啟鵬理所當然地開口,手掌猛地握住凌小昔的手腕,刻意忽視掉她一瞬間的僵硬。
醫生含笑點頭,將一份寫著手術同意書的文件遞到了凌小昔的面前,她在仔細看過後,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手術安排在一周後,這段時間,希望你按照我剛才口述的事宜進行準備。」
「好的,麻煩你了。」
離開辦公室,邵啟鵬整個人激動得臉上爬滿了璀璨的笑容,雖然成功幾率只有三成,但他相信,一定會成功。
「醫生說過,手術前切記大喜大悲。」凌小昔幽幽地吐出一句話,成功地讓邵啟鵬臉上的笑容徹底僵硬在嘴角,他面部的神經微微抽動幾下,頗為無奈地聳聳肩。
「我只是太高興了。」他解釋道。
「所以我才會特地提醒你,不要忘記醫生的囑咐。」凌小昔戲謔地看了他一眼,調笑道。
返回病房,邵啟鵬拿出電話向邵樂公佈著這個好消息,聽得出來,電話那頭的邵樂明顯鬆了口氣。
「你在英國記得要好好調理身體,準備手術,爹地等著你康復的那一天。」
「嗯。」邵啟鵬瞥了凌小昔一眼,轉動著輪椅走到角落,低聲說道:「爹地,如果手術成功,復健完成後,我想向小昔求婚。」
邵樂聞言頓時沉默了,說實話,如果不是被逼到只能妥協,他真的不想讓凌小昔進邵家的大門。
「你真的決定了嗎?」邵樂沉聲問道,態度有些讓人捉摸不定,似乎有些想要反悔的跡象。
邵啟鵬急忙開口:「爹地,我已經想好了,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他喜歡的人,從頭到尾沒有變過,只有一個凌小昔,從小時候,她就是他的小公主,如今,他終於可以將她正大光明的娶回家了。
「哎,隨你吧。」邵樂幽幽歎了口氣,他或許是真的老了,已經拿自己的孩子沒有一點辦法,只能選擇妥協。
「爹地,謝謝你。」邵啟鵬輕笑一聲,毫不掩飾心裡的滿足與喜悅,能夠得到親人的認同,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禮物。
掛斷電話,凌小昔這才抬起頭來:「伯父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過段時間準備和你結婚的消息。」邵啟鵬笑盈盈地說道,「他已經同意了。」
握著茶杯的手掌驀地一緊,凌小昔低垂下眼眸,明明是她親口承諾的事,可是為什麼,她卻沒有任何歡喜的感覺呢?心,空空的,如同死水般平靜。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淡漠,邵啟鵬心裡不自覺升起了絲絲不安:「小昔?你不高興嗎?」
「怎麼會?」凌小昔搖搖頭,「只是稍微有點意外,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快告訴伯父的。」
她以為結婚距離她還很遙遠。
「我只是想提早告訴爹地這個喜訊,讓他早作準備,等我們回國後,就可以舉辦婚禮了。」邵啟鵬恨不得現在就拖著她去民政局,把她的身份敲定下來,他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場黃粱美夢,害怕她會有一天忽然反悔。
凌小昔機械地扯了扯嘴角,明亮的眸子一片頹敗,她恍惚地想起,似乎就在不久前,她還是另一個男人的待嫁新娘,如今呢?
一抹苦笑悄然升起,她輕輕捧起桌上的茶杯,苦澀的茶水充斥著味蕾,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極為複雜。
一連七天,凌小昔監督著邵啟鵬做著手術前的準備工作,她替他按摩著失去知覺的雙腿,替他記下各種必要事項,宛如一對真正的情侶,甚至於好幾次,有工作人員看見他們,都會投去曖昧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