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走到外間放置冬禮的箱子旁,吩咐丫鬟尋了幾隻食盒,點了點外祖母拿來的皮子跟酥糖、茶葉,恰好是府裡幾個主子的量。
她正拿出酥糖,仔細的分放到幾隻小巧食盒中,就聽見謝氏略帶一些猶豫的聲音,語調拖緩,「母親,我病了許久,夫君也沒個人照料,如今顏姨娘又……媳婦想著不如給夫君納一房良妾,也好照顧夫君的起居…」
嬋衣的手一頓,直直盯著食盒上面描的幼子嬉春圖,終於還是走了這一步,母親心裡的痛,想必不比她得知簡安傑與夏嫻衣有私情的時候少多少,當家主母必須大度,仁德寬厚,這些說辭倒是好聽,可哪個女子願意將自己的丈夫分給別人?
嬋衣緊緊的握了握拳,努力讓自己放鬆,垂下眸子將酥糖分好,又去分茶葉,裡間的人說話聲音壓的很低,夏老太太的語氣帶了幾分驚訝。
「你還病著,說這些做什麼?」
是啊,母親還病著,卻要操心這些,在母親心裡,父親還是那個哪怕勾破了衣裳也要給母親尋到香囊的少年,可在父親心裡,只怕母親早褪去了鮮艷,變得如同佛龕中掛著的觀音像一般陳舊了吧。
嬋衣皺著眉,將茶葉一包一包的分好,就聽見謝老夫人嘲諷的聲音,語氣平靜:「你既知道映雪病著,這些事就該自己接過去管了,你的兒子你卻不上心,難道你要映雪這個做妻子的去下丈夫的臉子?」
然後是夏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帶著些氣怒:「我若不是怕映雪心上不痛快,早給他納了幾房姬妾了,哪家大戶不以子嗣為重?她嫁進來我何曾說過一句重話?何曾讓她做過一件不順心的事?難道就你的女兒尊貴,我兒子就是泥捏的?隨隨便便想敲打就敲打?」
嬋衣聽的目瞪口呆,她從不知自己敬愛的祖母,竟然會如此的胡攪蠻纏,顛倒是非,受委屈的明明是母親,卻被這樣倒打一耙……
謝老夫人『光當』一聲將手中的茶盞砸了個粉碎,「周蔓菁你要不要臉?你看看映雪,看看晚晚跟徹哥兒,你再拍拍你自個的良心,說一句是誰敲打誰?枉你活了一把年紀,越活越回去了,我今兒來是為了什麼?你當我就了為了映雪來找你不自在的?徹哥兒、晚晚姓的是你兒子夏世敬的姓氏,以後是給你兒子養老送終的,難道我這個外祖母還能沾上你們夏府的什麼光?你醒醒吧!」
嬋衣眼睛低垂,伸手輕輕撫摸著那幾張上好的皮子,不止是父親不清醒,就連祖母也沒多少思量吧,都說隔輩親,可祖母這輩子最重視的還是父親這個兒子,其他人,孫子孫女兒媳婦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這個兒子重要。
裡間久久的沒有聲音。
蘇媽媽在一旁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心裡多少有些不忍,難為她這樣小,就得操心家裡大人的事,眼神中帶著柔和,小聲提醒道:「二小姐,您多少得挑幾件,一會兒還得給各院子分發下去……」
嬋衣低低的「嗯」了一聲,側頭輕聲道:「讓丫鬟去通知幾個院子,就說外祖家來人送了許多皮子,都來東暖閣挑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