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雅別墅,凌小昔明顯感覺到左若欣屢次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向自己,卻在她發現時,匆忙挪開視線。
眉心隱隱一跳,趁著左宵默返回書房的時候,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談?」
她的欲言又止凌小昔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
左若欣尷尬地笑了笑,「嗯。」
雙手略顯無措地扯動著衣袖,時不時用餘光偷瞄凌小昔的神色。
「其實今天下午,邵伯父有和我聯繫過。」
凌小昔捧著牛奶杯的手臂驟然一緊,嘴角的笑容也不禁淡化了幾分:「是嗎?」
細長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眼中的苦澀與黯淡,那隻老狐狸,是準備逼著她出面了啊,明明知道,有些話她說出來有多艱難,依舊不肯放過她嗎?
「嫂子,你真的不能幫幫我嗎?啟鵬這段時間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即使我去邵家找他,他也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敷衍我。」左若欣神色頹敗地垂下頭去,明亮的燈光在她的眼角周圍灑落一圈深淺不一的暗色。
或許先愛上的人,注定將品嚐愛情的苦澀滋味。
凌小昔微微皺起眉頭,沒有出聲,只是原本微甜的牛奶,此刻在她的嘴裡只剩下苦澀的味道。
「我真的很鍾意他,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對他一見鍾情,我也知道,他喜歡的人不是我,可我還是想試試,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讓他愛上我。」左若欣堅定地話語,讓凌小昔徹底愣了。
「你知道?」她眨了眨眼睛。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掩飾過,我也知道這樣的請求很自私很任性,可是,」雙手用力握緊,甚至隱隱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她含著祈求的眼眸轉向凌小昔:「可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有誰,可以說服她,嫂子,你已經是老哥的女人,將來是左家的太太,你忍心看著他,抱著這份不可能有回報的感情,痛苦下去嗎?」
凌小昔神色微暗,沒有出聲,只是心頭的決定明顯動搖起來。
「讓你出面,對你來說很殘忍,可是,我和伯父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左若欣低泣道,向自己的情敵低頭,對於一向任性且心高氣傲的她來說,是何其卑微的事?但她是真的喜歡邵啟鵬,喜歡著這個溫柔如水的男人,只要有一分的可能,她也想去嘗試,也想去把握住。
「即使我出面,也不見得會說服他。」凌小昔苦澀地說道,「他是人,有著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不可能為了我的三言兩語改變主意。」
這話,心虛得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邵啟鵬為她做了太多,她知道,只要是她的請求,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哪怕這和他的初衷相違背,他也會咬牙點頭的。
左若欣握住凌小昔的手掌,「嫂子,你真的不能試一試嗎?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我和他訂婚後,會好好對他,讓他能夠放下那些不可能擁有的感情,讓他愛上我。」
凌小昔怔怔地看著她近乎決然的表情,幽幽歎了口氣,眼眸中浮現了絲絲妥協。
「我會試試。」她輕聲說道,邵啟鵬對她的情意有多深,她很瞭解,如果能讓他放下,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她可以把他當作朋友,當作親人,當作哥哥,卻獨獨無法回報他的一分真心!
左若欣聞言,猛地鬆了口氣,「謝謝你。」
凌小昔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上樓,她不知道留下來還能和左若欣說些什麼,即使答應了她,她依舊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邵啟鵬。
直接告訴他,讓他答應和左若欣訂婚?
還是告訴他,讓他放下?
不論是哪一種,都會將他傷害到體無完膚,花灑灑落下無數的水珠,沖洗著她的軀體,凌小昔閉著眼,任由水珠漫過眼耳口鼻,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才能盡可能地冷靜地去思考,不管怎麼樣,她總得試試,讓他放下曾經的過往,那些美好的,甜蜜的回憶,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
口中長長呼出一口氣,拍拍臉蛋,將浴袍的腰帶微微繫緊,上床入眠。
第二天清晨,凌小昔猶豫再三後,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左宵默:「我今天準備去見邵啟鵬,和他談一談若欣的婚事。」
左宵默眼眸一沉,凌厲地眼刀掃過一旁面露喜悅的左若欣,「確定了嗎?」
「嗯。」凌小昔微微頷首,雖然神色依舊疲憊,卻多了幾分釋然與堅決,「不過他會不會答應,我不敢保證。」
「你不覺得為難就好,要我陪你一起去嗎?」左宵默低聲問道,深沉的眸子滑過絲絲憐惜與不忍。
早在她坦白自己的身份時,他就已經知道,她和邵啟鵬的那些過往。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還有昔日的那些糾纏不清的感情,他嫉妒過,可是最終,看著身旁熟睡的女人,選擇了釋然。
最後是他擁有了她不是嗎?他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
「不用了,你先去公司,我單獨去見他就好。」凌小昔搖搖頭拒絕了左宵默的提議,帶著他去做什麼?示威嗎?挑釁嗎?
「那我和嫂子一起去。」左若欣躍躍欲試地開口,如果和凌雨涵在一起,邵啟鵬也會給她幾分好臉色吧?
凌小昔看了她一眼,眸光極為複雜,沉默幾秒後,才淡淡地點頭,答應下來,也好,如果真的能談成,將來他們會是未婚夫妻,培養培養感情也不錯。
拿定主意後,凌小昔聯繫了邵樂,將見面的地點定在市中心一間休閒的咖啡廳包廂,開著轎車急速駛向街道,一路上,左若欣的心情始終處於亢奮階段,臉上的愛慕與激動,毫不掩飾。
「你真的很鍾意他。」凌小昔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終於確信,這位出生豪門的千金小姐對邵啟鵬是真心的,這樣也好,握著方向盤的手黯然收緊,至少將來她會好好對他。
這樣想著,心底的內疚感,卻不曾有一分減少。
「嗯。」左若欣重重點頭,臉上掛著朝陽般燦爛的微笑:「他一直是圈子裡所有女人想要嫁的最完美的王子。」
王子嗎?
凌小昔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左若欣會不會是他將來疼愛的公主,她是女人,一個普通的女人,想到即將要把一直以來守護在自己身邊的騎士,推到另一個女人的懷中,她的心也會失落,也會遺憾,可更多的,卻是堅決!
既然無法回報他等同的感情,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為他尋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絕不能再私自的將他綁在自己身邊了。
轎車穩穩地停靠在咖啡廳外,推開懸掛著暫停營業的大門,風鈴傳來叮噹的碎響,優雅閒適的餐廳,盆栽蔥綠,整個環境透著一股夏威夷的風格。
凌小昔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吧檯旁昏暗角落裡的男人,和記憶中一樣溫和的笑容,如同王子般優雅的氣質,如玉的容顏,完美、高貴。
「啟鵬。」左若欣朗聲喚了一句,朝著邵啟鵬揮揮手臂。
凌小昔注意到,當他看見左若欣時,眼眸中的淺笑被一層氤氳的霧色取代,似乎連嘴角的微笑也淡化了幾分。
「你們來了。」清潤的嗓音沁人心脾,他紳士地拉開座椅,隨後才壓著袖口落座。
「小姐,您的咖啡。」侍應極有眼色地送上一杯藍山咖啡,然後看向左若欣:「這位小姐想要喝些什麼?」
「紅茶好了。」左若欣隨口說道,嫉妒地看了眼凌小昔跟前準備好的熱飲,只是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將眼眸中的嫉妒斂去,她掛著絢爛的笑容,坐在凌小昔身旁。
凌小昔捧起桌上的咖啡杯,卻在入喉的剎那,心尖猛地一顫。
這個味道……
如果她沒有記錯,應該是他親手調製的,苦澀中帶著香甜的餘味,雖然只是喝過兩三次,卻讓她終生難忘。
「還合胃口嗎?」邵啟鵬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彷彿她是他的整個世界,那樣灼熱的目光,讓凌小昔忽然間有種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她怎麼忍心去傷害這個男人?
「很好喝,是我喝過最正宗的味道。」嘴角艱難地揚起一抹淺笑,她柔聲說道。
邵啟鵬嘴角的笑容擴大了幾分,絢爛如窗外明媚的陽光,「你喜歡就好。」
左若欣死死捧著面前的杯子,努力不讓自己去嫉妒,但心頭總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她高估了自己的冷靜,原來,看著他們交談時默契和諧的氛圍,她竟連坐在一邊都會覺得心臟抽疼。
「我今天……」凌小昔猶豫再三,終於開口,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準備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說出來。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邵啟鵬柔聲說道,眼眸中的深情不曾有減少的跡象,「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爹地不會放我來見你的。」
他不是愚笨的傻瓜,怎麼可能對她的來意不瞭解呢?
可是,他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答應,這個傻女孩,恐怕是抱著想要他放手的念頭,來見他的吧?
嘴角的笑容平添了絲絲苦澀,邵啟鵬微微垂下眼眸,斂去了眸中的淒涼與痛苦,再度抬起頭來時,又是那副笑如春風的樣子。
「你知道?」凌小昔心頭咯登一下,對上他通透的眼眸,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捏住,揪心的疼在骨髓中蔓延開來。
「我知道,其實爹地很早就和我提過無數次,想讓我訂婚的想法。」邵啟鵬淡然地開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
至少在她的面前,絕不能露出任何一絲的脆弱,那樣只會增加她的負罪感。
這個男人,到了現在這步田地,心裡想的,念的,依舊只有眼前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