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林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反常,自顧自的說道:「不過姐夫倒是挺喜歡小宇的,沒事的時候,會帶他出國去玩,所以我才說,姐姐不喜歡小孩子。」
「是嗎?」話幾乎是從她的牙齒縫裡擠出來的,格外生硬,為了防止被白小林聽出什麼,凌小昔幾乎要碎了牙齒才忍下心頭的憤怒,「沒想到傳聞中那麼幸福的夫妻,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誰讓我們是白家人呢?從小生活在聚光燈下,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在那個牢籠裡,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謂的真實。」白小林幽幽說道,表情很是黯淡,他想到了自己,因為是白家唯一的兒子,他從小就被迫學習精英課程,別人家的孩子在嬉鬧玩耍時,他卻在學習鋼琴,學習金融,學習著他厭惡的一切。
所以他拼了命的想要逃,即使白老爺子為他鋪好了所有的路,他也叛逆的不肯去走。
窄小的車廂內,氣氛凝重得讓人窒息,凌小昔打量了他一眼,口中暗暗歎了口氣:「行了,別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什麼時候我帶你去孤兒院看看,你就會知道,你現在的生活有多美好了。」
「孤兒院?」白小林眼眸一亮,期盼的看著她:「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等我有空再說。」凌小昔隨口說道,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天下著濛濛的小雨,白小林習慣性的還在賴床,凌小昔則坐在餐桌上,吃著昨晚他做的晚餐,味道很奇怪,但想到這是這位大少爺第一次下廚,凌小昔也就沒多計較。
悄無聲息的換好衣物,這才離開公寓,昨夜乍一聽聞左家的秘辛,她難受得一夜沒有睡著,雙眼紅彤彤的,模樣很是憔悴,第一次選擇了步行前往公司,晨間涼涼的微風迎面吹來,她混亂的思緒有瞬間的清明。
遊走在安靜的街道上,身影形單影隻。
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在左家過得並不好,甚至於不被白珍珍喜歡,不過也對,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麼會上心呢?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五年來,她無數次後悔,當年為了區區五百萬,變賣了自己的血脈,可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手指輕輕在臉頰上摩擦著,那一條條傷疤,已經在科學技術的激光下,完全感覺不到了,這張臉,與五年前可以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是她為了奪回自己失去的一切所下的決心!
「小少爺,您慢些。」忽然,街道上傳來一聲陌生的聲音,凌小昔猛地回過頭去,就看見一輛保姆車上,一個菲律賓女傭正提著小巧的書包,追趕著一個穿著小型燕尾服的男孩,朝著蛋糕店走去。
那孩子……
凌小昔呼吸明顯變得急促,她恍惚地看著左楓宇連蹦帶跳的活潑身影,心潮徹底亂了,那是她的寶寶,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腳步踉蹌著想要朝馬路對面走去。
「嘀嘀嘀——」
尖銳的車笛聲,刺破空氣,傳入她的耳中,凌小昔慌神的轉頭,一束刺目的車頭燈,映入她的視野,那慘白的光暈,讓她的腦子有片刻的空白,下一秒,她整個人跌惡在地上,那散發著熱氣的車頭,就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司機猛地搖下車窗,朝她怒吼道:「走路沒長眼睛啊?沒看見紅綠燈嗎?」
凌小昔一臉茫然,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阿姨,你沒事吧?」耳畔,忽然傳來了她魂牽夢縈的聲音,凌小昔恍惚的轉過頭,只見左楓宇抱著一個蛋糕盒,站在她的面前。
心,頓時軟成了一灘水,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熱淚盈眶的看著他。
「少爺!」女傭急急忙忙從馬路邊上小跑過來,扯著左楓宇的手就往保姆車上拽,「少爺,你忘了老爺說過的話嗎?不要隨便和陌生人交談。」
左楓宇一步一回頭,似乎很關心凌小昔的傷勢。
「可阿姨她受傷了啊。」他諾諾的說道,聲音是凌小昔挺過的最動人的。
「我的少爺啊,別管這些不相干的人,咱們還要去幼稚園呢。」
凌小昔渾渾噩噩的看著那輛保姆車消失在視野中,眼眶的淚珠簌簌落下,她的手掌猛地遮蓋住面頰,蹲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嚎啕大哭。
她的孩子,卻連關心她,也會被人制止,她的孩子,居然和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一句生疏的阿姨!
心痛得快要窒息,彷彿無數條鐵絲,將她的心臟包裹著,嬌小的身軀不住地顫抖著,像是撐在了無法承受的重量。
不斷有行人從凌小昔的身旁走過,朝著她指指點點,可她卻通通感覺不到,腦海中浮現著的,是左楓宇離開時,不斷回頭的畫面。
不遠處,一輛白色的跑車停靠在十字路口,左宵默穩坐在駕駛座上,深邃的目光看著前方蹲在馬路邊,毫無形象可言的女人。
她哭得分外淒涼,彷彿被整個世界所遺棄了一般,雙手死死環住胳膊,容顏慘白如雪,下唇早已被牙齒咬出了一條條殷虹色的血珠,可她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一般。
左宵默眼眸閃爍了幾下,終是停了車,拉開車門走了過去。
「在大馬路上哭,你是打算引來記者嗎?」一道冰冷的聲音扎入耳膜,凌小昔哽咽的聲音驀地一頓,她倉促地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刺骨恨意,讓左宵默心驚。
剛才她的眼神……
他危險地瞇起眼,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總覺得,她似乎背負了許多沉重的東西。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凌小昔握緊拳頭,細長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這才讓她混亂的思緒勉強平靜下來,眼眸中的恨意也被她壓制住,嘴角顫抖地擠出一抹笑,難看至極。
左宵默眼眸一沉,愈發覺得她此刻的表情格外礙眼,冷哼道:「哭得太醜了。」
難不成你能哭得很漂亮?凌小昔很想這麼大聲反駁他,可腦海中殘存的理智,及時制止了她的衝動,悻悻地撇了撇嘴,手掌撐著膝蓋想要站起來,可因為蹲得太久,雙腿早已發麻,腳下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往地下摔倒下去。
「啊!」她匆忙閉上眼,等待著痛苦的降臨。
左宵默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的腰肢摟住,往懷裡一帶,她的身體在半空中旋轉了半圈,砰地一聲,撞上他結實有力的胸膛,屬於男人的陽剛氣息,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如同一張密網,凌小昔驀地睜開雙眼,驚滯地盯著左宵默那張放大的俊美容顏,一時間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只能怔忡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左宵默是頭一次距離她這麼靠近,近到幾乎能看清她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這個女人他一直知道是美麗的,是漂亮的,可湊近了看,她的美麗,足以讓所有男人怦然心動,細長的睫毛還殘留著淚珠,氤氳的黑眸,彷彿小白兔般,微微顫動著,散發著一股楚楚動人的美感。
左宵默驀地扭過頭去,手臂像是受了驚嚇般,離開她盈盈一握的腰間。
凌小昔也順勢朝後退了幾步,心,砰砰砰砰跳得雜亂無章,一池春水,竟在此刻亂了幾分,她低垂下頭,只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熱,發燙,一層粉撲撲的紅暈,迅速染紅了她的面頰,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嬌艷欲滴。
氣氛驟然間變得曖昧、火熱起來,兩人誰也不肯去看對方,一個看向左側,一個看向右側。
許久後,凌小昔才木訥的吐出一句話:「謝謝。」
「不用,作為一個紳士,看見自己的合作夥伴在大街上嚎啕大哭,沒理由不上前制止。」左宵默公式化的說道,口氣一如既往的淡漠,聽不出任何情緒。
凌小昔原本對他還有幾分感激,現在,通通化作了雲煙,心底隱過一絲失落,她擠出一抹客氣的笑,「不管怎麼樣,似乎我又欠了你一次。」
「你笑得真的很醜。」左宵默細細地瞇起眼眸,無情的話語,讓凌小昔明顯愣了一下。
嘴角猛地一抽,「額……」「上車吧,我不想明天的報紙頭條出現堂堂華天的總經理路邊哭訴的新聞。」左宵默看也沒看她一眼,轉身就往自己的愛車走去,他健碩的身軀沐浴在絢爛的陽光下,渾身彷彿被籠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猶如天神般偉岸。
凌小昔怔忡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跳頓時漏了半拍,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沒了動靜。
左宵默走了幾步,沒感覺到背後的腳步聲,不悅地皺起眉頭,轉過身來,便對上凌小昔呆滯的模樣,心頭暗暗發笑,沒想到這個精明的女人,居然也有這樣傻氣的一面。
「還不走?」他忍住笑意,沉聲低喝了一聲。
凌小昔這才收拾了渙散的情緒,趕緊抬腳跟上,亦步亦趨尾隨在他的身後,如同一隻小尾巴,上了左宵默的跑車,坐在後座上,她的手指支著眼角,恍惚的看著窗外的街景。
「剛才為什麼哭?」左宵默淡漠地問道,他無法想像,這個敢和他公然叫板的女人,究竟因為什麼原因,竟能在大庭廣眾下,哭得如此傷心。
那樣的她,讓左宵默有瞬間的心疼,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即使是彆扭的詢問,也被他歸咎為在關心自己的合作夥伴。
凌小昔眨了眨眼睛,斂去眸中刺骨的恨意,故作鎮定的笑了笑:「左總,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眉宇間渾然天成的妖冶風情,恍惚了左宵默的眼,此時的她,宛如一隻蠱惑人心的妖,分外妖嬈、嫵媚。
「你是左氏的合作夥伴。」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淡然的說道。
凌小昔略感意外的挑起眉梢,嘴角的笑加深了幾分,「是嗎?」
意味不明的呢喃,讓左宵默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他緊抿著唇線,不再詢問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前方的路況上,來了個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