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淵看著白朗,眼中晦暗不明,「原本我只想試探一下,如今看來,雁門關裡裡外外都已經佈滿了衛家勢力……」
白朗見他承認,氣的一拳揮過去,「你這樣做之前可考慮過我們這些人的生死?枉費我花了那麼大的功夫救你,若被守門官察覺了,你倒是沒事,可我們就要腦袋搬家了!」
楚少淵偏頭躲過,因身上有傷,他比平日反應慢了半分,就這半分只差,白朗一拳掃到了他的下巴,下巴上傳過來劇痛,見到白朗第二拳緊接著就要揮出來,他抬起受了傷的手,擋住臉頰,將透著血的繃帶露出面向著白朗。
白朗看見少年用受了傷的那隻手護住臉,繃帶上頭血跡斑斑,自己親手包紮的傷口,自然知道手指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少年是為了給他擋刀才會傷到的右手,即便心裡清楚少年是為了讓他內疚,才會故意用受傷的手來抵擋,可到底那一拳還是停住了,心中憤憤不平,哼了一聲。
「你們燕人,慣會用詭計!」
楚少淵歎了一口氣,「你一路照顧我,我心中十分感激,若出了什麼事,我絕不會對你們見死不救,只是,你有你的責任我也有我的使命……」
白朗恨聲打斷他,怒氣止不住的衝上頭頂:「你的命都快沒了還談什麼使命?你不過是個臣子罷了,大燕能人異士多如牛毛,少你一個難道大燕就會滅國?你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
楚少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垂了下去,動了動右手,手上的傷口已經疼到麻木了,自從他出了雲浮城便知道一路定然艱難險阻,只是沒料想到會是這樣坎坷。
白朗罵了半天,見他一直是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也上了火,「你現在跟我是一樣的,知道麼?我們都是為了能夠活著,拚命的活著,才會做這些事,才會……」
「不一樣,」楚少淵抬起頭看著他,「我們不一樣,我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我……」
更是為了報母妃的仇,為了父王口中的答案,還有喜歡的女孩兒……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白朗在跟楚少淵發過一頓火之後,心裡壓抑著的那股子沉悶終於散開來,他拍了拍楚少淵的肩膀,「既然跟我出了關,就不要想那麼多了,等傷養好了,我送你入關。」
楚少淵沉默半晌,無奈的點了點頭。
白朗就勢躺在他的床上閉上眼睛,「早些睡吧,明早還要趕路,我們要盡快趕回塔塔爾部了。」
楚少淵側身躺在另外一邊床上,伸手按住脖子上掛著的玉蟬,將心中那些抑鬱壓了下去。
月亮終於升了起來,今天是上弦月,潔白光亮的掛在天空中,周圍散落著幾顆亮光閃閃的星子,北風呼呼的在窗外不停的刮著,屋子裡顯得十分靜謐安全。
從雲浮快馬加鞭傳到的信箋也終於進了雁門關守將——安北候世子衛風的手裡。
他捏著手中的信箋,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將信靠近油燈,火焰竄了上來,將信紙燃盡。
「王玨那邊,不要再讓人去吸引他們的注意了,我們的蕭先鋒來了,明日就跟王玨一同披掛上陣吧,也讓咱們開開眼界,看看從雲浮過來的將軍們的風姿。」衛風嘴角輕勾,囑咐下屬。
恭敬的立在一旁的下屬臉上帶了笑容,「咱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您瞧好了吧。」
衛風將窗子推開,看了眼外頭明亮的月光,聲音卻沉了下去,「我們衛家也算是忍辱負重了,等太子過來就能撿個現成的軍功,嘖嘖,天下間沒有比這更好的事兒了……」
他轉頭看了眼下屬,「你說,太子他會是個拎得清的人吧?」
下屬愣了愣,卻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回答,一時間眼睛瞪的比牛眼還大。
衛風見他這副呆愣的模樣,撲哧笑開,扭頭繼續看著月色,聲音低的像是輕歎。
「拎不清也不怕,皇上有那麼多位皇子,也未必一定要扶著他……」
屋子裡頭一片靜寂,襯得夜色就愈加濃厚。
冬天的夜晚雲彩不多,偶爾有幾片緩緩的穿過月亮,將月亮的光輝掩了下去,而屋中那幾聲輕輕的歎息聲最後還是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
嬋衣一夜好眠,早上起來就顯得很有精神,懶懶的伸了個懶腰,趿鞋下床。
錦屏將熏暖的衣裳一件件的幫嬋衣穿好,用象牙木梳輕輕的幫她梳頭,足足梳了一百下,才輕輕挽了個元寶髻,在髮髻上頭斜斜插了兩朵粉紅色紗花,又拿了一支赤金掐絲鑲碧璽的釵點綴在頭上,看上去嬌俏又大方。
錦瑟端過來一碗羊乳,溫聲道:「夫人已經起來了,剛才去大廚房的時候還問起了小姐,說小姐起來先喝一碗羊乳,再去東暖閣,夫人說昨兒晚上已經跟老夫人說好了。」
嬋衣點點頭,母親的意思是今早就不用去福壽堂了,她接過羊乳,分了好幾口氣才將羊乳喝完,她近幾日喝的羊乳裡頭沒有放糖,就單單一股子羊乳味兒,即便是大廚房的人做的將那股子膻味兒都消了,她還是不喜歡喝這樣寡味的東西。
錦瑟見嬋衣一碗羊乳也喝的這樣痛苦,忍不住將從大廚房拿來的幾塊兒桂花糖拿出來遞給她。
「小姐吃幾顆桂花糖甜甜
嘴巴,這樣能把羊乳味沖淡一些。」
嬋衣已經好幾天都沒吃糖了,眼睛一彎,笑瞇瞇的去接,結果桂花糖直接被另一雙手奪走了,嬋衣眼巴巴的看著那幾顆糖落入了錦屏的手裡,再一看錦屏臉上,一副生氣的模樣,剛剛暴起的氣焰就那麼悄無聲息的弱了下去。
錦屏瞪了錦瑟一眼,「小姐的胃還沒養好,不能吃這樣甜滋滋的東西!」
嬋衣嘟了嘟嘴,「不吃就不吃。」
錦屏失笑,只有在吃食上頭,小姐才像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看這副氣鼓囊囊的樣子,粉嫩的臉頰因為嘟著嘴鼓起來,像是一顆大大的桃子。
錦屏將大氅拿過來給嬋衣披在身上,撩起簾子,一行人去了東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