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玲瓏回到池府之時,池明瑄還正精神的,帶著玨哥兒在梧桐園裡,蹦蹦跳跳的看著西邊天際炸開的五顏六色的煙花,笑的見牙不見眼的。
因為不管是大魏以前的幾個王朝,還是現如今的大魏朝,朝廷對於所謂煙花爆竹的燃放,都規禁的非常嚴格。
鑒於煙花爆竹乃是傷人之物,一個操作不慎,便會引發爆炸。
小則會造成財物損失,大則會出現人員傷亡。
因為這個考慮,不管是那一朝那一代的當政者,都嚴禁在人流擁擠,和房屋住宅密集的地方,燃放煙火爆竹,以避免惹來不必要百姓恐慌和暴亂。
京城歷來都是人流高擁堵區,且又是大魏京城,天子腳下,對於這個考量,更是嚴防死守。
雖然也在京都西城區,劃出了專門的,讓百姓可以過節慶賀,燃放煙花爆竹的區域。
但是,若有人敢在京城其餘別的地方燃放煙花爆竹,且被人抓個正著,也都只有死路一條。
西城區人員較為雜亂,乃是底層百姓聚集的地方,如江氏這等出身世家的名門貴女,肯定不會湊到哪裡去看煙花的。
她不屑於與那些不堪的商人百姓為伍,自然也不會同意,讓她愛若珍寶的兒女,在除夕夜的大晚上,跑出去那等人員蕪雜之地看煙花。
池明瑄性情本就跳脫,自然是個坐不住的。
玨哥兒今年也已經有六歲。雖然平時被池仲禮教養的非常好,儼然又一個懂事知禮,乖巧聰慧的小「君子」。
但是。說到底,他過年也才剛滿七歲。
畢竟年紀還小,又被池明瑄攛掇著要看煙花,因而,大冷的夜晚,江氏和池仲禮在暖閣中說話、守夜,這兩人卻是拉著嬤嬤和小丫鬟們。出來鬧騰了。
看見池玲瓏進了梧桐院,玨哥兒率先驚喜的眼睛一亮。便顛顛的朝池玲瓏跑去來
因為這幾天,池玲瓏一直住在梧桐院的的緣故,倒是和玨哥兒、琳哥兒都混熟了。
這兩個小傢伙,雖然在翼州的時候。見了池玲瓏也和她親近,到底比不上和她們的嫡親姐姐池明瑄親。
倒是這幾天,因為需要忙碌準備過年的物事,操持年節時送給各家的節禮,江氏忙的腳不沾地。
玨哥兒和琳哥兒,便都交給無事可做的池玲瓏和池明瑄帶著。
池明瑄自己還是小姑娘,和玨哥兒、琳哥兒一起的時候,雖然也是打心眼裡疼愛兩個弟弟,然而。因為骨子裡的劣根性,這姑娘卻總是覺得,要把這兩個小傢伙欺負哭了。她才會有成就感。
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下來,玨哥兒和琳哥兒,都被這個惡劣的姐姐欺負怕了,倒是和池玲瓏更親近一些。
池玲瓏看見一溜煙跑到她面前,正想伸手去抱她大腿。又好似倏然想到了什麼,以至於小臉泛紅。慢慢往後退兩步,恭謹的站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規規矩矩的和她行禮的玨哥兒,倏然有些好笑。
聽到玨哥兒清脆的少兒聲音,依戀的喚她「五姐姐」,池玲瓏更是笑得高興的,直接矮下身子,便在小傢伙臉色倏然爆紅的嫩白滑膩的臉蛋上,「吧唧」一口,親了下去。
「唉,唉,說你呢,別這麼大人了,還佔我們玨哥兒便宜,我們玨哥兒過年可是七歲了……」
池明瑄一邊說笑著,一邊也邁著步子,朝池玲瓏走來。
在玨哥兒閃爍著黑漆漆、水靈靈的大眼睛,又鼓著腮幫子,略有些哀怨的,各看了她和池玲瓏一眼,隨後便跑進花廳後,不由笑的更高興了。
池明瑄哈哈大笑,一點沒有女兒家的矜持。
池玲瓏拍一下她的胳膊,讓她收斂點,便也笑著問她,「玨哥兒今天怎麼了?」
小傢伙怎麼……倏然在她跟前,就扭捏起來了?
「還能怎麼?」池明瑄不以為意,卻滿目笑意的與她道:「今日母親告訴他,他過年就七歲了,該去學堂了。從今日起,就是大孩子了。讓他以後學會更要父母,照顧長姐,憐愛幼弟,要懂事知禮守規矩,不能再哭鬧耍賴。」
「母親說這話的時候,玨哥兒倒是聽的很仔細,但是,等母親以說完,玨哥兒便不好意思的問母親。」微咳了咳,在一眾丫頭和嬤嬤們,也忍不住悶笑的時候,池明瑄就學著玨哥兒的口氣,與池玲瓏道:「那以後……還可以親親麼?」
「哈哈,那小傢伙,早就不喜歡咱們親他了,偏巧瞅準這個時候,開口和母親提了一下,倒是讓母親和父親哭笑不得。你說他,小小年紀就這麼鬼精靈,今後可該怎麼辦哦……」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便到了燈火通明的暖閣外。
江氏和池仲禮知道池玲瓏回來了,也都過來接她,一行人倒是在暖閣門口碰了個正著。
見到池玲瓏安好無損回來了,面上神情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江氏舒了口氣的同時,也一把將手中牽著的,玨哥兒的手,又交到池明瑄手裡,不等池明瑄開口反駁什麼,便板起臉,碾她出門去。
「去,去,你五姐姐進宮一趟,肯定沒吃什麼東西。你和玨哥兒兩個親自去廚房一趟,給你五姐姐張羅些吃的過來。」
又道:「辦完這事兒,再去瞧一瞧琳哥兒是不是還睡著,有沒有踢被子。」
其實晚宴的菜色,以及煲好湯水,江氏都是早就備好了一份,一直溫在火上的。
就是為了讓池玲瓏從宮裡回來後,能吃口熱乎的東西,根本就不用池明瑄親自去盯著張羅些什麼。
而琳哥兒。雖然早就睡著了,但是,因為那小傢伙一向乖巧。睡覺的時候也安安分分的,從不會踢被子,且還有奶娘看著呢,哪裡就需要池明瑄操心了?
她們都知道,這不過是因為,江氏和池玲瓏有話要說,又不想讓池明瑄知道。因而,就想著把池明瑄這個礙事的。給先趕到別處去罷了。
這是眾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池明瑄自然也不例外。
因而,儘管現在她百般不願,看著江氏和池仲禮臉上。難得堅決的神色,池明瑄也不得不哀怨的,撅著小嘴兒,在江氏的怒目而視中,苦哈哈的牽著玨哥兒的手離去了。
關上了暖閣的門,留了秋桐和秋容兩個大丫鬟,親自在暖閣門口守著,江氏便拉著池玲瓏的小手,在暖閣中落了座。
方才坐穩身子。就迫不及待的問她,「快給三嬸兒說說,今晚上都遇上何事了。太后娘娘可有為難於你?」
池仲禮雖然沒有說話,面上卻若有所思。
他手中的茶盞端了有半晌了,卻也不見他揭開茶盅蓋。
池玲瓏在江氏和池仲禮的嚴陣以待中,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卻是又微蹙了眉頭。抿了抿櫻唇,輕輕點了點頭。
江氏是個急性子。看不得她這副溫吞的模樣,便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沒好氣的道:「你這丫頭都這時候了,還賣什麼關子?還不
快些說與我與你三叔聽,再磋磨下去,天都要亮了!」
又沒好氣的道,「就你這麼個模樣,在閨閣中時還好,好歹有家里長輩照拂著你,可若若是之後成了親出了嫁,再遇上個惡婆婆,你這丫頭啊,不吃大虧可就真是怪了。」
絮絮叨叨又是好一連串的話。
池玲瓏和池仲禮,都因為江氏口無遮攔的,提起她的親事,略有些尷尬。
池仲禮不自在的咳了咳,哭笑不得的輕聲說了江氏一句,「行了,別扯些有的沒的,趕緊說正事要緊。」
江氏一擰眉,沒反駁池仲禮,卻是又好整以暇的看著池玲瓏道:「你這丫頭,還吊你三叔三嬸兒的胃口,快些老實點,把事情都給我交代清楚了。」
這模樣,囂張的跟土霸王似地。
池玲瓏聽的哭笑不得,便在江氏停頓下來的空當,迫不及待的插嘴,開始詳細的,給江氏以及池仲禮講述起,她今日在宮中所經歷的事情來。
果然不出池玲瓏所料,就在池玲瓏才剛講到,太后娘娘讓她和平陽郡主,今後以「姐妹」相稱的時候,江氏氣的臉色倏然漲紅起來,一把就將,池仲禮方才放到茶几上的茶盞,拎起猛一下摔碎地上。
「欺、欺人太甚!」江氏氣的臉都紅透了。
暖格外站著的秋桐和秋容,以及站在暖格外不遠處,眼巴巴瞅著暖閣的池明瑄。
聽到暖閣中,「啪」一聲茶盞被尖利的摔碎在地的聲音,以及江氏怒不可遏的怒罵聲,此刻外邊這三人,心中俱都陡然一跳;而後,各人面上的神色,也都愈發凝重起來。
池明瑄現在站的這個位置,距離暖閣還是有些距離的,因而,除非暖閣中大點的動靜,她才可以聽見,其餘諸如池玲瓏方才和江氏講話的聲音,池明瑄是完全聽不見的。
但是,即便不知道,池玲瓏今日到底在宮裡遭遇了什麼,她方才又和父母親說了什麼,現在一聽,母親那又是屈辱,又是怒從心起的呵斥聲,池明瑄心中也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知道,五姐姐雖然方才面上的神色很輕鬆,但是,她今天肯定在宮裡,遭遇到讓母親也忍耐不住的事情了。
究竟是什麼呢?
池明瑄微微垂下了眸子,抿唇仔細思索起來。
暖閣中,江氏現在卻是被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個不停。
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這麼一出。
但是,在池玲瓏進宮前,他們多少還是抱了些僥倖的心思的。
就希望,陛下好歹看在忠勇侯府,世代忠良的份兒上,能夠公平些處理這件事情,給忠勇侯府一個顏面。
倒是沒想到。沒想到,最壞的打算不過如此。
姐妹相稱?
呵,好一個姐妹相稱!
江氏心中忍不住譏嘲。
即便是當真。讓池玲瓏和平陽郡主以姐妹相稱,仔細說起來,池玲瓏也不過是,一個高級點的「妾」罷了!
江氏心中凜然。
畢竟,論身份,平陽郡主比池玲瓏高了不止一倍兩倍。
池玲瓏畢竟只是個侯府的庶女,而平陽郡主。她是皇家御賜的郡主,上了玉牒的。
且她還是康郡王的嫡女。往前數三代,康郡王的祖父,和當今弘遠帝的祖父,那是嫡親的兩兄弟。
池玲瓏這身份。湊在平陽郡主跟前,只有當炮灰的份兒!
第二點,卻也是因為,池玲瓏年紀到底比平陽郡主小,這個她更吃虧。
說是讓兩人姐妹相稱,那兩人便應該都是平妻。可是,兩人何時過門,可是說不准的。
不過,他們都知道的一點便是。平陽郡主既然現在已經和穆長堯有了苟.且,那麼這兩人的親事,肯定是不會再拖延多長時間了。
池玲瓏。她還沒及笄呢!
不說她若是和平陽郡主,一起嫁進安國公府,以她這個還沒長成的年紀,這樣一個沒底氣、沒靠山、更沒手段、沒心計的姑娘,成親不多長時間,肯定就要被磋磨死。
即便她晚幾年進安國公府。到時候,怕是平陽郡主。也早已經坐穩了她世子夫人的位置;更甚者,說不定都能將安國公府,經營成她自己的地盤了。
人家有錢有勢有手腕有心計,會算計會經營會設套,將人心收攏的牢牢的,在眾人心中,那便是大妻。
池玲瓏一個後來者,名分上說的好聽,是平妻,怕是到了那時,她在平陽郡主跟前,只有當丫頭的份兒!
哎呦,這作死的老天爺哦!
江氏被氣得頭疼病又犯了,直「哎呦」「哎呦」的喚「不舒服」。
池仲禮不好在侄女面前,和江氏舉止太過親暱,加上他此刻心中所思所想,比江氏更重,臉上的神色,不免也更是難看了。
太后娘娘這舉止,確實欺人太甚了!
雖然礙於,「尊卑有別」「不得妄議君王和後宮」等禁條束縛,眾人都不敢說太后一個不是的字眼兒。
但是,太后和弘遠帝此番作為,他們就不怕寒了忠勇侯的心?
池玲瓏頓了片刻,仔細揣摩了一番,江氏和池仲禮面上的神情,便又接著開口,將臨出宮時,在宮道上上演的那一場鬧劇,一字不落講了出來。
這事情倒是好處理,聽完了後,江氏就又道:「左右當時,多的是人在場給你作證,加之南詔二皇子,又沒有說其他過分的言辭,既然他是醉酒了,那就權當他是醉酒了就是。五丫頭且放心,這事兒說破了天,也就有人在私下裡敢編排你幾句;明面上,他們可是不敢多嘴。畢竟,說到底,你現在可是入了太后青眼的人,太后還指望著,讓你和平陽郡主做好姐妹呢。誰敢壞了太后的打算,毀了你的閨譽,說不定太后還不依呢……」
這語氣,太嘲諷了……
池玲瓏卻笑笑,又點點頭,「那些使節倒是說,明日會來府裡致歉,三嬸兒你看……」
「這事兒你且莫管了,都交給你三叔就是。」
「既然如此,那玲瓏就多些三叔三嬸兒了。」池玲瓏笑著道。
「臭丫頭,都這時候了還見外……」
池玲瓏嘻嘻笑,不說話。
倒是池仲禮,在斟酌了片刻後,卻是又無奈,且略有些歉疚的對池玲瓏道:「五丫頭且等等,你這事情,三叔早幾天,就寫了書信去翼州。具體要怎麼處理,還需要你父親首肯才可。」
又道:「丫頭且放心,若是……自有你三叔三嬸兒,為你做主。」
池玲瓏輕笑著「唉」了一聲,語聲清脆響亮,眼眶卻是紅了。
也就是三房一家子了。
上輩子就是因為,一直有他們在暗地裡,一直給「池玲瓏」銀錢,「池玲瓏」後來被送到影梅庵後,才沒有被一天只有一個饅頭餓死。
若不是還有些銀錢傍身,可以打點小尼,怕是她那破敗的身子,早就一命嗚呼了
池玲瓏垂下頭,掩飾住眸中的粼粼水光。
好不容易神情恢復過來了,卻又拉著江氏的手,說道:「三嬸兒,玲瓏想明日就回影梅庵……」
「什麼?」江氏被嚇一跳,隨即卻是不滿的拍了池玲瓏兩下,「你這臭丫頭,又想折騰什麼?好好在府裡住著,大過年的,別人都吃香喝辣,你大年初一就要回影梅庵吃素,你這丫頭,莫不是腦子裡進漿糊了?」
伸出塗著艷紅丹蔻的指頭,就怒其不爭的,往池玲瓏額頭上作勢戳一下。
池玲瓏裝腔作勢叫著疼,眸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盈盈。
她在三叔池仲禮,也搖頭皺眉說著不同意,以及江氏的冷哼中,又道:「三嬸兒,您先別氣,仔細聽玲瓏解釋。」
咳了咳嗓子,就又道:「今天過完除夕,明天家裡不是又要忙起來了麼?到時候三叔、三嬸兒肯定都著不了家,要去四處走親訪友。玲瓏是過來替姨娘和幼弟祈福的,跟著三叔三嬸兒出去蹭宴席,畢竟不好。且又因為,今日宮裡又鬧了這麼一出……」
又頓一頓,「若是過年前,府裡還可以借口三叔和三嬸兒身子不適,不見外客。現在大過年的,若是把客人往門外推,確實說不過去。但是,若是那些人進了府,把玲瓏當吉祥物觀賞,玲瓏也是會不好意思的……」
ps:今天還是三更吧。唔唔,雖然三更,但是足有一萬三千五百字,頂的上平常四更的量了。手都疼了,親們我盡力了哦,嘻嘻,阿扇果然是個勤快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