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嬋衣重生回十二歲頭一次走出蘭馨苑。
走過九曲長廊,經過落了厚厚一層積雪的蓮花池,穿過飛翹的琉璃瓦鑲飾的石牆,再往前,就是夏府老太太居住的福壽堂。
看著眼前飛舞的雪花,將福壽堂的屋簷掛滿了白霜,嬋衣緊緊握住手中的絲帕,有些近鄉情怯。
上一世她能如願嫁到誠伯候府,還是倚仗了祖母為她打理,從兩家交換庚帖,定日子,到她的嫁妝,男方的聘禮,林林總總皆是祖母一手操辦,只是沒想到她剛成婚不到一月,祖母就撒手人寰了。
嬋衣穿過福壽堂的庭院,正巧老太太身邊的明茉出來倒水,見嬋衣過來,行了禮笑道:「二小姐您來的巧,剛老太太、太太還惦記您呢,說您頭上的傷也不知如何了……」
明茉又壓低聲音小聲道:「老爺、太太、大爺、二爺、三爺都來了,還有四姐兒也是剛到,方才老太太問起您的時候,老爺看著面色不太好。」
嬋衣笑著點點頭,看了錦屏一眼,錦屏立刻會意,將一個玉質的蝴蝶耳墜塞給了明茉,笑道:「有勞姐姐了。」
明茉是老太太跟前得用的丫鬟,知道老太太一向喜愛這個嫡女,這些小門路的討好她給的輕鬆,收打賞也收的自在。
明茉笑著幫嬋衣打簾,嬋衣點點頭,踏進屋子,轉過一張福祿壽三喜梨花木屏風,一眼便見到斜倚在香妃塌上,穿著寶藍萬壽卷雲紋妝花褙子的夏老太太,此刻正握著前來請安的母親的手,笑的一臉和藹:「早說過,你身子不爽,不必天天來問安,我這個糟老太婆身子硬朗的很。」
母親雖病著,卻依舊端莊大方,坐在榻前用手扶了扶老太太頭上有些傾斜的東珠抹額,笑道:「母親心疼媳婦,媳婦哪敢不從,只是媳婦每日裡習慣了給母親問安,若是哪一日不去,媳婦的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做什麼都不精神不濟,母親就可憐可憐媳婦吧,莫再說免了請安的話。」
是了,母親不管病的多重,每日的晨昏定省必然會到,在孝道上,任哪家的夫人太太都不敢說會比母親做的更好,這也是母親亡故之後,父親沒有續絃的原因之一。
嬋衣小步上前,微微提起幾乎拖委在地的裙擺,在小丫鬟拿來的蒲團上跪下,叩拜道:「孫女嬋衣給祖母請安,願祖母身體安康福壽綿長!」
夏老太太瞧見自己心愛的孫女,此刻規規矩矩的俯首在地向她請安,微微愣了愣,忙讓身旁的張媽媽扶起來,拍著謝氏的手側頭同她笑著說:「往日一來就一副雞飛狗跳的猴兒,這傷了兩日竟然改的規規矩矩的了。」
「您可別誇她,不然一會又得尾巴翹到天上了,她這一傷,還不是母親您最著急,又是求醫問藥又是焚香禱告,她能好全虧了您,這麼大了若還不懂的孝敬祖母,那才是白疼她了。」
嬋衣被張媽媽扶起來,聽得母親這般念叨她,眼眶忽然便紅了。
自從母親亡故後,她才知道她有多想念母親的嘮叨,便是罵她幾句她也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