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進來,房間裡因放了好幾個燒得火熱的炭盆而漸漸的暖和了起來,太陽照到了身上,便覺得暖洋洋的舒服。
嬋衣將包裹裡的麂皮靴一雙一雙的拿出來,連同汗巾也都分好了色。
她一句句的仔細叮囑:「這雙厚底的正好最近下雪的時候穿,這雙底子略薄的等過些日子雪融了穿,還有這雙做的輕巧,原本是打算你騎馬的時候穿的,我原以為已經開了春,不會這般冷了,沒想到這裡的氣候卻還是滴水成冰,這雙估計就穿不上了……」
楚少淵見她似乎是要拿回去,連忙伸手拿過來,安置到包裹裡,「過些天暖和了總會用上的,既然是給我的,那就不許再拿回去了。」
嬋衣忍俊不禁,她不過是想著怎麼改的厚實一些,卻沒想到讓他誤解自己要收回去,護的緊緊的,像是什麼寶貝似得。
她忍著笑,輕聲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楚少淵卻捨不得起來,他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到她了,這才見了一面,她匆匆忙忙的就要離開,這一路上窮山惡水的千里迢迢的,他實在是不太放心。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你這個時候趕路,未必能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村子,而這一路上的驛站又都物資貧乏,不如等明天再動身也不遲,趁著下午無事,我帶你去雁門關附近轉轉,總歸是來了一趟,這樣急匆匆的來去,往後再想起來,豈不是要遺憾?」
楚少淵笑了笑,語氣當中卻充滿了誘惑,勾得嬋衣一顆心也有些蠢蠢欲動。
她畢竟是上輩子跟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到過這麼遠的地方,一路上雖然辛苦,但小半個大燕她都走過了,若真就這麼回去了,往後說不准真的要後悔。
「可以麼?」她頓了頓,又想起他軍務在身,也不知會不會耽誤,忙問道:「不會打擾到你麼?不然還是算了,往後說不准還有機會……」
見她心動了,卻又因為擔憂自己,反而猶豫起來,楚少淵眼睛裡頭含著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今天下午沒什麼事,正好趁你說的那些人沒到雁門關,我帶你四處走走,若他們來了我還要佈置一番,反倒沒時間了。」
聽他這麼說,嬋衣的心放了下去,既然是這樣,那她應該不會打擾到他吧。
楚少淵見她臉上的神色輕緩,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不要再猶豫了,就這麼決定了,你跟我來就好。」
他幫她戴好帷帽,牽住她出了門。
門口還立著沈朔風跟錦心二人,見他們出門,連忙迎了上來。
「我去準備馬車。」沈朔風站在門口並沒有去聽他們講話,只是將內功心法運行了幾回,見嬋衣出來,還以為她要回去了,轉身就去準備。
「不急,今天先在這裡歇一晚,明天一早我讓侍衛送你們,」楚少淵打斷他,轉頭對錦心道:「我們出去走走,你跟他一同留在這裡,傍晚的時候我們回來。」
錦心聽出楚少淵話裡的意思是讓自己看住沈朔風,她連忙點頭應是。
見二人越走越遠,沈朔風微微皺眉,有些驚訝於少年對嬋衣的影響力,她一路上可是不停擔憂,生怕玉秋風在夏府暴露了,從她臉上的急切可以看出,定然是見少年一面就立刻回程的。沒料想到,這才說了一會兒的話,她就改變了主意。
看來這二人之間的情誼,遠遠要比他想的還要深厚,沈朔風思索了起來。
……
雁門關的景色十分壯闊,站在城牆上眺望遠方的時候,藍天之下是一片蒼茫的景色,不像雲浮城那麼個寸土寸金的地方,一眼望出去都是高高翹起的屋簷,天是四四方方的天,即便是去最遠的大佛寺上香,所見到的景色也不過是些荒涼亦或是單調的村莊小路。
而這裡雖然看上去荒涼,但站在藍天之下,卻隱隱有種天高任鳥飛的自由感。
嬋衣看著遠處蔚藍的天際跟蒼茫的白雪融到了一起,心中不由的感歎一聲,怪不得男子都會喜歡征戰沙場建功立業,便是這份廣闊的風景,就讓人覺得震撼。
「是不是很漂亮?」楚少淵站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嬋衣點點頭,「分明是一樣的雪,可在這裡看到的跟在雲浮城看到的卻不太一樣,像是這裡的雪更白更光亮,也更讓人覺得喜歡。」
「我第一次看到這裡的雪,也差不多跟你現在想的一樣。」楚少淵淡淡的道,「在雲浮城看了那麼多年的雪,也堆了那麼多年的雪人,在這裡忽然見到,卻彷彿是第一次見到雪一樣,百里之內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不由的感歎,尤其是在關外……關外的天空要比雁門關的更藍更壯麗,藍天之下一望無際的都是草原,我去的時候已經是初春了,草場干的差不多了,可你不知道,韃子其實最痛恨下雪了,下雪之後的天氣非常寒冷,牛羊牲畜有的挨不過去便會成群的凍死,關外的天氣一天三變,春天的時候,早晚冷得能凍死人,可一到中午卻又熱的讓人受不了,牛羊一旦凍死,到了中午的時候就會腐爛,他們不得不將牛羊成群的埋掉,不然會有牛瘟傳染活著的牲畜。」
嬋衣側頭看了他一眼,發覺他精緻的面容此刻帶著些回憶,像是關外的日子並不是特
特別難過似得。
她忍不住問道:「你在關外養傷的日子,可有人為難你麼?可曾受了委屈?聽說韃子一個個都窮凶極惡的,喜歡吃生肉,喝人血,還將人的骨頭當做飾物……」
這些都是她前一世聽人說的,那時候楚少淵正在雁門關跟韃子打仗,便有這些傳聞傳到雲浮,讓她心裡也跟著害怕起來。
楚少淵聽她說話,忍不住笑了,「聽你這麼說,好像你見過他們似得,」他邊笑邊搖頭,「你說的那些也倒不是什麼道聽途說,韃子裡頭還真有這樣的人,只不過我養傷的那段日子,所遇見的韃子性情都尚可,所以並未受過什麼委屈。」
他自覺地便將自己吃過的苦頭都隱瞞了下來,不想讓她跟著擔心,畢竟都過去了。
想到在關外的日子,他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他們的吃食,確實是難吃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