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安禮用罐子裝了特質的藥汁忙上忙下的給顧奕擦拭身體。
一直快到清晨的時候,顧奕的燒才算是退了下去,天亮的時候,簡安禮又用管狀物溶了兩丸粒藥丸送進顧奕的嘴裡,顧奕的情況算是暫時穩定了下來,呼吸心跳聲都不像之前那般微弱,變得沉穩有力,簡安禮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顧仲永熬了一夜十分疲憊,靠在美人榻上睡著了,楚少淵也支撐不住,在桌案旁用手肘支著下巴打著瞌睡。
清早的天空中還掛著半彎弦月,有零散的幾顆星子隱約的發亮,天色微白,不時有粗使宮人拎了水在狹長的宮道中來回行走,沉睡的皇宮開始漸漸甦醒。
守宮門的侍衛精神抖擻的將崇興門前的宮門打開,等待朝官前來早朝,肅穆的皇宮樹立在身後,一派的浮華景象被封在了宮門之後,過了一會兒,朝官紛紛前來上朝,有那與侍衛相熟的朝官,臉上帶笑的跟他們點點頭打著招呼,忽然間,一個身上戴著孝的小廝虎頭虎腦的走了上來,侍衛們不由的瞪圓了眼睛。
皇帝剛剛睡醒,因昨夜批折子批到很晚,今早起來有些精神不濟的揉著腦袋,低聲吩咐宮人打了些涼水過來,梳洗完畢,總算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趙元德雙手捧著羊乳給皇帝端過來,皇帝小口的喝著羊乳,看了眼泛白的天際,問了一句:「那邊情況如何了?」
趙元德知道皇帝是在問在東宮養傷的顧世子,連聲答道:「聽宮人們說是已經好多了。」
皇帝點了點頭,將羊乳幾口喝完,整了整衣飾,起身去了正殿。
正殿之中聚集的朝官們正在下頭竊竊私語,就聽一聲:「皇上駕到!」紛紛跪倒在地高呼:「吾皇萬歲!」皇帝坐到龍椅上免了朝官的禮。
今日還是繼續之前的話題,官們彈劾來彈劾去,總離不開那幾個中心人物,武將們老生常談的說著一年的行軍佈陣練兵操控,一會官們說東南的水患該如何治理,一會武將們說軍餉不能總是遲遲不發,正殿上一片吵吵嚷嚷。
忽然一聲急促的稟告聲,打斷了殿中的聲音。
「報!八百里加急戰報!」
皇帝從龍椅上往下看過去,就見到大殿之下立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兵士,鎧甲上頭還冒著熱氣,想來是一路跑著到了乾元殿的,皇帝看了眼趙元德,趙元德伸手將戰報接過呈了上來。
是從西北雁門關來的戰報。
說是韃子軍聚集在雁門關外,騎著兩人高戰馬的韃子騎兵雄赳赳氣昂昂的踏過關外的草地,一路前行到了雁門關,從烽火台上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韃子兵,讓人不由的心驚膽戰。
皇帝手中拿著戰報,皺了皺眉,因韃子跟燕人的新年並不是一起的,所以往年到了年底的時候,也常會有韃子小支小支的來進犯,無非是搶一些邊關百姓的米糧錢財牲口什麼的,這樣大規模的進犯還是數十年來的頭一回。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皇帝不出聲,沒有人敢擅自開口說話。
皇帝靜默了半晌,清冷的眼睛看著兵士,沉聲問道:「現在的情況如何?」
兵士不敢撒謊,恭聲回道:「安北候世子正召集了雁門關的所有將領在商議,平日裡練兵也十分嚴謹,派出去的斥候回來報,說是大約有十萬的韃子軍隊聚集在關外,我們只有五萬人,怕打起來會吃虧,特讓小人傳了戰報回來,請皇上出兵增援。」
有那些眼尖的朝官發現,皇帝臉上一貫的清冷表情有了些細微的變化,眼底一片寒霜。
只有離得皇帝十分近的趙元德知道,皇帝捏著戰報的手,有多麼用力,原本紅潤的指尖微微泛白,幾乎將戰報捏的變形。
皇帝笑了笑,道:「諸位愛卿對此事可有何看法?」
兵部尚書沈葳進言道:「臣以為,既然安北候世子探出了韃子的軍馬,那便先派了將領過去,查明了實情再做定奪。」
刑部尚書梁行庸卻堅決反對,「韃子的軍馬都在雁門關外了,不先支援卻派將領過去,若是延誤了戰機,丟的豈止是雁門關!」
即便不是在朝為官的人都知道,雁門關是大燕的第一關卡,打開了雁門關,隨後的錦州,幽州,雲州,都是一馬平川的地勢,那等於是將大燕的領土生生的送給韃子,如何能不管不顧!
朝堂之上分了兩派人,一派是支持沈葳的,另外一派是支持梁行庸的,還有一派中立,站著死活不說話,比方說安北候衛捷,分明是他的兒子在雁門關守著,他卻能老神在在的一言不發,好似一點也不在意這個世子的死活。
大殿之上聲音吵雜,兩派人幾乎要將房頂掀開了天去,皇帝輕聲咳嗽一聲,兩邊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
「沈葳,你說派將領去,那派誰去合適?」
沈葳被問到,垂頭想了想,道:「臣以為,太子是最佳人選,既能顯示出我們大燕對待韃子的態度,又能鼓舞士氣。」
安北候冷冷的看了沈葳一眼,依舊沒有出聲。
倒是一旁的梁行庸大聲反對道:「萬萬不可,太子乃是我大燕的儲君,若是出了意外,會動搖我大燕的根本,不如皇上另外派一位皇子去,也一樣可以鼓舞士氣!」
大殿之下一片附和之聲。
皇帝那雙清冷的眼睛掃過梁行庸,開口問道:「那梁大人覺得朕的哪個皇子去合適呢?」
梁行庸不敢抬頭看皇帝的眼睛,將手指放平,躬身道:「臣以為三皇子
殿下最為適合,無論從長幼上頭來說,還是身份上頭來講,都是最佳人選。」
皇帝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極快的不悅,大殿之中死一樣的寂靜。
誰都知道三皇子剛剛回宮不到一月,皇帝珍之重之,著意請了吏部侍郎謝硠寧跟驃騎將軍蕭睿來教他學問跟武功,雖然在身份上頭,三皇子的母妃宸貴妃是除去皇后最為尊貴的后妃,但宸貴妃早逝,而三皇子顯然在一些別的方面,並不如從小在宮中長大的皇子。
許久之後,皇帝開口道:「此事再議,朕乏了,今兒先散了吧。」
說完,皇帝起身回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