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蕭清嘴裡「嘿」了一聲,道:「你怎麼在這兒?」
楚少淵琥珀般的眼睛裡沉溺著溫和的光芒,將手裡的暖手爐交給朱瑿,嘴角抿出艷麗的笑容。
朱瑿臉色通紅,接過來小聲道著謝。
一副郎情妾意的畫面,尤其是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那樣的登對。
嬋衣收回視線,輕聲對蕭清道:「我們回去吧,別讓母親等急了。」
蕭清看了楚少淵一眼,點了點頭,還未說什麼就被嬋衣拉扭頭往回走。
風過,將嬋衣髮髻後頭的穗子吹亂,露出修長脖頸,有一種脆弱的美。
楚少淵眉頭一皺,她的樣子讓他心裡發慌,他急忙幾個跨步擋住她的去路,急切的叫她名字:「晚晚……」
嬋衣眼睛低垂,快步從他身邊繞過去,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晚晚,你怎麼了?」
她有些怒火中燒,呵斥道:「放開!」
楚少淵大驚失色,她上次走的時候,對他還不是這樣冷淡的,怎麼這次就……
他抓著她的胳膊不鬆開,她皺眉,側過頭不看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語氣十分不好:
「這是謝家內宅,你拉拉扯扯的纏著我究竟是要如何?」
話中的涼薄之意偏多,讓他心裡慌的直跳。
楚少淵看了蕭清跟朱瑿一眼,「你們去亭子裡頭等我們,我們一會過去。」
嬋衣用力拽胳膊阻止道:「清姐姐別走,等等我們一道回雲水軒。」
楚少淵有些生氣,她就這樣不想看到他麼?
他輕聲道:「別鬧。」
蕭清見他們二人不知為什麼爭執,一個讓她留下一個讓她走開,她看了看他們二人,無奈的站在原地。
而朱瑿卻微微蹙起眉眼,她知道他是從小養在夏府的,跟夏嬋衣是一同長大的,可即便是誤會了她跟他,也不該是這樣的反應……正想著,就聽路上又有腳步聲。
嬋衣怕被人看到,慌的一把推開楚少淵,反轉回去拉蕭清的手。
過來的人卻讓她大為驚訝,怎麼是謝翾雲?他不應該在外院跟三舅舅和五舅舅招呼客人麼?
謝翾雲看著他們,問道:「你們怎麼都站在路上,不冷麼?走走,去亭子裡坐。」
一副攆人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奇怪他們幾個在這裡。
嬋衣疑惑的看著謝翾雲,就聽一個女聲從另外一條小路上傳過來。
「……我說,你送個暖手爐送到哪兒去了?」漫不經心的聲音,對上這一群人時,聲音又高了幾分,「這不是人都齊了麼,還愣在這兒幹嘛?」
嬋衣眨了眨眼,怎麼謝霜雲也在?
楚少淵仔細著嬋衣臉上的神色,瞬間明白過來,剛剛他追著朱瑿將暖手爐給她送出來,定是讓她誤會了。
他偏過頭對她輕聲道:「二哥跟沛二哥都在亭子裡,亭子裡準備了蓮子酥跟紅豆卷,還有蜜豆乳酪,都是你愛吃的……」
嬋衣皺起眉頭,她沒想到還有別人在,可剛剛他們那般,就是給誰看了都會誤解。
蕭清耳力好,聽到有吃的,忙笑著道:「走走走,都去亭子裡暖和暖和,我早不耐煩聽什麼戲了,那些戲子的功夫花裡胡哨的,根本經不住打。」
經得住打的只有沙包吧。
謝霜雲左手拉著朱瑿,右手挽著蕭清,熱熱鬧鬧的往亭子裡頭走,謝翾雲跟在後頭。
嬋衣歎息一聲,看著他們都抬腳往亭子裡走,她一個人回去,反倒不好交代。
她抿了抿嘴角,抬步跟了上去。
楚少淵跟在她的身旁,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他溫熱的手剛碰到她冰涼的小手,就感覺到她的手快速往後縮著,被他緊緊地一把握住。
她抬眼瞪他,就聽他帶著委屈的話響在耳旁。
「終於肯看我了?」
楚少淵眉眼一彎,昳麗的臉上帶著幾分委屈。
嬋衣愣了愣,想掙脫他抓著自己的手,就聽他道:「你為何總是不信我?」
她的視線轉到前面,看著蕭清正低頭跟謝霜雲說話,朱瑿安靜的跟在一旁看著她們,身上帶著一股寧靜溫和的氣息,讓人看著她就很舒服。
她能說因為知道前一世他們就是夫妻,所以才會下意識的以為他們私下裡早有往來?
她眉頭蹙起,平靜的心逐漸有些煩躁不安,被一直注視著她的楚少淵輕易的察覺到了。
他勾了勾唇角,隱隱猜測到了幾答案,心中只覺得歡喜不已。
他將她冰涼的手湊到嘴邊,輕輕啄吻幾下,驚得她連連縮手抬頭瞪他。
他將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地步,輕聲說:「晚晚,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嬋衣嚇得將手用力縮了
回來,輕聲斥道:「你瘋了?」
慌的瞪他一眼,快步上前去挽蕭清的胳膊,還好他們是走在後面,沒人注意到。
蕭清正在說她又發現的一家包子鋪,裡頭的蒸餃很好吃,胳膊就被嬋衣挽住。
她笑嘻嘻的看嬋衣,「你們說完話了?」
嬋衣心裡慌亂不已,惱怒道:「誰跟他有話說?快走,好冷!」
楚少淵卻在她身後笑了笑,她每次要遮掩情緒的時候,總會拿別的事情做借口。
他的手心裡還留著她手指的涼意,剛剛在亭子裡,謝霜雲一直追問他回宮之後為何沒有找她,讓他煩不勝煩,才借口送暖手爐出了亭子,沒想到會被她看到誤解。
只有在意的人才會這樣敏感。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意自己?
這樣想著,心中的歡喜彷彿要衝上來,讓他忍不住就想碰觸她。
謝府跟夏府的暖亭一樣,是用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琉璃窗將四周都封閉住,只留下幾個小窗子通風,散散裡頭的炭氣,而柱子兩旁的幔帳是竹青色的軟煙羅,非常輕盈,這個亭子比夏府的暖亭足足大了兩倍,所以他們幾人在暖亭裡坐著,一點也沒感覺到擁擠。
暖亭裡放置了數十種點心,還有乳酪羹也有七八碗,一看就是早準備好的。
夏明徹見到他們一行人進來,說了句:「這下人齊了。」
嬋衣坐到他身邊,問道:「二哥哥,你們在這裡幹嘛?」
夏明徹輕笑道:「太子跟四皇子也來了,剛剛在外院三舅舅非要我們幾個作陪,煩不勝煩,我們這才找了個借口溜出來,在這裡歇會,等到正式拜壽的時候再出去。」
蕭沛轉過頭來問蕭清:「剛剛聽霜雲妹妹說二妹妹被寧國公府上的那個丫頭陷害?怎麼回事?」
蕭清手中捏著兩隻薄皮的核桃,「卡擦」一聲輕響,將核桃捏開,不在意道:「拉著晚照要換釵義結金蘭,結果在釵上頭動了手腳,最後晚照不同意,就陷害晚照說晚照貪她的髮釵什麼,真是沒腦子,釵上頭那麼整齊的利器切開的痕跡,硬說成摔斷的,嘖嘖……」一道兒說一道兒將核桃肉塞進嘴裡,「最後還不是丟臉丟到了姥姥家,當著一屋子的人給晚照賠禮道歉,不知道她們是圖什麼。」
夏明徹輕扣茶碗,淺呷了一口,一副沉思模樣。
謝霜雲吩咐下人去沏茶過來,轉頭跟朱瑿閒聊些別的事情。
楚少淵剛剛出來送暖手爐,不知道這一段,他眉頭蹙起,他們是要做什麼?對他動不了手,就轉而對晚照動手?
他從食盒中取出溫好的蜜豆乳酪,放到嬋衣面前,「最近就不要出門了,若是有人下了帖子給你,也不要接,過了年再說其他。」
嬋衣看著他臉上毫不遮掩的關切,頭一轉沒理會他,卻伸手將乳酪端起來吃,只覺得乳酪也沒往日那麼香甜了,吃了幾口放下碗。
他忙問道:「怎麼不吃了?」
嬋衣「嗯」了一聲,「不甜,不想吃了。」
他端起她吃了一半的乳酪,用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裡,甜滋滋的味道瀰漫開來,明明很甜,怎麼會……
楚少淵看了眼正拿著核桃想要跟蕭清學著捏開核桃的嬋衣,見她臉上雖然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但他就是能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不太好。
他微微一笑,湊近她輕聲道:「姐姐,你吃我那碗吧,裡面放了許多糖,應該會甜一些。」
嬋衣正用力捏著薄皮核桃,怎麼也捏不開,又聽到他忽然叫她姐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眼睛眉梢帶著些薄媚,整個人看上去清艷絕美,讓人移不開眼。
他嘴角彎起更大的笑容,從她手裡接過核桃,輕輕一捏就捏開了,手指靈活的剝開殼,將裡面的核桃肉絲毫不傷的取出,放到她手裡。
「以後,這樣粗重的活讓我來就好。」
意有所指的話,讓嬋衣聽到耳朵裡怎麼都覺得有一股子讓人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是一隻孔雀,忽然將漂亮的羽毛張開,讓人措手不及。
而對面正跟謝霜雲說著話的朱瑿,眼角卻一直注意著他們這頭,在看到楚少淵十分自然的吃著夏嬋衣吃剩的乳酪時,心中一顫,說不清的絞痛直接竄上心頭,讓她臉上的神情微微一變,而他卻看也沒有看她一眼,依然仔細的幫夏嬋衣捏核桃,夏嬋衣面前的小碟子上已經堆了高高的一碟核桃仁。
朱瑿想著,伸手也去抓核桃,用力捏,卻如何也捏不開。
旁邊的謝翾雲看著不忍,笑了笑,也抓了兩個核桃來捏,將核桃肉放到她碟子裡頭。
謝霜雲見謝翾雲捏的核桃沒自己的份,嚷嚷道:「哥哥偏心,我也要吃核桃!」
一句話惹的其他人的目光都往他們這裡看,朱瑿臉有些紅,卻發現那雙眼睛自從夏嬋衣進來,就再也沒有落到過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