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昔醒來時,飛機已經抵達馬德里機場,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座椅上站起,身上的毛毯順勢滑落到地板上。
偌大的機場金髮碧眸的異國人層出不窮,偶爾能看到幾個熟悉的亞洲面孔,凌小昔戴著墨鏡站在陌生的安全通道旁,等待著行禮運送下來。
忽然,她的耳畔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你是吉米?」
在西班牙竟能聽到如此利落的英式英語,實在是讓人意外。
凌小昔疑惑地轉過頭去,驚呼一聲:「你是ginny?」
回國前她在國外的最後一名助理!
「天,你怎麼會在西班牙?」凌小昔驚訝地問道,他鄉遇故知,她免不了歡喜起來。
ginny笑了笑:「我被調到馬德里分公司,真的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聽說你回到了故鄉?」
「是啊。」凌小昔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優雅的微笑,和ginny寒暄幾句後,兩人終於分道,邵啟鵬將行李交給酒店的工作人員,鑽進停靠在機場外的林肯轎車,這才問道:「剛才那是你的朋友?」
「以前的下屬。」凌小昔解釋道:「只不過人家現在已經是駐馬德里分公司的董事長,我呢?一事無成啊。」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高薪聘請你到邵氏工作。」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不論是處於私心還是從公司的角度,凌小昔的加入必將讓邵氏事半功倍。
「免了,」她果斷地拒絕:「我暫時還不想被資本主義壓迫,好不容易才有放鬆的機會,絕對不要。」
「還真是可惜啊。」邵啟鵬無奈地歎了口氣,神色頗為遺憾。
凌小昔一直留意著車窗外的異國風景,這是她第一次來西班牙,街道上畫著彩繪的美麗少女正瘋狂地踩動著滑板,肆意張揚著自己的青春,偶爾有街頭畫家,為沿途的行人作畫,整個城市彷彿充滿了藝術的氣息。
抵達酒店,凌小昔特地犒賞自己品嚐了一翻西班牙的傳統美食,傍晚,她和邵啟鵬有說有笑地繞著伯納烏球場在星光下漫步,偶爾還會遇到一些瘋狂的球迷,拍照合影。
國內已是午夜時分,左宵默捧著藍山咖啡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冷冽的眼眸緊緊盯著電腦的屏幕,微閃的光線照耀得他的臉龐有些駭人。
來自境外ip發送來的郵件叮噹一聲傳入他的私人信箱,左宵默急忙將咖啡杯放下,點開一看,裡面是一段長達三個小時的dv拍攝錄像,還有一籮筐被打包的照片。
他慵懶地靠著椅子,將電腦連接上家庭影院,巨大的投影幕從牆壁上方徐徐降落,很快,一陣花白的短暫模糊後,畫面上就出現了凌小昔和邵啟鵬的身影。
「你嘗嘗這個。」走在繁華的夜市,她手裡拿著街邊的小吃,遞給邵啟鵬,只可惜後者雙手幾乎堆滿了購物袋,根本沒有空閒的地方能夠接過,凌小昔無奈地笑了笑,將小吃遞到他的嘴邊,舉止分外親暱。
「哼。」左宵默冷哼一聲,心頭的妒火滋滋地燃燒著,他有一種衝動,想要衝到西班牙,把凌小昔給抓回來,只是,這個念頭還沒有付諸行動,就被他強行掐死在了搖籃中。
這還僅僅只是第一天……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著畫面裡有說有笑的兩人,聽著她輕快悅耳的笑聲,心,抽痛著,彷彿被滾燙的水浸泡過,起了無數的血泡。
他逼迫自己繼續觀看下去,很快,他臉上的薄怒就被黯淡取代,他曾見過她這般輕鬆、快樂的模樣,那時的她,還僅僅只是華天的總經理,只是他的情婦。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減少,到最後,竟連待在他的身邊,也成為了一種痛苦。
眼無力的閉上,左宵默頭一次那麼嫉妒一個男人,只因為在他的身邊,她可以笑得那麼開懷。
螢幕上的畫面循環播放了整整一夜,左宵默一次次觀看著她的模樣,在心痛中徹夜難眠。
清晨,他打開書房的紗窗,從書架上取出一個巨大的框架,鋪上白紙,修長的身影站在白紙前,雙目緊閉,手裡捏著一支黑色的炭筆,他努力回想著凌小昔笑靨如花的模樣,下筆如風,專注地在紙張上描繪著她的身影。
每一筆,都是他心頭滿滿的,說不出口的思念。
凌小昔在西班牙待了整整一個禮拜,幾乎踏遍了整個馬德里,甚至和普通的球迷一樣,穿著皇馬的主隊球衣,坐在北看台前,瘋狂地為球隊助威吶喊。
邵啟鵬全程陪伴著她,將她興高采烈的模樣看在眼裡。
一周後,邵樂的電話終於打來,也中斷了他們兩人的旅程。
「馬上給我回來!不要忘了,下個禮拜是你和若欣的訂婚儀式。」邵樂在電話那頭冷聲提醒道,希望邵啟鵬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分。
左氏和邵氏的聯姻並沒有結束,左若欣也在三天前出院,待在邵樂為她安排的別墅裡,等待著做幸福的新娘。
「爹地,我說過,我不會娶她。」邵啟鵬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愛的人由始至終只有一個。」
曾經他試圖放手,可是他根本無法放下她,在和她共度了七天的快樂時光後,他愈發做不到去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
「你是想看著邵氏因為你蒙羞嗎?」邵樂怒不可遏地問道,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邵啟鵬也能感覺到他的怒火。
心猛地一沉,他臉上溫和的微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爹地,別逼我。」
「三天後,我要看到你回家。」邵樂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想法,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聽筒裡傳出的嘟嘟聲,邵啟鵬只能苦笑。
「伯父打來的?」凌小昔站在他身後,如瀑的長髮隨意地披散著,慵懶且性感。
游泳池中有婀娜多姿的女人正在嬉戲、玩鬧,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飄蕩在空氣裡。
她捧著香檳,紅唇淺淺抿了一口。
「嗯。」邵啟鵬老實的點頭。
「為了你的婚事?」凌小昔不是愚笨的女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邵樂打來這通電話的意思呢?距離聖誕節只有一周的時間,左氏和邵氏都沒有發出聲明,聲稱這門婚事取消。
想來,那隻老狐狸是打算用綁的,也要把邵啟鵬綁到教堂裡去,完成訂婚。
邵啟鵬臉色幽暗,眉頭始終緊鎖著,看得出對這門婚事極為抗拒。
「不管怎麼樣,先回去再說。」凌小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呢?」溫和的眼眸靜靜看著她,柔聲問道。
「在外面待了幾天,也是時候該回去了,更何況,你要訂婚,難道我還能缺席嗎?」凌小昔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她知道邵啟鵬對她的心意,只是,她還是無法對他產生類似愛情的悸動,有的只是濃濃的感激與愧疚。
或許這輩子,她只能把他當作親人,當作朋友了。
她的漫不經心,讓邵啟鵬眼眸微微一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小昔,你對我……」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正色道,只是她和他都明白,即使最重要,也與愛情無關。
第二天,邵啟鵬訂好了機票和凌小昔一同回國,兩人原本秘密的行蹤不知道被誰洩漏,剛剛走出機場,就看見站在安全通道外舉著攝像機,雙眼泛著綠光的記者。
凌小昔墨鏡後的容顏猛地一冷,「看來行蹤暴露了。」
「要改道嗎?」邵啟鵬沉聲問道,他不怕和她傳出什麼緋聞,只是擔心她不願意。
「也好。」凌小昔微微頷首,沒有應付這幫記者的想法,直接從vip通道離開,任由那幫無冕之王守在通道口,齊聚不散。
白色的跑車飛速駛離機場,直到後視鏡中再也看不見機場的影子,凌小昔才微微鬆了口氣。
「為什麼記者會得到消息?」她皺眉問道。
「應該是有人洩漏了風聲。」邵啟鵬一邊注意著前方的路況一邊說道。
「對你的婚事會有影響嗎?」
邵啟鵬睨了她一眼,很想問問她,她真的就這麼想擺脫他,看著他迎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嗎?
「嗯?「凌小昔奇怪地看了眼忽然間沉默下來的邵啟鵬。
「不會,公司會把這些媒體壓下,不會讓不該出現的輿論出現在任何一家報紙上。」邵啟鵬淡淡地啟口,將話題轉開:「先送你回家嗎?」
「ok。」凌小昔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熟悉的小區在二十分鐘後映入眼簾,窗外的一草一木,似乎和她離開時沒有任何的分別,自從她搬到左家,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
站在公寓下方,看著這座熟悉的建築,凌小昔腦海中驀地閃過左楓宇和左宵默的身影,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也是住在這裡的。
「怎麼不上去?」邵啟鵬看著她呆滯的模樣,輕聲問道。
凌小昔迅速將腦海中的回憶拍飛,深吸口氣,走入了大樓,警衛朝她打著招呼,只是在看見她身後跟著的陌生男人時,臉上的笑容多了絲絲僵硬,或許他還沒有忘記,就在不久前,凌小昔還和左宵默出雙入對,可是現在,她的身邊卻換了另一個男人。
公寓裡的一切和她記憶裡一模一樣,傢俱上一點灰塵也沒有,乾淨、整潔。
「我有讓鐘點工每天過來打掃衛生。」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邵啟鵬笑著解釋道。
「謝啦。」凌小昔拍拍他的肩膀,雙眼彎成兩道彎月:「喝點什麼?」
她打開冰箱,只可惜裡面的食材幾乎不能在用,將咖啡豆從盒子裡取出,親自磨著咖啡,很快,香醇的香味便在公寓裡飄逸開來,邵啟鵬怔怔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塞滿,幸福的滋味在胸口迸發。
他真希望時間就在此刻定格,這樣的她,像極了為心愛的丈夫忙碌的妻子。
「嘗嘗看,和你的手藝比怎麼樣。」凌小昔將冒著熱氣的咖啡推送到他的面前,期待地看著他。
邵啟鵬抿了一口,味道略顯苦澀,但他臉上卻掛著極為滿足的微笑:「很好喝。」
這是他迄今為止喝到過的,最甜,最香的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