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德五年三月十四日巳時前後,對四阿哥以及其黨羽的處置詔書正式下達,京師上下對此雖都已是早有預料,可還是因之引發了一陣大波瀾,各種流言四下亂傳不已,大多的版本都將矛頭指向了弘晴的專橫與無情,很顯然,這麼些流言的哄傳自是少不了那些別有用心之輩的暗中推波助瀾,對此,弘晴自是早有預料,卻也沒放在心上,照例是不解釋、不闢謠之規避做派,此無他,概因弘晴很清楚這等事涉天家之流言本就是難以禁絕之事,越是去爭辯,就越是說不清,與其越描越黑,倒不若聽之任之也罷,左右待得十五日的早朝過後,一切終歸會煙消雲散了去,卻也當真不值得花大力氣去理會那些別有用心者的陰暗勾當。
「喲,賢侄來了,早啊。」
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一大早地,弘晴便已趕到了**廣場,這才剛下了轎子,就見不遠處四爺也正好從轎子裡行了下來,但卻並未見著弘歷的身影,這都還沒等弘晴有所表示呢,四爺已是滿臉笑容地行了過來,很是和煦地打了聲招呼。
「四叔,早。」
**廣場雖大,可車馬停放處也就那麼點面積,上下朝時遇到了誰,按說都不是啥稀罕事兒,然則弘晴卻並不以為此際與四爺遭遇會是巧合,此無他,一向緊跟著四爺上下朝的弘歷這會兒居然不在,顯然有悖常理,很顯然,在弘晴看來,四爺這就是故意在製造與他弘晴巧遇的機會,擺明了是衝著今兒個的朝議來的,對此,弘晴雖是心中有數,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趕忙緊走幾步,迎上了前去,很是客氣地行了個晚輩之禮。
「賢侄客氣了,且就一併走走可好?」
天家子弟都是標準的演技派,四爺同樣也不例外,這會兒表演起慈和的長輩來,當真似模似樣得很,一點都看不出往常那「冷面王」的生冷之做派。
「四叔有邀,小侄豈敢不從,您請。」
以弘晴之智商,又怎可能會看不出四爺這是故意要營造出一種叔侄倆已有共識之假象,不過麼,卻也並不放在心上,但見其溫和地笑了笑,一擺手,示意四爺先行一步。
「嗯,賢侄半月前所上之折子甚是了得,為叔精研多日,越看越是覺得意境深邃,若真能得行,何愁我大清不富不強焉。」
四爺顯然很清楚自個兒的心思要想瞞過弘晴,怕是難有多少的可能性,自也就懶得去虛言掩飾,一開口便道出了主題。
「四叔謬讚了。」
四爺的話語裡雖有著奉承的成分在內,可多少還是帶著幾分的欣賞之真情意,這一點,以弘晴的觀顏察色之能,自是能聽得出來,不過麼,也並不感到有甚意外可言,此無他,四爺原本就是個實幹家,論及政務之能其實比誠德帝要強了老大的一截,若不是他弘晴橫空出世的話,這皇帝之位本該由四爺來做才是,當然了,弘晴並不會因其之讚賞便會對其生出甚好感來的,畢竟彼此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在,將來總有決一生死之時刻,可此際麼,虛與委蛇上一番卻是無妨。
「非也,非也,為叔所言皆是出自肺腑,此章程於國有大利,當得速行才是,賢侄只管放心,為叔自當鼎力支持此事,斷不致叫奸佞之輩作梗了去!」
正如弘晴所預料的那般,四爺之所以「巧遇」弘晴,為的便是要讓聚集在廣場上的中低級朝臣們看到他與弘晴之間的融洽關係,自然不會因弘晴的寡言而有甚不快之表現,反倒是作出了派慷慨激昂狀地表明了全力支持弘晴的態度。
「能得四叔此諾,實小侄之幸也。」
眼瞅著四爺越演越投入,弘晴心中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再一看周邊諸多朝臣們都已將視線聚焦到了自個兒與四爺身上,自不免更是有些悻悻然,可也沒轍,該演的親情戲還是得接著往下演。
「賢侄客氣了,都是為了國事,實無須見外。」
四爺同樣也觀察到了諸多朝臣們投射過來的疑惑之眼神,心下裡自是自得得很,演起慈和長輩來,自也就更賣力了幾分。
「喲,二位王爺早!」
「四哥早,賢侄早啊!」
「四叔早,大哥早。」
……
被人抓來演對手戲的感覺自然好不到哪去,哪怕弘晴也同樣有著利用四爺的心思在,可畢竟是四爺先出的手,弘晴的心中不甚痛快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也就只是靠著城府深,這才不曾露出甚不應有之表情,好在從車馬停放處到朝房的路並不算遠,交談上幾句話的功夫,也就到了地頭,原本正在朝房裡瞎扯的眾人一見到弘晴與四爺聯袂而來,諸般人等自不免都為之詫異不已,不過麼,能在這南朝房裡呆著的可都是人尖子,就算心中有甚想法,也自都不會帶到臉上來,呼啦啦地便全都起了身,七嘴八舌地便寒暄了起來。
「晴哥兒,老四那混賬東西又想折騰些甚勾當來著?」
一陣熱鬧而又無甚營養可言的寒暄廢話之後,弘晴照老例與老十五兄弟倆湊在了一塊,方才剛在角落裡落了座,心直口快的老十六已是急吼吼地發問了一句道。
「沒什麼,看來四叔也已是盯上了那份章程,這是打算借此復出了的。」
對於四爺的算計,其實早在數日前,弘晴便已推算了出來,不過麼,卻從不曾對外人透露過,此無他,擔心的便是引起自家陣營之混亂罷了,而今,大朝在即,保密已然沒有必要,再說了,老十五兄弟都是弘晴最信任之人,也實無甚隱瞞之必要。
「嘿,奶奶個熊的,我說這老小子前番怎地肯幫著我等說話,感情是打著這麼個主意,不成,此事斷不能平白便宜了那混球!」
&nbs
p;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老十六的火爆性子當即便爆發了出來,雖已是盡量壓低了聲音,可內裡的怒氣卻是未免太大了些,當即便引來了幾道探詢之目光。
「十六叔莫急,不妨事的,一切還是照著既定章程辦了去便好。」
弘晴早前之所以不將四爺的可能行動說破,擔心的便是自家陣營內部會起極大之分歧,一旦消息走漏出去,此番朝議可就要增添無窮之變數了的,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樂見之局面,在他看來,四爺復出與否乃是小事,章程能否順利通過才是事關社稷將來的要緊之事,至於四爺能否從中分上一杯羹麼,弘晴其實並不怎麼在意,左右只要能牢牢把控住軍權,一切皆可盡在掌握之中,個中道理雖淺顯,可卻是不足為外人道哉,哪怕是最親信的老十五兄弟也不例外,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對於老十六的怒氣勃發,弘晴也就只能是簡簡單單地安撫了一句道。
「那怎麼……,嗯,也罷,先就如此好了。」
老十六就一粗線條,還真就沒注意到周邊有人在窺視,反對的話語險險些就此脫口而出,好在老十五警覺,伸手悄悄地拉了他一把,老十六這才回過了神來,順勢便改了口。
「上朝,上朝……」
弘晴到得本就不算早,加之又與四爺邊漫步邊拉呱了一陣子,到了朝房之後,其實離著上朝的時間已是不遠了,與老十五兄弟倆也沒說上幾句話,宮內便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喊朝之聲,正自閒扯不已的諸般人等自不敢再多遷延,亂紛紛地便搶出了朝房,在廣場上按品階高下排好了隊,邁著疾步便魚貫行進了宮門,一路向乾清門方向趕了去……
「眾愛卿,今日早朝只議一事,商榷仁親王三月初二所上之本章,眾愛卿有甚想法皆可暢所欲言,朕自會有主張,好了,閒話少敘,且就開始罷。」
誠德帝今兒個的精氣神顯然比往日要好了許多,到場的時間比往常要早了不老少,幾乎是朝臣們剛才在門前的小廣場上列好了隊,他便已從門外行了出來,一待禮畢,也沒讓秦無庸宣佈早朝開始,而是親自發了話,聲音洪亮不說,內裡還透著股強烈的自信之意味,較之往常朝議時的萎靡,實不可同日而語。
「陛下,臣以為此章程乃利國利民之好事也,既可保得目下之諸般工程進展無礙,更可為將來之諸多工程保駕護航,一待我大清道路暢通無阻,南北勾連無礙,何愁不能大治哉!」
身為工部尚書,在這等牽涉到工部重大利益的大事上,沈河自是須得責無旁貸地便充當起了急先鋒,這不,誠德帝的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大步搶出了隊列,高聲表明了支持之態度。
「陛下,下官以為此事萬萬不妥,臣堅決反對!」
沈河話音剛落,還不等誠德帝有所表示,就見一名大臣已從戶部隊列裡搶了出來,亢聲唱起了反調,眾人循聲望了過去,頓時便嘩然了起來,此無他,出面反對者赫然是新任戶部尚書德明,三阿哥新提拔起來的嫡系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