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還要問,謝氏卻抿著嘴笑,再不肯多說。
嬋衣心中慌亂,難不成母親是要給她說親?
朱家雖然是白身,卻是大燕鴻儒之首,尤其是朱璗跟朱璧二人,更是少年得志,小小年紀就中得狀元榜眼,前途無量,怎麼會看上她這種不起眼的四品朝官家女兒的?
等等,她好像漏了一個事情……
這一世,只有她自己知道朱璗跟朱璧會被皇上欽點為狀元跟榜眼,別人可不知道。
現在的朱璗跟朱璧只是兩個不甚起眼的讀書人,雖然出身朱家,但身上只有舉人的功名,若真要論起來,她家的家世跟朱家正好相配,而朱璗跟王琳議親,明顯是高攀定國公府的門楣了,也不知親能不能議的成。
嬋衣抿了抿嘴,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真的跟朱家定了親事,沒合理的理由根本退不了。
究竟該怎樣才能阻止母親跟朱家議親?
她頭痛起來。
馬車行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回了夏府。
嬋衣打算跟謝氏一同去福壽堂,就見張盛全風塵僕僕的被家中下人引著走了過來。
看見他,嬋衣眼睛一亮,之前她讓張盛全去寧州跟宛州收米糧,看來是有消息帶回來了。
她急著聽張盛全說米糧的事兒,跟謝氏說了一聲,便帶著張盛全去了蘭馨苑。
張盛全兩隻眼睛佈滿了血絲,整個人看上去就十分的疲憊,但臉上滿滿的笑意,讓人看了心中也難掩歡喜。
「幸不負小姐所托,三日前已經與宛州的糧商談妥,這幾日便會有載了米糧的船行至雲州,我已經托付了商隊,請了鏢行的人一路護送,最多再過七日,米糧便會運往雲浮,」他說著話,輕掩住嘴,打了個哈欠,「這一回米糧收的有些太多,我們需要空些倉房出來,否則米糧運過來沒地方放,若是遇上颳風下雪的天氣,米糧受潮了會發霉,反而會壞事。」
嬋衣點了點頭,怪不得這人能成為祖母的大掌櫃左右手,就單憑他這樣細心周到,就比旁人強了好幾倍。
「這事我去跟祖母商議,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這幾日辛苦你了,」她讓錦屏裝了些喬氏拿來的茶葉,笑著對張盛全道:「聽祖母說張掌櫃愛喝烏龍茶,這是我大舅母從福建帶回來的大紅袍,味道還不錯,張掌櫃也帶回去嘗一嘗。」
張盛全心知這是二小姐在謝他,當下也不推辭的接過,轉身回去休息了。
嬋衣起身理了理衣服,去了福壽堂。
夏老夫人正與謝氏商議與誠伯侯府過庚帖的事情。
「既然這門親事做得,那就不能太掉以輕心了,我今兒與誠伯侯府太夫人商議過了,這事兒趕早不趕晚,先將庚帖過了,定下來,往後若有什麼閒言碎語傳出來,也好有個對策。」
夏老夫人這麼說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分明是不太好的,但一直強壓著,神色就顯得很嚴肅。
謝氏點頭道:「先前晚晚與我說,要把嫻姐兒記到我名下,那這事兒是不是也一併給辦了?」
雖謝氏心中萬分不甘願,但畢竟是關乎到府中名譽的事情,她也不好一意孤行,若因為這事兒影響到自己女兒的婚事,她才真的是得不償失。
夏老夫人正猶豫著該怎麼跟媳婦說這個事兒,沒想到媳婦自己提了出來,她點了點頭。
「不急,等嫻姐兒成親那日,我再把她的名字記過去也不遲,」夏老夫人摸了摸手中的佛珠,頓了頓,終是忍不住,臉色極差的道了句,「只是今日誠伯侯夫人拿了嫻姐兒的短處,要我們家多出些嫁妝銀子,委實是有些過分!」
謝氏愣了愣,見夏老夫人臉色臭的像是吞了只蒼蠅般噁心的樣子,擔心的問道:「母親,她們要我們陪嫁多少銀子?」
想到這個,夏老夫人就覺得心裡有口氣憋在胸口,怎麼吐也吐不出來。
她原本就不待見誠伯侯夫人蘇氏,今日才發覺她嘴皮子溜得很,一開一合間,像是要剝人皮扒人骨似得,辛虧沒有將晚晚定給他們家,不然晚晚整日對著那麼個婆母,豈不是要被她磋磨死?
夏老夫人忍住怒火,不悅道:「讓我們陪嫁兩萬兩銀子壓箱,還要嫁妝裡頭多陪些精品器具,什麼一套四十八頭的祭紅瓷器皿,金絲象牙楠木床,嵌白玉的雕花屏風,林林總總的給出了一堆,這簡直不是定親,分明是在勒索!」
謝氏詫異,蘇氏從小就拔尖好強,沒想到成家之後會轉變成這般尖酸刻薄。
「……那母親可同意了麼?」若說這般規格的嫁妝,便是嫁給誠伯侯世子都夠了!
夏老夫人哼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會答應這樣的事,嫻姐兒不過是我們家的一個庶女罷了,也不看看值不值得我們家費這麼多錢,蘇氏糊塗,誠伯侯太夫人可不傻,她也知道這事兒不可能,便將要求降了一半兒,我略算了算,嫻姐兒的嫁妝是那賤婦一早置辦好了的,原本就有四千兩銀子的壓箱錢,公中再出兩千兩銀子,還剩下四千兩我來補足,其他三個孩子都是如此,除了公中的一份兒銀子,我這兒再出一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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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知道夏老夫人是擔心自己心中有怨,忙道:「母親的體己銀子還是自己留著吧,嫻姐兒剩下的壓箱銀子媳婦出便是了,既然要記在媳婦名下,媳婦總不好一分不出。」
夏老夫人慈愛的看著謝氏,相處多年,她最滿意的就是謝氏的這份孝心,她搖頭道:「用不著你出,幾個孩子都是夏家的子孫,我的銀子不留給他們還留給誰?我都這把年紀了,難不成還能將銀子帶到地底下?你有銀子往後等辰哥兒、徹哥兒成了親有了孩兒,你留給他們便是了。」
謝氏知道自己這個婆母的脾氣,當下也不再多說,點頭應了。
嬋衣進了福壽堂,就聽見夏老夫人這麼一句,心知他們在商議嫻衣的婚事,臉上浮起笑容,看來嫻衣的婚事算是板上釘釘了,這麼一來,嫻衣往後就要跟簡安傑綁在一塊兒了,這樣甚好,省的簡安傑總是來糾纏她,煩不勝煩。
她笑著給夏老夫人行禮,「祖母,張掌櫃收米糧回來了,說咱們家的沒那麼大的倉房,需要多準備些倉房出來呢。」
夏老夫人笑道:「這事兒祖母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咱們家在西郊有個莊子,那莊子上頭有許多的倉房,正好可以用來放米糧,明兒讓張盛全去莊子上看看,若不夠祖母再想法子。」
嬋衣點頭,見夏老夫人雖笑著,但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心知定然她前一世的那個婆母誠伯侯夫人蘇氏將夏老夫人氣著了,蘇氏一向是唯利是圖的,如今讓她嚥下這口氣,她就必然要些好處的,否則按照她那個性子,怎麼可能肯吃虧?而這好處,定然跟嫻衣的嫁妝有關,否則之前她也不會聽到祖母說的那句壓箱銀子了。
也不知嫻衣知不知道她即將要嫁去的誠伯侯府會是這樣一個爛攤子,到時候她可別後悔才是啊。
嬋衣心中幸災樂禍了一下,便收斂住了心思,見夏老夫人還有事要與謝氏商議,忙退了出去。
第二日張盛全去西郊的莊子上看了一下,發覺莊子很大,莊子裡的糧倉都是特意空出來的,算了算,差不多夠,便回去回了嬋衣。
嬋衣鬆了口氣,她生怕不夠,像雲浮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很少會有莊子出售的,那麼多米糧放到別的地方她也不放心,好在祖母早有準備,不至於讓她手忙腳亂的,她安排了幾個小廝去莊子上頭守著,又吩咐張盛全去雲州接米糧。
忙忙碌碌的匆匆過了幾日,收到了米糧,安排好了一切,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九。
二月九日,春闈的日子。
夏家一大早便開始忙忙碌碌,給夏明徹準備了三日夠吃的點心,米糧,清水,還有上好的老墨,澄泥硯,筆。
嬋衣縫了個香囊將去寺裡求的平安符裝了進去,有在裡頭裝了些提神醒腦的香料,讓夏明徹帶在身上。
夏世敬尚未到早朝的時辰,也圍在夏明徹身邊對他說些考官可能會出的題目,讓他看的時候仔細些,又提醒了一遍考官的嗜好,讓他警醒,說到最後又說起了制藝上的學問。
嬋衣在一旁直皺眉,二哥春闈,父親顯得比二哥還要緊張,不停的拉著二哥說話,二哥又不能不聽……
夏老夫人聽夏世敬嘰裡呱啦說的麻煩,打斷道:「今兒誰也不許叨叨徹哥兒,徹哥兒年紀還小,往後多的是機會!」
夏世敬心中卻焦急起來,他自然知道往後多的是機會,但今年卻是關鍵的一年,朝中空出了那麼多職位,若是徹哥兒真的考中了,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給徹哥兒爭一爭的,可若沒有功名在身,他要如何爭的過那些勳貴們?
他還要開口囑咐夏明徹幾句,謝氏就擋在他跟夏明徹中間,她伸手輕輕撫了撫夏明徹的頭髮,語氣輕柔:「徹兒不怕,就當這三日是你五舅舅給你佈置的課業,平常怎麼答的如今也怎麼答,母親在家裡等你回來,給你做你愛吃的百合蝦仁兒。」
夏明徹笑著點頭,聲音清越:「祖母,父親,母親,小妹,你們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這話,他將東西一手拎起,大步跨出夏府。
夏棋連忙跟了上去,將夏明徹手中的包袱拿在手裡,服侍夏明徹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