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眉毛一擰,顧奕能夠被楚少淵搶了風頭的表哥,只有太子一人。
她忍不住透過帷帽上垂著的簾幕看楚少淵的神情,見他精緻的容貌染上了憤怒,明亮的眸子更是冷若寒霜,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不知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而讓顧奕這般對他出言挑釁。
楚少淵手裡拽著顧奕的領口,語調輕輕上揚,低聲道:「辱罵皇子,你可知道是什麼罪名麼?」
顧奕身量比他高一些,此刻被他拽著衣領,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掙脫,臉色漲的有些紅,面上的表情依然是十足的不屑,他冷哼一聲:「我辱罵皇子了麼?可有誰聽到了?」
八仙樓中來來往往都是顯貴,楚少淵剛回宮沒幾日,認識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旁人雖然都下意識的覺得,寧國公世子欺人太甚,可卻是沒一個人敢上前去,只在遠處站著偷看他們。
嬋衣看著眼前分明是偏偏貴公子的模樣,卻非要咧著嘴角弄出副不可一世的囂張跋扈表情的少年,越看越覺得奇怪。
而顧奕旁邊站著的那個一副斯文敗類的少年開口道:「顧公子不過是與兄台打了一個招呼,就被兄台這般無禮對待,也不知兄台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他們這樣倒打一耙到是很有一套。
「我聽到了。」嬋衣嬌軟的輕柔的,卻帶著斬釘截鐵的話語打斷了那少年的話。
話音剛落,他們幾人的目光便往她的身上投過來,安北候嫡次子衛治那張看起來端正的面目浮上了幾分不懷好意,輕聲笑了:「三爺今兒出門原來是來私會佳人的,是我們失禮了。」
嬋衣心中大驚,他這是在往楚少淵身上潑污水,一個皇子出宮,竟然是為了一個女子,這樣的皇室軼事想必會被大家津津樂道的談論許久,皇帝必然不會喜歡這樣的傳聞,從而做出什麼舉動來,誰也預料不到,好一招禍水東引!
楚少淵微微揚起眉毛,一把放開拽著顧奕衣領的手,將他推開三尺遠,擋在她的前面,隔絕開他們的視線,冷冷的說了一句:「滾!」
顧奕穩住腳步,走到楚少淵面前,看著他眼底瞬間帶上的殺氣,忽然伸手去摘嬋衣的帷帽,嬋衣嚇得往後一縮,那隻手卻跟著上了來。
楚少淵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泛出銳利的寒光:「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話語中蘊含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慄。
顧奕彷彿是恍然大悟般的,看了看他們,笑道:「你這般緊張做什麼?難道被公瑾說中了?呵,這是誰家府上的小姐?胃口這麼好,能吞的下你這麼個又冷又臭的東西!」
楚少淵薄薄的嘴角危險的抿起,猛然出拳打在顧奕的臉上,顧奕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出手,一下子被打的踉蹌了一步,險些跌到台階下頭去。
顧奕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他只覺得嘴裡一片血腥氣。
往旁邊吐了一口唾沫,才發現嘴角被他打破了,顧奕驚道:「你竟然敢動手打我?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楚少淵眸子發出寒光,精緻的臉頰上陡然升起一股子不可侵犯的威嚴,盯著他冷冷道:「你不過是衛家身邊的走狗,也敢這般囂張。」
顧奕瞬間暴跳如雷,從未曾有人這樣辱罵過自家門風,怒火將他原本的一副貴公子模樣完完全全扭曲了,他怒不可揭道:「你們都聽到了,這是他先出言挑釁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他自小與顧奎一同習武,雖打不過顧奎,但對付眼前這個孱弱的少年還是綽綽有餘的!
說著話,顧奕一拳還了過去,卻沒料到會被楚少淵輕易的躲開,他不敢相信,使了九分力氣一腳飛起去踹他的小腿,想將他踹倒在自己面前,卻被楚少淵發覺,他使出相同的招數,一腳把顧奕踹翻到了地上。
眼見顧奕落了下風,衛治幾步接近嬋衣,一把就要掀她的帷帽,嬋衣按著帷帽邊緣,後退進了八仙樓中。
而此時在樓上等著主子的小內侍遲遲等不到楚少淵,下來就看見衛治對嬋衣動手,想到自家主子對她的愛護,驚的他一把將嬋衣拽到了身後。
衛治眸光一閃,認出了這個小內侍是張德福的乾兒子張全順,冷笑一聲:「你這麼個腌臢玩意也敢來阻攔爺?你可是活的膩歪了!」
衛治一把掀開張全順,伸手去抓嬋衣,就見楚少淵閃身過來,一腳將衛治踹了個翻,直將他心窩子踹的發疼。
衛治爬起來,揉著心口,心中暗自驚訝,這個三皇子當真沒有習過武麼?為何他腳上的力氣會這麼大。
楚少淵轉身輕聲問嬋衣:「可有被嚇到?」
嬋衣斂眉,輕輕搖搖頭。
這些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前一世貴胄王孫她也不是沒見過,但這樣的場面,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見,在宮外這樣折辱楚少淵有什麼寓意?正面對上皇子,哪怕是王孫貴族也吃力不討好的吧,皇子代表的可是整個皇室的尊嚴,這樣下一個皇子的臉面,哪家的皇帝會置之不理?還是說他們有後招?
忽然一個清越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總想,可惜我晚生了幾十年,未能夠一睹當年寧國公的風姿,想當年的寧國公是何等的英雄,能夠拒絕顯宗皇帝的拉攏一心輔佐高祖皇帝,可惜他的後人如今卻是這般的蠅營狗苟,真是世事難料。」
八仙樓裡出來一個眉目清俊的少年人,五官如同雕刻一般分明,卻是有稜有角的俊美,一副放蕩不拘的世家公子之姿,卻讓嬋衣眼神一亮,是謝翾雲,她的三表哥!
顧奕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聽到這一番話,剎那間臉色爆紅,想開口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可以反駁的話來,回想一下他方纔那般,不正是仗勢欺人虛張聲勢麼?
心中忍不住苦笑連連,他剛剛的這番舉動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上自己了,他們家雖然是大燕的權臣,但卻是跟衛家緊緊的綁在了一起,否則怎麼會一到了這種挑釁人的時候就要他家出手?
他抿了抿嘴角,冷冷的瞪了他們一眼,摔袖走了,心中隱約覺得不能夠再這般下去。
衛治見顧奕被謝翾雲的幾句話激走了,也不惱怒,只是仔細的看了楚少淵身後的嬋衣好幾眼,笑了笑:「這位小姐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楚少淵冷冷出聲道:「與你無關,你若不想被御史彈劾,就閉住你的嘴,別讓我聽到什麼亂七八糟的的傳聞!」
衛治懶懶一笑,「你在八仙樓前為了個女子把兩位重臣之子打傷了,即便我不說,你覺得會有什麼傳聞流出呢?」
謝翾雲微微一笑,手中把玩一把折扇,淡然道:「公瑾慎言!家妹是與我一同前來的,方纔我在樓上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若說有什麼,想必公瑾比我更清楚才對。」
衛治聞言看了謝翾雲一眼,笑著道了一句,「我記得謝家的小姐沒有這般年幼的,莫非是我記錯了?」
說著上了八仙樓前自家的馬車,臨走前對楚少淵幽幽的說了一句:「看來,是太子哥哥小瞧你了。」
一句話中帶著警告與蔑視,讓嬋衣心中警鈴大作,他回宮的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前一世的太子是一個溫和的人,對待楚少淵這個半路回去的弟弟顯示出了莫大的寬厚和容忍,直到被殺之前,她都未曾聽說過太子為難過楚少淵,可這一世,難道太子要對他動手麼?
「王瑾,你還躲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追他們?」謝翾雲瞥了一眼背著光幾乎站到了門後的那個少年,譏諷道,「成日見你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今兒怎麼都把你甩到後頭去了?」
那個少年竟然是王瑾!嬋衣瞬間覺得不可思議,王玨二叔家的嫡子,對王玨的定國候爵位虎視眈眈的一家人,也難怪會跟他們攪合在一起。
王瑾笑了笑,也不回答,自詡風流的搖著步伐走了,從後頭看,怎麼怎麼像一隻搖搖欲墜的鴨子。
鬧事的人都走了,楚少淵看著謝翾雲笑道:「等很久了麼?」
謝翾雲道:「是挺久的,瑾瑜都快餓扁了,你再不來他就要把給你留的花膠煲雞讓掌櫃的先上來吃了。」
嬋衣在後頭跟著他們上樓,聽他們閒聊,竟然二哥哥也在八仙樓,今天二哥哥明明說有事不來送大哥哥的。
到了樓上,嬋衣把帷帽摘下來,錦屏錦瑟也在一旁伺候,楚少淵讓她們去了隔間。
夏明徹關切的看著嬋衣,問道:「大哥走了?」
嬋衣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輕聲道:「二哥為何不送送大哥?」
夏明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送什麼,婆婆媽媽的,待大哥回來,我們一同去接他就是了。」
嬋衣瞭然,男兒漢最怕的就是離別,親人離別之際,即便是再冷淡的少年都會忍不住生出些愁思來,她點了點頭,將這事擱下,腦子裡回想剛剛那一幕,忍不住看了眼楚少淵。
「你不是說你在宮裡一切都好麼?剛剛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