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凌小昔就被左若欣從床上拖了起來,渾渾噩噩地洗漱完畢,又渾渾噩噩地被她塞進車裡,直到看見駕駛座上左宵默才算徹底清醒過來,身體驀地坐直,比起一旁嘰嘰喳喳的左若欣,她反而顯得沉默、安靜,左宵默的視線透過玻璃鏡,審視著她,那如影隨形的目光,讓凌小昔有種被監視的錯覺。
嘴角緊抿著,裝作沒感覺到,一路相安無事。
進了賽場,凌小昔終於明白左若欣為什麼那麼堅持地讓她來了,連左家的傭人都被拖來了,這意圖還不明顯嗎?
「先生,太太之前讓我們去白家幫忙的,可是這……」
左宵默看著遠處騎在一匹棗紅色馬屁上的左若欣,似乎有些驕傲?「待會兒再過去,聽我的。」
凌小昔看了這幾個可憐的傭人一眼,私下裡肯定又要受白珍珍不少的責罵了。
「喲!這不是左大小姐嘛!聽說你可是把家裡的傭人都帶來了,夠排場的啊。」一個騎著棕色馬屁的女孩子仰著臉,不屑一顧地看著左若欣。
左若欣輕蔑地笑笑,「我沒你那招蜂引蝶的本事,只能請他們過來好好照顧我嘍。」
那個女孩子臉色一變,揚起馬鞭準備使壞,卻被左若欣瞅了個眼尖。「你別忘了我哥坐那兒的,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覺得你會好過嗎?」
「不就是仗著個有權有勢的岳父嘛!你以為你哥了不起啊!」女孩子說她不過,是丟下這麼一句話便憤然離去。氣得左若欣直想那馬鞭抽人。
左若欣遠遠地望向觀眾席,她那英俊帥氣的老哥正認真地看著她。鼻子一酸,眼眶裡幾乎要溢出眼淚來,左若欣連忙仰頭。想到今晚要去白老家拜壽,她的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也許是有心事的緣故,左若欣沒能發揮出正常水平,只拿了個第三名,而第一名正是之前那個跟左若欣拌嘴的女孩子,此刻她正站在頒獎台上,一臉得意地看著左若欣。要不是顧忌著身份,左若欣早就衝上去教訓她了!
「想不到若欣騎術這麼好。」凌小昔是真心想誇讚左若欣的,結果被人家白了一眼。
左宵默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左若欣。「你用什麼樣的實力來對待就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不知道你心裡裝了些什麼,這樣不在狀態,你應該慶幸得了第三名。」
這到底是誇人還是損人?凌小昔還真是搞不懂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說不關心吧,正常比賽,左宵默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看,她想插句話都不行;說關心吧,到後來連句安慰都沒有。
今天還真是自討苦吃啊。凌小昔歎息著拍拍左若欣的肩膀,不知道是在為她歎息還是為自己,「想開點。」
送凌小昔回了家,兄妹兩人便徑直去了白家。
白家果然是財大氣粗啊,一個壽宴,卻出動內市內二十多家媒體,盤繞在天空上的直升機,正在進行現場的直播連線。
開場是白珍珍與左宵默一起主持的,兩人並肩站在主席台上,交響樂隊的音樂戛然而止,紙醉金迷的會場,剎那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女人羨慕地看著白珍珍,圈子裡誰不知道,左宵默對她的專情?男人則嫉妒的瞪著左宵默,嫉妒他能娶到白家的千金!
左宵默一身阿瑪尼的經典黑色西裝,將他健碩修長的身體包裹得淋漓盡致,而白珍珍則是一襲簡單高雅的白紗抹胸。這兩個人簡直就像是從童話世界裡走出來的公主與王子,讓人羨慕,開場致詞結束,台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白老爺子穿著喜慶的唐裝出現在大家面前,雖然已是六十歲高齡,但他卻精神抖擻,容光煥發,手裡杵著一根龍頭枴杖,背脊微微彎下,臉上笑呵呵的,彷彿慈愛的老者,但那雙混沌的眼眸中,時而閃過的精芒,卻讓人不敢小覷。
老爺子一聲令下,壽宴才算是正式開始。接著觥籌交錯,杯盞在手指間「翻飛」。這樣的宴會,名義上是在為白老爺賀壽,可暗裡卻不過是一個交易的平台罷了,時尚界的大鱷,商界的精英,娛樂圈的當紅明星通通匯聚一堂。
左若欣原想著驚艷四座的,可是她一整晚都心情低落地跟在哥哥嫂子身後,根本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更何況,她那個如同天仙下凡的大嫂就在她前面,眾人的視線又怎會落在她的身上。
「哎喲!這是若欣吧?」左若欣抬起頭,她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帶著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她面前,左若欣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個人不就是邵氏的董事長邵龍嘛。「邵伯伯。」左若欣乖巧地叫了他一聲。
邵龍高興地應了一聲,哈哈笑了起來。「這丫頭小時候可皮的,現在長大了,不僅漂亮還懂事!要是啟鵬見了也會驚訝。哈哈。」
一聽到啟鵬這個名字,左若欣腦海裡便冒出了一個老掛著兩條鼻涕的愛哭鬼,隨即打了個寒顫。「呵呵,邵伯伯,啟鵬他結婚了吧?」
「要是他結了我就不會這麼操心了,他現在在國外呢,還不打算回來。一提他就生氣啊。」邵龍的話讓左若欣鬆了一口氣,隨即揚著明媚的笑臉柔聲寬慰邵龍。
這樣乖巧懂事的左若欣讓左宵默都有些詫異,可是邵龍卻以為這就是左若欣原本的性格,不禁大為滿意。
安頓了左若欣,白珍珍這才拉著左宵默去找白老爺。
「爸。」白老爺正在休息室裡休息,年紀大了,可不能跟著別人一起耗。聞聲睜開眼睛,見是女兒女婿進來,他連忙坐直身子。
左宵默上前扶了他一下,卻被他輕輕擋開。左宵默微微垂下眼瞼,看著自己被推開的手掌,嘴角的笑透著些許冷冽的味道。白珍珍見狀,上前挽著左宵默的胳膊在一側坐下,「爸,有事您就說吧。」
「是這樣的。」白老爺咳了咳,清清嗓子。「我呢,有個想法,說出來宵默可能會怨我。」
「怎麼會啊,您想多啦!」白珍珍心裡一沉,老爸要說什麼,她心裡已經猜到了個六七分。
左宵默不動聲色,眼眸深沉無光,淡漠地說道:「爸,至少您不會害我。」
白老爺讚許地點點頭,「我們白家產業不少,但是哪些見得光,哪些見不得光,你們都清楚。我呢,是打算將見得光的交給你弟弟來管理,至於那見不得光的……就由你們夫婦倆共同打理。你們兩個比小林要穩妥些,把暗勢力交給你們也是希望你們暗中多幫助幫助小林。」
越聽下去,左宵默心底的譏笑就愈發大了幾分,但臉上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爸,您放心吧,其實不管是見得光的還是見不得光的,到最後都得交給小林,他是白家正統的繼承人,理應繼承這一切。」
「你啊,就是見外!珍珍是我的寶貝女兒,你是她丈夫,我又怎麼能虧待你?」白老爺拍了拍左宵默的手,長吁短歎道,精明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滿意,「我四十歲的時候才得了這麼個女兒,寶貝得不得了,你待她好,我都看在眼裡吶!宵默,你好歹也叫我一聲爸,爸爸自然會給你應得的一切,所以啊,你別跟我客氣,都是一家人!」
「爸!今天你生日,別說這些傷心話。」白珍珍坐到白老爺身邊,好一幅父慈女孝圖,左宵默看著這一幕,很「欣慰」地笑了。
隨後便是凌小昔在電視上面看到的。左宵默與白珍珍還有白老爺共同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正當白老爺說話時,一個稚嫩的童聲在人群中響起。「外公!」
畫面切換至宴會廳,一個小男孩在保姆的帶領下,緩緩地朝白老爺走來,手上還捧著一個錦盒。凌小昔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人攫住了一般,手掌摀住胸口,驚喜的望著左楓宇一步一步走到攝像機前。
「外公!這是我送給您的生日禮物!」孩童在眾人矚目下走得穩穩當當,絲毫不膽怯。快到台前的時候,白老爺已經走了下來,一把抱住他,慈愛的在他粉嘟嘟的臉蛋上輕吻了一下,「你送外公什麼啊?」
左楓宇揚揚手中的錦盒,保姆見狀連忙走上來替他打開。原來錦盒裡面放著一副對聯,「外公,這是我親手寫的。住外公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會場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凌小昔的眼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那是她的兒子。
白老爺也感動得紅了眼眶,他收下對聯,然後抱著左楓宇重新回到台前,一開口,聲音裡竟然還有些哽咽:「我有事情想告訴大家,就是之前想說的那件事情。我決定,將百閱凱交給我的外孫左楓宇!」
全場寂靜,似是完全被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給驚呆了,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電視機前的凌小昔死死地摀住嘴巴,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左楓宇的小臉蛋,還只有五歲的他,竟然就已經沉穩得如同大人一般了,即使聽到這個消息,也絲毫沒有任何的表現,應該覺得欣慰的凌小昔此刻卻只是心疼。
白珍珍也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爸爸根本沒和她商量過這件事,她慌忙出聲,想要阻止:「爸,小宇還小,您……」
「你也小嗎?」白老爺扭頭瞪了她一眼,既然他做了決定,自然就不會改變,更何況左楓宇是他的外孫,把百凱閱交給他,他放心。
左宵默拉拉白珍珍,附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白珍珍瞬間安定了下來,只是那雙清明地眸子,卻閃爍著不甘的火苗。
一瞬間,百閱凱的主人就由一位風雲半生的老人換成了一個奶娃子,這也算是件奇事了。凌小昔此刻已經平復了心情,她盯著畫面裡幸福溫馨的一家子,眼角又漸漸泛起了濕意。
一個小孩子,如何能看懂這其中的波濤暗湧。這些人竟是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凌小昔緊握著拳頭,指甲陷進肉裡,只有這種**上的疼痛才能減輕她內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