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德二年正月初八,九爺、十爺先後上了本章,皆言感了風寒,病重不能上朝,請求在家休養,帝閱之,沉吟良久,最終還是准了兩位弟弟之所請,並派出太醫前去診治,另賜玉如意等諸物,以示體恤之意。
誠德二年正月二十日,二阿哥弘晟與雍親王世子弘歷聯名上本,言稱經近年之嚴審,辛丑科一案已是真相大白,前翰林院修撰丁旭峰勾連禮部尚書赫申等多人徇私舞弊,妄圖操控科舉取士,罪大惡極,當處極刑,帝聞之,大怒,下詔將所有涉案官員一體處死,請托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不敘用,詔書方才剛下,刑部便已報稱被拘之前禮部尚書赫申已自盡牢中,帝愈怒,下詔將赫申家人盡皆流放烏蘇裡台軍前效力,逢赦不免。
誠德二年二月初一,所有辛丑科涉案之官員二十二人盡皆被押赴菜市口行刑,其中主犯丁旭峰腰斬,餘者皆大辟,朝野為之震動,天下士子莫不拍手稱快,一時間,誠德帝大受天下士子之擁戴,賢明之名鵲起,二阿哥也因之得以揚名天下,誠德帝趁勢晉封二阿哥弘晟為多羅貝勒,雍親王世子弘歷為多羅貝子,二者之風頭一時無兩。
誠德二年二月初八,新鮮出爐的多羅貝勒弘晟與雍親王世子弘歷再次聯名上本,言稱各地官府虧欠嚴重,累計拖欠國庫之銀兩已達三千萬之巨,長此以往,國家財政恐難以為繼,請求再次發動清欠風暴,並自請為之。
清欠一事干係重大,帝自不敢輕易遂決,召諸軍機大臣再三議之,兀自難決,又召朝中從一品以上大員問策,依舊是爭議頗多,贊成與反對者幾各佔一半,事遂擱淺,誠德帝召弘晟與弘歷進宮,好言撫慰了一番,言明待日後時機成熟之際再行此議。
二阿哥自請清欠一事雖未能獲准,可其敢作敢為之名卻是就此大起了,再加上審明辛丑科一案的功績,頓時便成了眾阿哥裡僅次於仁親王弘晴的風雲人物,多少算是洗刷了其之紈褲名聲,很有些個大器晚成之模樣,還真就符合了「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之古話,在雍親王一系的暗中推動下,弘晟已是時不時地被人拿來與弘晴作比較,對弘晴在阿哥中一枝獨秀的格局自不免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對此,始終呆在豐台大營裡編練新軍的弘晴自是都看在了眼中,不過麼,卻並未出手干涉,也不曾有甚表示,依舊是有條不紊地推進著新軍的整訓工作,這不,今兒個弘晴又是一大早便起了,領著諸軍早操了一番之後,方才回了提督衙門,匆匆梳洗了一番,又用過了早膳,便忙乎著到各部校驗整訓之結果,一直忙到了午時方才再次回到了提督衙門,這才剛進了衙門口,就見一名身材粗壯的將領已是從旁搶了出來,一頭跪倒在了弘晴的面前。
「末將叩見王爺!」
來人搶將出來的動作雖是突兀,可禮數卻是周全無比,見禮之聲分外的響亮,豪氣十足,顯見非等閒之輩。
「東美?哈,你幾時到的?」
弘晴定睛一看,立馬認出了來人,赫然正是當初力助弘晴拿下年羹堯的岳鍾琪,不由地便是一樂,笑呵呵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王爺的話,末將昨日剛從步軍指揮學院畢業,今日乃是前來向王爺報到的。」
岳鍾琪去年協助弘晴平亂之後便已奉調入了步軍指揮學院,成了高級學員中的一名,歷經一年餘的學習,昨日以第一名的身份畢業,今日一早便趕來豐台大營報到,只可惜弘晴一大早便去各部校驗了,岳鍾琪也就只能是耐心地在衙門口處候著,看似神情肅然,心下裡其實是忐忑不已的,此無他,當初弘晴在平亂時確曾給過其承諾,然則一年餘的時間下來,弘晴卻始終不曾過問過他岳鍾琪的情況,甚至不曾單獨召見過,這等情形下,岳鍾琪有所擔心自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可此際一見弘晴神情和煦得很,岳鍾琪心中的忐忑頓時消減了不老少,趕忙恭謹地作出了解釋。
「來得正好,來,與本王一道進衙,本王可要好好考校一下爾這一年之所學,若是無有寸進的話,小心本王打你的板子!」
岳鍾琪乃是弘晴極為看好的將才,欽點了其入步軍指揮學院學習之後,弘晴看似不聞不問,可實際上麼,其在校中的表現幾乎每十天就有人專門整理出來,而後呈送到弘晴的案上,弘晴就算再忙,也會抽時間過目上一番,換而言之,對岳鍾琪的學習情況,弘晴心中自是有數得很,不過麼,他卻並不打算點破,而是一邊很是禮遇地伸手扶起岳鍾琪,一邊笑呵呵地打趣了其一句道。
「末將惶恐,王爺,您先請!」
得弘晴這等隨意相待,岳鍾琪激動之餘,也不禁為之惶恐不已,沒旁的,他與弘晴之間的相處攏算起來也不過只有數日的時間而已,自不敢以弘晴之親信自居,趕忙後側的小半步,躬著身子,擺手道了請。
「東美不必如此拘束,來,一併走好了。」
弘晴哈哈一笑,一伸手便拉住了岳鍾琪的胳膊,不容分說地便往衙門裡行了去,這等親暱的姿態一出,岳鍾琪固然是受寵若驚,邊上看熱鬧的一眾官兵們卻是全都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去,不少人更是緊趕著去打探這個面生無比的矮壯副將到底是何方神聖來著。
「東美不錯,這一年學習下來大有所得麼,好,本王說過,若是你能從步軍指揮學院順利畢業,定以你為我大軍之先鋒,今,你既已是學成歸來,那就該是本王履行承諾之時了,眼下第一軍第一師還缺一師長,爾可敢為否?」
弘晴引領著岳鍾琪一路說說笑笑地進了衙門的後堂,各自分賓主落了座,自有見機得快的侍衛們緊趕著奉上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到了一旁,弘晴也沒去動茶碗,笑呵呵地考校了岳鍾琪幾個軍事要點,而後麼,便即話鋒一轉,提到了當初的許諾,更是當場欲將最精銳的第一師交給岳鍾琪去統領。
「敢!」
岳鍾琪到京師已是年餘,
,儘管一直都是在步軍指揮學院裡苦讀,卻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之輩,又怎可能會不清楚第一軍第一師乃是新軍的老底子之所在,向來號稱最精銳之師,哪怕是因著擴編的緣故,大量骨幹被調去充實各軍,可無論是裝備還是官兵的素質,依舊是全軍中當仁不讓的第一,可不是誰想去便能去得了的,而今,這麼個師長的寶座突然砸將下來,岳鍾琪當真是驚喜過望,立馬激動地一頭跪倒在地,乾脆利落地應答出了一個字來。
「嗡……」
弘晴這麼道命令一下,邊上侍候著的眾侍衛們不禁便是一陣嘩然,沒旁的,要知道第一軍第一師乃是主力中的主力,只不過師長一職卻始終空缺著,一應訓練與日常管理皆由第一軍軍長塔山暫代,為此,軍中也不知有多少人眼饞不已,找人請托的有之,直接跑來找弘晴伸手要官的也有之,其中不乏侍衛隊出身的新軍將領,不過麼,卻始終不曾得弘晴之認可,可眼下居然許給了岳鍾琪這麼個默默無名之將,當真便令眾侍衛們全都看傻了眼。
「好,東美能有此豪氣,本王也就放心了,而今離出征還有兩月不到的時間,爾可要抓緊了,務必在此時間裡確實掌握好部隊,若是出了岔子,休怪本王打你的軍棍!」
弘晴壓根兒就沒理會眾侍衛們的詫異之驚嘩,面色一肅,已是聲色俱厲地提點了岳鍾琪一句道。
「末將甘當軍令狀!」
岳鍾琪乃是傲骨之輩,自然無懼一切挑戰,哪怕弘晴給出的時限可謂極短,然則岳鍾琪卻並不在意,氣宇軒昂地便高聲表了態。
「好,這話,本王記住了,來人,取印信!」
弘晴很是認真地打量了岳鍾琪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展顏一笑,一擺手,高聲下了令。
「喳!」
聽得弘晴有令,邊上侍候著的丁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地出了後堂,不多會,已是手捧著個托盤從外頭行了進來,那托盤上赫然擺放著一枚金印與一支黑鐵令箭。
「東美之能,本王是信得過的,爾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本王之信任,去罷。」
弘晴伸手從丁鬆手中接過了印信,親手轉交給了跪在地上的岳鍾琪,聲線平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岳鍾琪慎重地接過了印信,恭謹地磕了個頭,而後便即起了身,大踏步地便向外行了去,腳步沉穩而又有力,雖無甚豪言,可自信之心卻是表露無遺。
「丁松。」
弘晴並未起身去送岳鍾琪,就這麼默默地端坐著不動,直到岳鍾琪走得沒了影蹤,弘晴方才聲線黯啞地點了丁松的名。
「末將在!」
聽得弘晴招呼,侍候在側的丁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從旁閃出,高聲應了諾。
「去,傳本王之令,『威』字行動即刻開始。」
弘晴並未急著開口吩咐事情,而是又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句陰森無比的話來,音量雖不甚大,可內裡的殺意卻是濃烈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