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恍然大悟,官靠的是名聲,而武將卻是仰仗實力跟名望,寧國公上任川貴總兵,手底下的人定然不會服氣,想要將政績做好,就必須要拿出全部精力,這樣一來也就沒多餘的心思去管雲浮城中朝堂上頭的事情。
不得不說皇上這一招釜底抽薪使得真是妙極了,這明升暗降的滋味,不知道接到聖旨的寧國公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嬋衣嘴角隱含笑意,心情好了,針下的飛快,不一會就繡好了一支盛開燦爛的梅花,抬頭瞧了一眼還在歪著頭想事情的蕭清,笑了笑:「左右與我們無關,清姐姐這麼費神做什麼?而且先鋒是洌大哥,瞧洌大哥在川貴的本事就能料想一二,何況我們這次可是十五萬大軍呢,便是人數上頭都超了韃子,一人一腳也踩得死他們了。」
蕭清回過神冷靜道:「我不是在擔心我大哥,若我沒料錯,楚少淵會點了我二哥同行,皇上這個旨意下的有些突然,如今太子跟楚少淵兩人不對付,讓他們一同去西北,我怕我大哥跟二哥會夾在兩邊為難。」
嬋衣手中的動作一頓,蕭清說的為難,是說三皇子跟太子之間的博弈,蕭家人不好摻合進去……只有自己知道太子將在三年之後被斬殺,還是以叛國通敵的罪名,這場戰爭最後的贏家會是楚少淵……
她深深的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跟蕭清說,與其擔心這種事,不如多想想如何打贏了這場仗,可是她不能說也說不出口,只好用話哄著蕭清:「清姐姐何必為了這種事情煩惱呢,想必洌大哥跟沛二哥心中有數的,」話題一轉,直接將這事兒岔到她的身上去,「倒是你,怎麼近幾日都規規矩矩的不穿胡服了呢?」
自從昨天開始,蕭清來夏府就一身的名門閨秀裝扮,香囊釵粉的都用上了,步子也不像之前那麼大,變得像是一個閨秀的模樣,看的她直感歎,以她對蕭清的瞭解,除非是必要場合,否則蕭清一向是我行我素慣了的,不會輕易的改變裝扮。
沒想到她的話剛出口,蕭清臉上就飛起了兩朵紅霞,「晚照……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彆扭?」
彆扭?
嬋衣挑眉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了一番,「不會啊,清姐姐的容貌很秀麗,這樣打扮之下更加好看,怎麼會彆扭呢?是不是清姐姐不習慣這樣的裝束啊?」
蕭清點了點頭:「前幾天,我舅母忽然來府裡頭將我訓斥了一頓,說我再這樣下去,以後就成了瘋丫頭,沒人會待見我,還給我留了兩個教引嬤嬤,一個梳頭的媳婦子,兩個小丫鬟,弄的我出個門都要捯飭半天。」
嬋衣撲哧笑了出來,「看來你舅母是怕你嫁不出去呢,才會這樣安置你。」
嬋衣本來是打趣蕭清的,可話音落了許久,也不見蕭清接話,她收斂了笑容問道:「難道讓我說對了?」
蕭清臉上飛起了一片霞紅之色,嬋衣看的愣住,沒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能從大大咧咧,性格堪比假小子的蕭清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實在是讓她有些驚訝,上一世的蕭清可是直到她死之前,都沒聽說與哪家的公子訂了親,而這一世,沒想到她也會為了自己的婚事而害羞。
嬋衣忍不住盯著她看:「清姐姐居然也會害羞!」隨後又好奇的問道,「是哪家的公子呀?」
蕭清抬起頭看了嬋衣一眼,發現她是真的沒發現自己跟夏明徹的事情,當下支支吾吾的,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那副難受的樣子,讓嬋衣越發的好奇了,直纏著她要問個一二三四出來。
蕭清被她癡纏著,吐了一句:「別問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嬋衣看著蕭清臉上羞赧的紅色,整個人像是迎著春風搖曳生姿的繁花,這到底哪裡像是沒一撇的樣子啊!
她開口促狹道:「看清姐姐的這個樣子,八字恐怕連那一捺都要畫完了,怎麼還說沒一撇呢?究竟是誰?怎麼還這般神神秘秘的,難道是我認得的人?」
蕭清不說話,只垂著腦袋裝鵪鶉,怎麼問都再不吐一個字兒。
卻勾起了嬋衣無限的好奇,可她猜測來猜測去,就是想不到究竟是哪個人這樣本事,能夠被以後的女將軍看上眼去。
後來蕭清索性跳過了這個話題,扯了別的事情來說,嬋衣怕把她說惱了,反正以後都會知道的,心下打定主意,便也不在糾纏這個事情。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蕭清有事先回去了,嬋衣一個人坐在炕上將腰帶繡好。
筱蘭進來低聲道:「小姐,老夫人讓您去福壽堂一趟,有客人來了,請您去招呼呢。」
嬋衣愣了愣,讓她招呼的客人,必然是與她一般年紀的小姐,她點了點頭,將手裡的針線放下,整理了一下衣飾,去了福壽堂。
此時福壽堂裡的女眷們正聊的熱火朝天,夏老夫人跟謝氏一人手中牽著一個十歲大小的女孩兒,夏老夫人止不住的讚歎:「生的真好,眼睛像是太太的眼睛,想來這鼻子該是像了她父親了,看著就讓人喜歡……」
嬋衣進來就聽到這樣一句話,抬頭看了眼正屋中,夏老夫人身邊坐著的兩個太太,一個二十出頭的樣子,生的很漂亮,杏眼粉腮,眼中含著如水的光華,卻讓人十分的舒服,頭上戴著支金累絲銜珠蝶形簪,一身銀紅色的妝花褙子,顯得人很精神,她認得,這個是父親族兄弟家的媳婦何氏。
而另外一個婦人的容貌與何氏有著五分相似,身上穿著天青色的妝花褙子,頭上插著幾支景泰藍掐絲髮簪,一身素的模樣,搭上她沉靜的表情,自有一股子風華在裡頭。
嬋衣只是打量了二人一眼,便上前給夏老夫人跟謝氏行禮。
夏老夫人招她過來,將身邊的女孩兒介紹給她認識,「這是你七嬸家的妹妹,姵衣,這個是你七嬸娘家姐姐家的妹妹,陸妍貞。」
原來一直被祖母拉著不住的誇的女孩兒,是何氏的娘家姐姐家的小姐。
嬋衣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何氏怎麼忽然來家裡做客呢?
她笑著跟兩位小姐打招呼,幾個女孩兒湊在一塊到花廳裡頭聚著吃點心,紅彤彤的山楂果子做成的酸甜糕被端了上來,嬋衣一邊張羅兩個小女孩兒吃點心,一邊分神聽著正屋裡頭的動靜,就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
「……今兒叫了太太來,原是我冒昧了,我看著清姐兒那個孩子心裡實在喜歡,這才仗著膽子跟太太提一嘴。」
嬋衣猛然間睜大了眼睛,再顧不得聽眼前兩個女孩兒說話,輕輕推了半扇花廳的窗,讓裡頭的聲音更清晰的傳了過來。
大何氏微微笑著道:「清姐兒算是妾身看著長大的,本性純良,只是愛舞刀弄槍了一些。」
夏老夫人不在意的笑起來:「多虧了清姐兒喜歡舞刀弄槍,才能多次救得我家孫孫,顧家的事情您應該也是有所耳聞吧,若不是清姐兒教了晚晚幾招防身術,現在晚晚哪裡還能好端端的在這兒,何況想一想,蕭將軍是個武人,又多年未曾續絃,教出來的孩子自然也都像他,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言下之意就是夏家拎得清,娶個會武藝的媳婦只會好不會壞。
大何氏點點頭,夫君一直惆悵清姐兒的婚事,這麼多年來她也曾試著跟一些走動的親近的人家說起清姐兒的婚事,可人家一聽是清姐兒,就都紛紛退縮回去,讓她實在是有些頭疼,尤其是清姐兒那個性子,每次去了別人府裡頭,都是要鬧得人家雞飛狗跳才罷休,她漸漸的也就生出了隨著她的心思,畢竟她還有自己的親爹,親爹都不張羅,她一個舅母,再如何上心也沒用。
沒想到前幾日妹妹會過來說起此事,她原本聽到是夏家,還有些猶豫,怕夏家門風不好,清姐兒嫁過來會吃苦,可聽說前日的事情,幾乎整個雲浮的世家都讚揚夏家門風正,教出來那樣貞烈的女兒,讓她帶著的疑惑漸漸有些鬆動,今日才會過來說打問打問情況。
大何氏看了看笑的慈祥的夏老夫人,臉上的神色帶了些為難,謝氏忙問:「可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大何氏這才開口道:「不瞞夫人,蕭家的家訓是年過四十無子才可納妾,咱們也知道這樣要求旁人家,實在是有些……可蕭家就這麼一個閨女……」
這確實是有些為難人了,要知道誰家的長輩不希望自家兒孫滿堂,有些婆母還會逼迫自家媳婦給兒子納妾,以求開枝散葉。
謝氏看著夏老夫人,不知該如何回這個話,若是以她的意思來,她自己吃過妾室的苦楚,也不願看著自己的媳婦吃這份苦,可自己的婆母未必會這樣想。
夏老夫人愣了愣,眉頭微鎖,半晌才道:「太太這個要求確實是有些苛刻了,不過,我們夏家也不是那些縱そ情聲色的人家,正室未有嫡子之前,是不會讓妾室通房蹦出半個庶子出來的,這個太太可以放一百個心。」
大何氏輕輕笑了笑,她不意外這個結果,若是自己的兒子娶媳婦,她也會這般,只是她畢竟只是舅母,有些事情還是要問過夫君,讓夫君去跟姐夫談談,才能決定。
她語氣緩和下來,「這事兒還的回去讓夫君問問姐夫才能做主。」
夏老夫人點頭,「這是自然的。」
嬋衣聽到這裡,心裡像是炸開了一聲悶雷,沒想到蕭清居然喜歡的是自家的哥哥!
上一世大哥跟二哥的髮妻可跟蕭清沒任何關係,而這一世居然會發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只是不知道說的是大哥還是二哥,按理說該是大哥才對,可大哥如今在西北,而且蕭清那個樣子,她直覺,一定不是大哥,應當是二哥,否則蕭清也不會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她嘴角不由的就有些上翹,她回頭得好好的羞一羞二哥,這樣大的事情居然一點風都沒透出來,真是不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