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在一旁提醒道:「母親先想好如何回稟太后,別到時候時間對不上。」
寧國公夫人滿不在意的冷笑一聲:「我就把之前曼曼如何被她陷害的事情都說出來,好讓大家知道知道夏家嫡女是個什麼樣黑心爛肝的東西,長寧長公主還捧著她,看這回她們有什麼話說!」
顧奕看著母親不在意的樣子,低聲囑咐道:「母親別不當回事,要把前因後果都串起來,才好讓夏家的人啞口無言,辯都辯不出來才行。」
丫鬟進來說顧仲永叫顧奕去書房,顧奕又低頭囑咐了幾句,這才起身去了書房。
顧仲永手中正握著一份折子,眉頭蹙起,看見兒子進來,召他過來,「你看看這個。」
顧奕低頭快速的看了一遍折子,露出驚訝的表情:「父親,王玨竟然這麼快就……」
顧仲永點頭,「王玨敢接這個差事,定然是提前做了準備的,既然他已經察覺到了馬市的不妥,遞了折子上來,那麼最遲過了年,皇上就會再派了人去,皇上屬意三皇子,近日還讓蕭老將軍教三皇子一些拳腳上頭的功夫,聽說是大有增益。」
顧奕輕蹙眉頭,「三皇子比我還小一歲,皇上即便派他過去,他當真就有能力做成這樣的事?」
顧仲永見他漫不經心,索性將話掰開了跟他說:「皇上既然決心收回馬市,必然會派了心腹隨行,三皇子是代表皇上去的,此去究竟如何誰也說不好,若皇上當真將衛家的兵權收回了,以我們家現在與安北候府的親近來看,必然要受到牽連,得想個法子脫身才行……」
顧仲永沉默半晌,開口道:「你明日入宮,將這折子跟太子交個底,太子定然不會甘心,輕輕佻撥幾下,太子的火氣就會上來,到時候太子去找三皇子的麻煩,你再在中間做和事老,太子手重,你一定要出手救下三皇子,再將夏家的事情跟他說道說道,他若是在意夏家,就會投鼠忌器,然後再讓他向皇上提出讓你或者奎哥兒隨行去西北,皇上到時候論功行賞,給你或者奎哥兒一個實權的職位,再往西北安插我們的人,就容易多了。」
顧奕這才明白了自家父親的意圖,不得不說,父親真是老謀深算。
他點頭道:「兒子明白了,父親放心,兒子一定辦好這事兒。」
顧仲永將折子放到一邊,又問起了夏家的事情:「你母親那邊已經想好了對策了麼?明日別說漏了嘴,皇太后那可是經歷了兩朝的人,眼睛毒的很。」
顧奕笑道:「夏家嫡女的汗巾都在我們手裡握著了,夏家即便是想辯駁,也得先說明白,這汗巾是怎麼到我的手裡的,難道他們還能把自家人推出去?即便是推出去了,皇太后真的就相信麼?」
只怕皇太后根本不能信這樣的說辭,還會覺得是夏家太喜歡狡辯,從而厭棄了夏家。
顧仲永笑著點頭。
……
夏府的福壽堂,嬋衣端著一盤剛做好的麥芽糖上來,笑著對夏老夫人道:「明兒就是小年了,灶上剛做好了麥芽糖,您嘗嘗看甜不甜,能不能粘住灶王爺的嘴。」
夏老夫人笑著拈起一小塊來放進嘴裡,甜甜的味道瞬間瀰漫開,她笑道:「看著這糖塊,就想起小時候一大家子姐妹,一到小年的時候,就聚集在一起,等著第一鍋麥芽糖出鍋,搶著吃頭一塊。」
嬋衣捂著嘴笑,「咱們家裡就我跟四妹妹兩個姐妹,不跟祖母搶,祖母吃的正是今年的頭一塊。」
夏老夫人板著臉,往她嘴裡也塞了一塊麥芽糖,「也把你的嘴給粘住,省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貧嘴!」
嬋衣嘴裡嚼著麥芽糖,呵呵的笑,就聽明茉道:「四小姐回來了,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夏老夫人點頭道:「讓她過來,就說剛做了麥芽糖。」
明茉點頭去了。
嫻衣進門,臉上勉強掛著幾分笑意,眼睛紅紅的,臉色卻刷白,似乎是剛剛塗過粉。
嬋衣不動聲色的將麥芽糖端起來,湊近她身邊,輕聲笑道:「快,今年的頭一份麥芽糖呢,四妹妹嘗一嘗。」
嫻衣忍著不耐煩的情緒,拿起一塊放到嘴裡,謝也沒道一聲,就那麼坐到了桌案旁邊的小杌子上頭,有些神情恍惚的嚼著嘴裡的糖塊。
夏老夫人見她不死不活的樣子就生氣,彭的一聲拍了一下桌案,嚇得她幾乎整個人就要跳了起來,夏老夫人忍不住皺眉,「你這是怎麼了?你在法華寺裡頭遇見了什麼事兒?怎麼去一趟法華寺,把魂兒都沒了?」
嫻衣怔愣的看了眼夏老夫人不耐的神情,臉上抖了幾下,嘴裡喃喃:「我,我什麼,也沒遇見……」
夏老夫人眼中厭惡感更甚,揚聲問道:「琉月,秋月,你們說,在法華寺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琉月跟秋月對視一眼,皆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四小姐一直在廂房呆著,不讓我們進去。」
夏老夫人皺眉,「那其中有沒有人經過,或者遇見了什麼人?」
琉月跟秋月齊齊搖頭。
嬋衣挑了挑眉,法華寺,離著夏府有一段距離,但是離寧國公府卻是很近,只相隔著兩條巷子,若是嫻衣去了法華寺,寧國公府的人不可能沒有動靜,除非……
她輕聲道:
「祖母,看四妹妹的樣子,應該是累著了,讓她回去歇著吧。」
夏老夫人一時間也問不出什麼來,揮了揮手,讓嫻衣下去了。
嬋衣送嫻衣出去,伸手將她的衣服理了理,眼睛盯著她的神情,淡淡笑道:「今兒忘了跟妹妹說,那個汗巾還有兩針沒繡好呢,不然你先給我,我把汗巾繡好了再給你?」
嫻衣耳朵裡一聽到「汗巾」二字,整個人像是炸開了一般,伸手將她往後推了一把,大聲道:「不必了,我自己繡就行了,我累了,先回房了。」
嬋衣看嫻衣那副氣急敗壞的匆忙樣子,嘴角輕輕揚起一抹笑容,看來嫻衣是沒拿到她想要的東西啊,否則回來怎麼會是這樣一副游離在外的樣子。
她轉身回了福壽堂,夏老夫人猶自在生氣,拿著佛珠快速捻動。
嬋衣還沒來得及勸夏老夫人,就聽丫鬟說:「二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男子。」
夏老夫人愣了一下,忙道:「讓他們進來。」
嬋衣轉身去了屏風後面,隔著屏風就看到一個十分英挺的男子跟夏明徹一同走了進來。
夏明徹給夏老夫人行了禮,開口介紹:「祖母,這位是杜平,杜僉事。」
嬋衣驚訝的看著那男子,分明只有十六歲的大的郎君,個子竟然這樣挺拔,也難怪張楊氏敢那般語氣了,這個杜平確實是有幾分讓人無法小覷的實力。
就聽一個沉穩冷靜的男聲緩緩響起:「給夏老夫人問安。」
夏老夫人道:「不必多禮。」
夏明徹笑著道:「祖母,今兒杜大人來,也是想見見父親,可父親似乎還沒有回來,我便讓杜大人先過來了。」
夏老夫人點頭將神色放緩,「你父親最近很忙,要天黑了才能回府,」然後又對杜平道,「要是杜大人不嫌棄,就在府裡一同用膳吧。」
杜平一副恭敬的樣子,似乎只是一個來朋友家做客的有禮少年,一點也不像外頭傳言的那樣咄咄逼人:「老夫人叫我平哥兒便好,家裡人也都是這樣叫我的。」
夏老夫人見他十分有禮,微微笑著誇讚道:「真是一副好相貌,聽世敬說,你在川貴立了大功,可真是年少有為。」
杜平謙遜的回道:「老夫人誇獎了,全是我運氣好,才能從死人堆裡頭爬出來。」
這樣閒聊了幾句,夏世敬終於回了府中,幾人去了書房。
嬋衣這才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夏老夫人瞅著嬋衣就笑,邊笑邊搖頭,「這個杜平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了。」
嬋衣知道祖母話裡的意思,杜平攤上了那麼個舅母,一家子眼巴巴的盯著他這麼個得了指揮僉事差事的外甥,指望著外甥飛黃騰達了好幫他們一家子也雞犬升天。
嫁到這樣的人家裡,只怕是吃力不討好。
嬋衣笑了笑,轉身吩咐廚房晚膳多加了一些下酒的菜餚,想必杜平今日來,是為了他母親的案子,這件事兒估計得商議許久才能結束,男人們在酒桌上頭更容易吐露真話。
嬋衣陪著夏老夫人吃了晚膳,在堂屋裡頭披了件襖子拿了本《大燕異聞錄》來讀,裡頭講的都是光怪陸離的故事,用詞倒是十分優美,讓人忍不住一讀再讀。
將近亥時,夏世敬一身酒氣的進了福壽堂,嬋衣放下書吩咐丫鬟去煮醒酒湯,湯煮好了端上來,夏明徹也送了杜平出府,回了福壽堂。
夏明徹雖然不像夏世敬渾身濃重的酒氣,卻也是喝了不少,有些暈。
他坐到暖炕邊上,忍不住揉著腦袋。
一人一碗醒酒湯喝下去,這才稍稍的打起些精神。
夏老夫人急忙問:「如何?可商量的有結果了?」
夏世敬看了看一旁的女兒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對夏老夫人道:「我跟杜平說了,那件案子我一點都沒有印象,並且將現在的局勢告訴了他,他便同意了。」
實際上,是夏明徹在一旁從中點撥,杜平才做了決定。
夏明徹笑著安撫夏老夫人:「祖母不要擔憂了,三舅舅已經讓人打點過了,長寧長公主今日去了宮裡,明日就會有結果了。」
都是對夏府有利的消息,夏老夫人懸著的心終於是鬆了鬆。
第二日嬋衣陪著夏老夫人跟謝氏剛剛在福壽堂用過早膳,宮裡就遞了牌子來,讓她也一同進宮。
嬋衣收拾了一下,換了身淡青色的褙子,穿了條月牙色的馬面裙,陪著夏老夫人跟謝氏一同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