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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8章 各方博弈(五) 文 / 鳳鳴岐山

    「晴兒。」

    誠德帝的姿態倒是擺得個十足十,可擺了半晌,也愣是沒見弘晴有所反應,心裡頭自不免便犯起了猜疑——以誠德帝對弘晴的瞭解而論,自是清楚弘晴對此份章程的重視程度,在誠德帝看來,弘晴壓根兒就不可能放棄這份章程,正是因為知道此點,誠德帝才會選取此章程來作為平衡朝局的突破口,如今大戲都已演到了最緊要處,可弘晴這個主角卻死活不登場,這不是膈應人還是咋地?依著誠德帝的本心,真恨不得就此便否決了弘晴的章程,奈何想歸想,做卻是萬萬不能真這麼做了去,否則的話,那就不是拉偏架,而是直接跳出來跟弘晴演對手戲了,而這,正是誠德帝極力要避免之局面,問題是又不能總這麼冷場下去罷,無奈之下,誠德帝也只能是打疊起精神,聲線微寒地點了弘晴的名。

    「兒臣在!」

    儘管十二萬分不情願在此際出場,奈何誠德帝既是已點了名,弘晴也不可能做出公然抗旨之事,也就只能是面色淡然地行出了隊列,一躬身,恭謹地應了一聲。

    「爾之諸位弟弟與諸般臣工們對爾所建言之章程皆頗有異議,朕亦是擔心不已,且不知晴兒對此可有甚要說的麼?」

    望著弘晴那張鎮定自若的臉龐,誠德帝的心中沒來由地便滾過一陣虛與怯,但卻絕不想就此作罷,這便作出了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眉頭緊鎖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對新鮮之事務有所爭辯乃屬正常之事,說來也是好事,所謂有著改之無則加勉便是這麼個理兒,但凡對章程本身條款之質疑或是建議,兒臣都願以虛心之態度去聆聽,若能因之完善諸般條款,不單是兒臣之幸,亦是社稷之幸、百姓之幸也。」

    面對著誠德帝暗藏陷阱的問話,弘晴並未動氣,擺出了副虛心求教的樣子,謙遜無比地表明了願意與諸多反對者商榷之態度,當然了,這僅僅只限於具體之章程條款,至於那些個華而不實的所謂大義之類的攻訐,顯然弘晴是不打算加以理睬了的。

    「大哥此言差矣,古人有言曰:萬事當以大義為先,若是立意便已有差,去奢談完善細節,豈不可笑哉?」

    三阿哥一向以超越弘晴為目標,可惜自打入朝以來,與弘晴幾番正面交手,都落得個慘敗之下場,心裡頭早已是對弘晴恨之入骨了的,以前是手頭力量不足,不敢再輕啟戰端,而今麼,自忖羽翼已豐,又有著誠德帝在背後撐腰,再加上瞄準了弘晴剛辣手整翻四阿哥,短時間裡不可能再如此狠辣行事的空檔,還真就起了再次與弘晴扳扳腕子之野望,也不等誠德帝有所表示,他已是面帶譏諷之色地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三哥說得太對了,與大義不符之事,行來何益哉?」

    「說得好,萬事,大義為先,此聖人之言也,豈能有違耶?」

    「皇阿瑪,兒臣以為三哥所言,正理也!」

    ……

    幾位阿哥都是一早便串通好了的,配合起來自是默契得很,這不,三阿哥話音方才剛落,眾阿哥們便已是亂紛紛地附和了起來。

    「嗯……,晴兒對爾弟弟們所言可還有甚要說的麼?」

    任憑幾位阿哥如何叫囂,弘晴皆不為所動,神情淡然地站著,就宛若不曾耳聞一般,這等架勢一出,誠德帝心裡頭的猜疑自不免便更濃了幾分,實是不敢輕言決斷,也就只能是沉吟地發問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與夏蟲語冰者,愚也,兒臣雖不才,卻也不屑為之。」

    弘晴從來就不算是個肯吃虧的主兒,先前之所以不說,那是不屑開口,而今麼,誠德帝既是一逼再逼,弘晴可就沒啥客氣可言了的,一開口便將眾阿哥們連同誠德帝一併貶為了夏蟲,這等言語一出,幾位阿哥與誠德帝當即全都被噎得個面紅耳赤不已。

    「皇阿瑪,大哥此言實是過分,是非不分,盡拿污言穢語侮辱人,兒臣以為此舉大違君臣大義,實有君前失禮之嫌!」

    七阿哥弘易生就一火爆脾氣,這一聽弘晴如此出言羞辱,當即便怒了,臉紅脖子粗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大哥此言過矣,都是為了社稷萬全著想,縱使有不同看法,那也是正常之事,豈能如此羞辱於人,過矣,過矣。」

    三阿哥同樣不甘心就這麼被弘晴當庭羞辱了去,不過麼,他卻並不似七阿哥那般告惡狀地亂叫囂,而是作出了副痛心疾首狀地歎息著,就宛若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演技當真是一等一的強。

    「就是,大哥太過分了!」

    「沒錯,三哥說得對,我等忠心為國,豈能平白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

    三阿哥這麼一放話,五、六兩位阿哥自也來了精神,紛紛出言譴責弘晴的言行之失當。

    「晴兒不可如此無禮,有甚話,不能好好說麼,嗯。」

    幾位阿哥這麼一叫屈,誠德帝可就有話要說了,但見其面色一板,已是不悅地冷哼了一聲,拉偏架的姿態十足得很。

    「皇阿瑪海涵,兒臣不過實話實說耳,不通經濟,不知民之苦與樂,自以為讀過幾本聖賢書,便誇誇其談者,與夏蟲何異哉?夫大義者,民也,但凡能利國利民之事,便是大義之所在,無論修水利,又或是築路搭橋,皆是便民之舉,此即是大義,離了此點去奢談甚大義,豈非緣木求魚麼,不也可笑耶?」

    這一見誠德帝鐵了心要拉偏架,弘晴又哪會有所退讓,不單不趕緊致歉,反倒是更進一步貶損了眾阿哥一把。

    「說得好!」

    />誠德帝父子幾人的交鋒已是火花四濺,諸般大臣們自是都不敢輕易涉入其中,不止是弘晴一方的朝臣們如此,幾位阿哥們的心腹手下也是如此,哪怕貴為親王的老十五兄弟倆此際也只能是坐視著,可不怕死的人卻還是有的,這不,弘晴話音方才剛落,就見四爺已是昂然出了列,高聲地誇讚了一句道。

    「嗡……」

    這一見四爺居然在這麼個緊要關頭跳了出來,朝臣們頓時便轟然亂議了起來,沒旁的,算上前番拿下四阿哥那一次,這已是四爺第二次力挺弘晴了,再一聯想到往日裡反對弘晴最烈的二阿哥今兒個始終保持著緘默,愣是沒見其朝弘晴開炮,自不免令人猜疑二者間是否有了甚同盟之瓜葛。

    「哦,四弟對築路之章程也有看法麼,且就說來聽聽好了。」

    四爺這麼一出頭,誠德帝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黑沉了幾分,沒旁的,這主兒可是啥話都敢說的貨色,赫赫有名的冷面王,誠德帝可不敢指望其會給自己留甚情面的,只是這當口上,卻又不能不讓四爺說話,無奈之下,誠德帝也就只能是眉頭微皺地吭哧了一聲。

    「好叫陛下得知,臣弟自打領到了仁親王所上之折子副本起,這半月來,幾乎每日都在通盤研讀,雖不敢言通透,卻也略有所得,依臣弟看來,此章程確是不可多得之良策也,既可開拓我大清之交通,又可確保與民無擾,只消量力行了去,二、三十年間,我大清必將處處皆坦途也,不瞞陛下,臣弟為之歡欣鼓舞之餘,老驥伏櫪之心也已是就此大起了,若能得主持此等利國利民之要務,臣弟死亦無憾矣,若能的陛下恩准,則是臣弟三生之幸也。」

    四爺並未在意誠德帝的冷遇,暢暢而談不已,先是好生將弘晴的折子誇讚了一番,末了麼,話鋒一轉,已是毫無顧忌地自請了起來。

    「嗡……」

    一聽四爺這般說法,方才剛安靜下來的群臣們頓時又哄亂開了,顯然都不曾料到四爺會來上這麼一手,這可不僅僅只是在力挺弘晴,而是有著摘桃子之意味在內,原本就混沌難明的朝局在四爺這麼一攪合之下,天曉得到底會往何處發展了去。

    「四弟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朕倒是無甚意見,且先聽聽晴兒的看法好了。」

    對於四爺這個早年與自己爭奪帝位的老對手,誠德帝一向是忌憚得很,拿下了八爺之後,誠德帝不是沒考慮過將四爺也一併搞倒,只是真到了要動手之時,這才發現四爺身上壓根兒就沒多少的把柄可資利用的,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採取雪藏的方式,以壓制四爺的出頭,此際聽得四爺想藉機復出,誠德帝心裡頭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斷然拒絕,可轉念一想,萬一要是四爺真跟弘晴聯了手,那後果可是不消說的嚴重,自不可輕忽了去,這便起了試探一下虛實的想法,來了個順水推舟,將問題丟給了弘晴。

    呵,這老東西還真會抓機會!

    弘晴雖是料定四爺在今日的朝議上會有所動作,但卻沒想到其會掐在這等時機出手——先前四爺可是力挺了弘晴一把,這會兒要說四爺不合適,似乎有著忘恩負義之嫌疑,直接拒絕的話顯然是不好說出口來,偏偏誠德帝那頭又因著疑心四爺與弘晴有勾連,也不敢輕易表明態度,至於阿哥們麼,此番朝議的戰略目標——展示肌肉也已算是基本達成了,為防節外生枝,未見得便會強烈反對四爺之復出,在這等各方皆有顧忌的情形之下,還真有讓四爺摘了桃子去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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