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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0 便宜行事 文 / 臻善

    時間一轉,距離元宵節,不過只剩下五天時間。

    時間過的很快,然而,這麼短短幾天功夫,對於平陽郡主來說,卻漫長的,幾乎能讓她滿頭青絲變成白髮。

    內室外又傳來小丫頭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平陽郡主面上恍惚的神情,在聽見外邊的動靜後,隨即就回過神來。

    那丫頭才剛在內室的落地罩前停下腳步,就聽見平陽郡主嘶啞陰沉的,宛若厲鬼一樣的聲音響起。

    她陰森森的問,「如何?」

    小丫頭身子微不可見的輕顫幾下,隨後便戰戰兢兢的答道,「還,還沒有消息。」

    鑒於平陽郡主到了今年二月,便可及笄,是可以出嫁的女子了,且穆長堯也到了娶親的年紀,兩人又「陰差陽錯」的有了「苟.且」之事,因而,親事是不可能再往後推遲了。

    從大年初一開始,欽天監奉了太后的懿旨,就開始查找計算三個月內的良辰吉日。

    一番忙碌下來,倒真是算出了幾個好日子,聽說是昨天,就將這幾個日子送到了太后跟前。

    平陽郡主喜出望外,又有些忐忑的倉皇不安,自從昨天開始,精神便更恍惚起來。

    她的面容本就憔悴又猙獰,又因為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眼底泛著青黑色,嘴唇乾癟的起了皮,皮膚暗淡無光,就連額頭和眼角的皺紋。都起了很多。

    現在的平陽郡主,哪裡還像個儀態端莊、舉止風雅的皇室郡主?

    怕是連個常年在田地勞作的普通農婦,都比不上。

    也幸好她出門總是帶著面紗。將一張臉遮蓋的嚴嚴實實,別人還看不出她現在的形象,到底有多麼粗鄙。

    不然,怕是為了保全皇家的顏面,宗室裡的長老,也要將她這個面容粗鄙,舉止出格的郡主。給徹底除名!

    然而,平陽郡主在外行走的時候。會帶著面紗,在康郡王府,她自己的地盤,她卻向來不喜面紗等物。

    也或許是因為。在外邊受到的鄙視和嘲諷夠多了,回了康郡王府以後,她行事便更加張狂且肆無忌憚起來。

    不僅故意將粗鄙扭曲的面容,展露在眾人面前,好似要恐嚇震懾諸人,而且,在看見眾人眸中,有一丁點的驚懼害怕的神色,平陽郡主也必定會又是好玩。又是殘忍的,將人活活整死。

    在康郡王府,平陽郡主向來只有作威作福的份兒。在她居住的內室中,更是如此。

    眼下,她一張小臉上虯結著如同黑褐色蜈蚣一樣的傷疤,在暈黃的燈光照耀下,更加詭異陰森的宛若厲鬼。

    小丫頭一邊回著話,整個人也被嚇得。腦門上瞬間出了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太后雖說要為平陽郡主做主,將她許配給穆長堯。但是,穆長堯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呢。

    把平陽郡主硬是塞給穆長堯,已經是下了忠勇侯府的顏面,眼下,又要讓平陽郡主率先和穆長堯成親,無論如何,這事情都必須經過忠勇侯的首肯才可以進行。

    然而,眾所周知,忠勇侯是不在京的。

    所以,太后娘娘今日一早,就下了懿旨,讓忠勇侯府在京城的代表——三房夫妻進了宮。

    也特意招了惠郡王在中間做個搭橋的人,和池仲禮商量一下這事到底該怎麼辦,太后則把她的意思,轉達給江氏。

    眼下江氏和池仲禮進宮都一天了,還沒有出來,平陽郡主等的可不是心焦氣燥了。

    一聽小丫鬟這話,只見平陽郡主便一把甩開,纏在自己腰間的鞭子,說話不及,就朝小丫鬟臉上甩去。

    隨著一聲的疼痛的尖叫聲,繼而是辟里啪啦東西被撞碎在地的聲音,外邊一干值班的丫鬟們,俱都不能抑制的縮緊了脖子,渾身戰慄。

    過了好大一會兒,內室中才又響起平陽郡主喚人的聲音。

    「把她給我丟出去。」

    「是,是是……」

    小丫頭手忙腳亂的,將地上被鞭子抽打的體無完膚,渾身抽.搐的已經暈死過去的小姐妹抬起。

    每個人眸中,此刻都沒有了幸災樂禍,有的只是兔死狐悲的驚懼和哀戚。

    房間內的碎瓷和翻到的桌椅,也都被小丫頭們利落的收拾乾淨,之後,便仿若身後有鬼在追她們一般,都迅速的跑出了平陽郡主的起居室。

    等外室們被關上,房間中一點點安靜下來,平陽郡主頭疼的一個仰身,便載到在床幃內。

    她額頭上的青筋砰砰直跳,整個人面上的神情,看起來更加扭曲的讓人望而怯步。

    平陽郡主頭疼的用手拍打的腦袋,明明房間裡的燈火通明,她此刻卻又好像昏昏的進入夢境中一般。

    這次她走在府裡一個偏僻的竹林裡,正在散步,而隔著竹林的那堵不高的圍牆後,卻又有兩個小姑娘小聲絮叨的聲音。

    「聽說,穆三公子前天特意去影梅庵,約了池姑娘元宵節一同賞燈呢。」

    「豈止啊,我還聽說,因為池姑娘喜歡兔子燈,這段時間,三公子都在跟匠人學制燈。說是要為池姑娘制十三盞兔子燈呢,池姑娘今年十三歲……」

    「嗯嗯,三公子和池姑娘果然是良配,我也聽說了,池姑娘最近好似繡了荷包和帕子,準備送給三公子。他們兩人的感情,可真好……」

    燈籠?荷包?帕子!

    平陽郡主倏然從昏睡中猛的清醒過來。

    她呆呆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即便已經睜開了眼,認清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乃是她從小居住的閨閣,腦中再回想起方才夢中聽到的話語,平陽郡主依舊驚懼的渾身直打哆嗦!

    兩情相悅?

    心心相印?

    池玲瓏那個女人。她……太可怕了!

    平陽郡主閉上眼,隨後又睜開。

    然而,此刻她的眸中,哪裡還有方纔的怔然和空洞,卻已經都變成了執拗而又狠辣的決絕,以及不把池玲瓏整死,就決不罷休的酷戾和陰毒!

    平陽郡主咬緊了唇。攥緊了拳頭,心中下定了決心。卻又不自覺的想起,夢中那兩個總是看不見容貌的小丫鬟來。

    她非常確信,那兩個丫鬟的聲音,她在康郡王府從來沒有聽說過。

    可是。她們為什麼總是跑到她的夢裡?

    莫不是,當真是上天垂憐於她,在向她示警?

    平陽郡主心中思緒萬千,最後,還是喊了外邊的丫頭進來,吩咐道:「出去再探,看看池府的三房夫妻,可是已經出宮了?」

    微頓一頓,又飄忽著嗓音道:「順便。……把府裡的二等以下的丫頭,都給本郡主找來,本郡主要事情要吩咐。」

    「是。是是……」

    小丫頭戰戰兢兢的下去辦事了。

    卻說一直被平陽郡主,以及京都眾多看熱鬧的民眾,惦記的三房夫妻,就在平陽郡主又一次「做夢」的時候,也出了宮門。

    他們大早起出了池府,將近辰時才進了皇宮。

    午時過後又一個時辰。江氏才見到了太后。

    而因為太后的「熱情好客」,對江氏的「一見如故」。江氏是陪著太后在宮裡用了晚膳,才出宮的。

    彼時,池仲禮也已經到了宮門口,夫妻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一錯而過。

    隨後,卻是直等到坐上了自家的馬車,又回了池府,三房的兩夫妻,心中那股子逃出生天的感覺,才終於慢慢消散下去。

    他們到了池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琳哥兒因為年紀小的原因,早就睡了。

    暖閣中,只還剩下一副魂不守舍模樣的池明瑄,以及明明打著哈欠,困的小腦袋直往下載,卻還口口聲聲強調著「不回去」,「要陪姐姐等爹娘回來」的玨哥兒。

    池仲禮和江氏進了梧桐院,池明瑄和玨哥兒瞬間從暖閣中跑出來。

    江氏老懷欣慰之下,親自送了兒女回房睡覺,隨後才又回了內室中。

    江氏和池仲禮的起居室中,池仲禮此刻還斜倚在床頭,閉目養神著。

    江氏走過去,在池仲禮一側坐下,便開口問他,「惠郡王,可是和相公說了什麼?」

    「你呢,今日可還好?太后可有為難與你?」

    池仲禮將江氏拉到身邊,摟抱到懷裡,便愛憐而心疼的詢問她。

    江氏遲疑片刻搖搖頭。

    其實,又那裡可能不受委屈?

    太后雖然此番召見他們,乃是為了全了忠勇侯府的顏面。

    但是,誰知道太后娘娘究竟是怎麼想的,進宮之後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他們大早起坐著馬車進宮,中午前她沒有見到太后。

    而等到太后用了午膳,又歇了午覺起來後,她才見著人。

    期間這麼長時間,她連口水都不敢喝,雖然中午的宴席並沒有虧待她,但是,太后的態度,……說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然而,這些事情,她寧願自己受著,也不會告訴池仲禮。

    江氏便又道:「太后娘娘說,五丫頭現在才十三歲,身子都還沒張開,早些出嫁,對她也沒有好處。」

    斟酌一下詞句,就又道:「太后還說,眼下就先讓平陽郡主和穆長堯成親,為了補償五丫頭,就先封五丫頭一個縣主之位,等她兩年後及笄,嫁入安國公府,便立即賜下世子夫人誥命。」

    先不說這個「縣主」,沒有封地食邑,就只是叫著好聽,實際上還沒有一百兩銀子管用。

    後一個「世子夫人誥命」,難道不是本來就屬於五丫頭的麼?

    怎麼聽太后這麼說起來,就像是他們扒著求著,就為了這一個誥命似地?

    江氏微抿了唇,就又問池仲禮,「相公那邊進行的如何?惠郡王可曾為難與你?」

    「那倒是不曾。」池仲禮直言道。

    確實不曾。

    先不說惠郡王乃是天潢貴胄,根本沒必要為難他一個侯府的庶子,就單說是惠郡王的為人,他也是做不出來「欺壓」他們的事情的。

    惠郡王不僅是弘遠帝的左膀右臂,心腹重臣,還在文人士林中有著好名聲。

    這人不是個權利慾.望不重的,若不是弘遠帝離不得他,惠郡王早就一甩袖子,雲遊山川去了。

    因為兩人都是文人的緣故,池仲禮倒是和惠郡王一見如故,隱隱有相見恨晚之感。

    甚至於,兩人從中午便開始聊詩書古籍,山河風景,聊到興頭上,連午飯都沒有吃。

    後來又是談論到詩畫棋藝,便當真在宮裡作了畫,隨後又下了兩盤棋。

    若不是到最後,看天色確實不早了,他遲疑的問出口,有關今日進宮的事情,怕是惠郡王都將這事忘掉了。

    不過,想起惠郡王最後有意無意提醒他的那句,池仲禮遲疑一瞬,便也又對江氏道:「惠郡王的意思,是說不管太后此後有什麼吩咐,都讓咱們應下來。」

    其實,到了這一步田地,又有宮裡的太后操持穆長堯的親事,這其中確實沒有什麼他們可以插手的地方了。

    不管他們是贊同還是反對,平陽郡主和穆長堯的親事,都只能按著太后的意願走,根本就不會因為他們的「喜怒」,與結果有絲毫的改變。

    同樣的,若是他們讓太后如了意,興許太后高興之下,還會特意關照下池玲瓏,給她個縣主做。

    若是不同意,怕是到時候等成親了,太后一個教養嬤嬤派過去,池玲瓏以後的日子,不知道要怎麼苦。

    這哪裡是商議啊,這根本就是在提醒他們,要識時務,知進退。

    夫妻兩人同時一默,繼而江氏又不死心的問,「大哥昨日來了信,當真就沒有沒有說別的話?」

    池仲禮無語失笑,在江氏的嗔怒中,於她略帶紅暈的面頰上親一下。

    隨後才又道:「那書信,你翻來覆去,不是看了足有七、八遍了?」

    池仲禮在年前往翼州忠勇侯府去了書信,快馬加鞭走了一個來回,到了昨天夜裡也才收到回信。

    可是,他們盼了足有二十日的回信上,卻只寫了四個字——「便宜行事」。

    這當真是,讓池仲禮和江氏,一時間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好歹是親爹,不該這個說話口氣啊!

    兩人又都不說話了,時間過了好一會兒,江氏才又道:「太后娘娘說了,元宵節宮裡有燈會,這次會遍邀外命婦參加,太后讓妾身帶了瑄姐兒過去湊湊熱鬧,順便把五丫頭也帶上……」

    「一定要去?」

    江氏點頭,「太后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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