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昔對上他質問的目光,眉頭微微一蹙:「你想說什麼?」
這個少年,是她唯一不願意欺騙的,也是她唯一一個覺得愧疚的,因為他太單純,太善良,以至於,每次面對他依賴、信任的目光,總會讓她心裡產生負罪感。
白小林胸口一疼,忽然間覺得眼前面露微笑的女人,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讓他害怕。
「你答應過我的,」白小林的唇瓣輕輕蠕動著,往前走了兩步,修長的身軀站定在她的面前,「你說過會和姐夫斷絕關係,可是……」話語微微一頓,他眼眸中的痛苦幾乎毫不掩飾,**裸的展現在凌小昔的面前,「為什麼他會在這裡?這不是你家嗎?」
如果不是他被姐姐的事弄得心情煩躁,想要到這裡來,然後給她一個驚喜,沒有通知她,是不是,就不會看到剛才的那一幕了?
白小林顯然有些無法接受,他一直認為,她是被迫的,或者是因為什麼原因,所以才會留在左宵默的身邊,可是,視線越過她,看向跑車後方,那火紅的玫瑰花海,刺目的紅,彷彿在嘲笑著他的自作多情,嘲笑著他的愚蠢。
「事情就是你看見的那個樣子。」凌小昔滿懷歉意的開口,避開他那承載了太多痛苦的目光,「很多事,我沒辦法解釋,也不想解釋,你想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吧。」
「所以,你是真的想要讓姐姐和姐夫離婚,然後嫁給他嗎?」白珍珍在書房內說過的話,忽然,在白小林的腦海中浮現,他緊緊地盯著她,眼眸裡泛起了一層水色。
有懇求,有卑微的希望,也有無數的痛苦。
「離婚?」凌小昔猛地直起身體,臉上浮現了絲絲驚愕,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左宵默要和白珍珍離婚了?真的假的?
她有些不太敢相信,一直以來,她努力的,不就是破壞他們的婚姻,讓白珍珍失去最愛的丈夫,讓她痛苦嗎?
可是,當她真的從旁人的嘴裡聽說這件事時,卻覺得自己在做夢,因為太過喜悅,所以顯得那樣的不真實。
「你不知道?」白小林細細地瞇起眼,打量著她的神色,確定她沒有說謊後,心裡,長長鬆了口氣,至少,不是她在背後慫恿姐夫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姐夫斷絕關係?」白小林逼問道,他已經無法忍受,他們共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情況了,最初,他可以當作不知道,為他們保守秘密,可是現在呢?姐夫卻堂而皇之地,和她生活在一起,那他的心意,他的付出,他的喜歡,又算什麼?
凌小昔擰起了眉頭,心潮因他剛才拋出的,爆炸性的消息,動盪著。
「什麼?」她似乎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你是不是忘記了,曾經答應過我,會和姐夫斷絕關係的?」白小林再次問道,聲音低不可聞,甚至隱隱帶著絲絲顫抖。
凌小昔立刻清醒過來,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嘴唇驀地緊抿,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的所作所為,必定會傷害到他,可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為什麼不說話?」她的沉默,讓白小林愈發不安,手掌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眸不住顫動著,似風中殘燭。
凌小昔甚至懷疑,如果自己否認,這個少年說不定會真的崩潰掉,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影,她的臉色也逐漸黯淡下去,「我……」
「你會和姐夫斷絕關係的,是不是?這是你答應過我的。」白小林不敢去聽她的話,害怕最後的答案會讓他心痛到窒息。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想要成長為能夠配得上她的男人,可是偏偏,她卻成為了他姐夫的情人,還有比這更滑稽,更可笑的事嗎?他一次次相信她,一次次給予她信任,但剛才的那一幕,卻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雨涵,你說話啊,你說你會離開姐夫,不會破壞他們的婚姻。」白小林的語氣忽然間變得尖銳起來,抓著她手臂的力道,重得似要把她的骨頭給捏碎。
疼痛,迅速蔓延開來,凌小昔僅僅是皺起眉頭,她感覺得到,白小林的恐懼,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
「抱歉,」眼無力的閉上,心,沉甸甸的,彷彿堆積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我做不到。」
或許她會在復仇計劃成功後,離開左宵默,但另一個要求,她做不到答應他。
她從國外回來,從地獄的深淵爬出來,為的,只是報仇,是為了讓白珍珍一無所有。
白小林臉上的血色驟然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他痛苦地看著眼前的女人,腳下一個踉蹌,倒退了數步。
「你騙我。」尖銳的指責,宛如一把刀子,深深地刺在凌小昔的心臟上。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你說過,會和他斷絕關係,說過,不會騙我的。」白小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要向他道歉?為什麼要說辦不到?前些時間,她不是還答應過,只要他幫忙保守秘密,就會在不久後,和左宵默停止往來嗎?阻止這段根本不應該發生的關係嗎?他為了她,不惜欺騙自己的姐姐,幫助她隱瞞事實,可是最後呢?她卻騙了他。
白小林驚恐地搖晃著腦袋,似是要拒絕去相信她的話。
「對不起。」乾澀的話語,從她的喉嚨裡吐出,除了抱歉,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別說了……」白小林痛苦的閉上眼,「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這個騙子。」
顫抖的眼睛,漫上一層水色,眼淚無聲的落下,他憤恨地抬起手臂,擦掉臉上的淚痕,狠狠地瞪著她,像是要把她的容顏刻到自己的腦海深處,他的眼眸裡,甚至出現了絲絲仇恨。
凌小昔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握住,鑽心的疼在骨髓中蔓延開來。
愧疚、自責、歉意……排山倒海地湧上她的腦袋。
「騙子!你這個騙子,我是傻子,居然會相信你的話,」白小林痛苦地呢喃著,身體不斷後退,一步一步遠離開她的視線,最後,狂奔而去。
昏暗的路燈下,他奔跑的身影正在迅速消失,凌小昔聽見了轎車啟動的聲響,那輛車,飛快地在她的視野中成為了一個小小的黑點,載著白小林,徹底離去。
身體疲憊地靠在車身上,涼風冷得刺骨,雙手用力抱住身體。
她沒有錯……
嫵媚動人的臉蛋,浮現了絲絲固執,絲絲倔強。
她沒有做錯,為了報仇,她可以傷害任何人,她的決定沒錯!
心頭翻騰不息的內疚感,幾乎要把她的理智淹沒,很快,那股抽痛的感覺逐漸恢復,凌小昔睜開眼,眼眸中,再也沒有了任何一絲的歉意,口中長長呼出一口氣,她利落地轉身,朝著公寓的大樓走去,與白小林的方向背道而馳。
跑車呼嘯著在街頭橫衝直撞,記不得闖了多少紅燈,記不得時速有多塊,白小林只想要發洩,胸口的痛苦,讓他快要崩潰。
這些天來,白家的事,已讓這個十九歲的少年承受了無數的壓力,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自由的,是快樂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可是到今天,他才知道,這個世界,與他以為的,截然不同。
第一次的喜歡,戛然而止,心,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一束刺目的白光,從正前方直直射來,他眼前一黑,一聲轟隆的巨響,腦袋猛地撞上方向盤,血,順著他的面頰滑落。
「出車禍了,快叫救護車!」
有行人發現市中心的車禍,立馬撥通120急救電話,法拉利與一輛巨大的卡車發生碰撞,車頭全毀,開車的司機,生死不明,車門整個凹陷在裡面,根本沒辦法用人力把人救出。
很快,急救車抵達現場,利用工具,將早已成為血人的白小林拖出,他的生命跡像極為微弱,彷彿隨時會斷掉呼吸,雙眼,掙扎著睜開,卻根本看不清四周的人影,渾身痛得彷彿被卡車碾過,耳邊,不斷有人的聲音響起。
他忽然間想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同樣是車禍,可是這一次,卻再也沒有一個善良的女人,說著犀利的話語,卻舉止溫柔的,把他救出了……
眼,無力的閉上,他的身體被人扛上擔架車,送往了醫院。
凌小昔一臉平靜地推開公寓的房門,左楓宇被他的爹地打發去客房做作業,一抹欣長的人影站在陽台上,冷清的月光,從頭頂上落下,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他走了?」略帶低沉的嗓音,緩緩飄來。
凌小昔微微愣了一秒,淡淡的點頭:「嗯,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他所站的位置,可以將樓下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她就不信,這個男人真的一無所知。
「我是不是應該誇讚你一句,魅力超凡?」左宵默略顯諷刺的轉過身,但眼睛卻在看見她手腕上,被捏得通紅,甚至隱隱被指甲劃破皮肉的傷口時,猛地一緊。
「怎麼回事?」
凌小昔扯了扯衣袖,企圖將傷痕遮蓋住,「小傷而已。」
「過來。」左宵默牽起她的手,霸道的將她按倒在沙發上坐下,捲起衣袖,看著那通紅的痕跡,鋒利的眉頭微微皺成了川字。
「藥箱呢?」他沉聲問道。
凌小昔指了指臥房的方向,左宵默陰沉著一張臉,走入房間,將藥箱拿出來,用棉簽沾染上一點酒精,「會有點疼。」
「我知道。」他以為她連這點常識也不懂嗎?
「看來你的心情還不錯,至少知道和我鬥嘴了……」左宵默輕柔地用棉簽為她擦拭著傷口,細微的疼痛,瞬間在體內蔓延開來,凌小昔緊咬著牙關,沒有吭過一聲。
比這更痛苦的事,她也能咬牙扛過來,這點小傷,她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左宵默蹲在她的面前,棉簽,輕輕地擦拭過那一道道指甲印記,低垂下的英俊臉龐,似乎有心疼的神色閃過。
凌小昔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竟是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