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明月樓新到了個歌舞班子,據說相當了得,歌舞俱佳,王爺,您看……」
奎寧安等人是曲意奉承,而弘晴麼,卻是假意迎合,賓主間談笑無忌,席間的氣氛自是好得不能再好,就這麼一邊瞎扯著,一邊暢飲著,很快便已是酒過了三巡,眼瞅著氣氛如此之融洽,奎寧安眼神可就閃爍了起來,但見其小意地朝著弘晴一躬身,滿臉諂笑地吐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那好啊,本王也想見識見識,奎將軍只管去安排便是了。」
客隨主便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弘晴對此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笑著點了點頭,隨口便允了奎寧安之所請。
「喳!」
聽得弘晴允了,奎寧安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更燦爛了幾分,恭謙地應了一聲,而後一抬手,重重地擊了下掌,各處酒桌上正鬧騰的人眾立馬便盡皆安靜了下來,奎寧安見狀,自得地一笑,也沒甚解釋,一揚手,運足了中氣地嚷了一嗓子:「來人,上歌舞!」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奎寧安話音剛落,悠揚的樂曲聲立馬便響了起來,旋即便見一隊盛裝舞女邊歌邊舞地從院門處飄然行了進來,長長的水袖飄揚激盪,於昏黃的燈光下,有著股飄然若仙之美感,各桌酒席間叫好的喝彩聲頓時暴然而起,然則弘晴卻是並不為所動,沒旁的,這麼些舞女的舞姿雖是不錯,扮相也好,歌喉也還過得去,可不說跟大內裡的戲班子相比了,便是三爺府裡養著的舞女班子也比眼前這撥要強上老大的一截,儘管弘晴本人並不甚喜歡這一套,可時常跟著老爺子身旁,看多了宮廷舞女的絕美舞姿,眼光早就被養刁了,又怎會對眼前這等民間的草頭班子有甚興致可言,也就只是無可無不可地微笑著罷了,心思卻是半點都不曾放在歌舞上。
「錚、錚……」
靡靡的歌舞方才剛停,沒等那些飄飄起舞的歌女們退下,卻聽一陣激昂的琵琶聲突然有若暴風驟雨般地響了起來,赫然是一曲《十面埋伏》,剛轟然而起的喝彩聲立馬便戛然而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便盡皆投向了樂聲起處,這才發現院門處不知何時已出現了兩名舞女,一人長裙拖地,懷抱琵琶,腰肢輕扭間,裊裊前行,素指連揚,樂聲炸響,而另一人則是身著皮甲,作古代武士裝束,手持三尺青鋒劍,邊舞邊行,動作矯健若游龍,進退間乾淨利落,盡顯陽剛之氣,與其身旁的艷裝女子的柔美形成了鮮明至極的對比。
「好!」
「精彩!」
「不錯,不錯!」
……
此番進院子的舞女雖只有區區兩人,可一剛一柔,配合默契,剛者如驕龍,柔者似清泉,偏偏又都是萬里挑一的美人兒,一舉一動無不透著令人難以拒絕的惑魅,一曲舞畢,頓時滿堂喝彩聲暴響不已,便是弘晴這等眼界極高之人,也不禁為之頷首。
「王爺,這一曲可還看得過去?」
一眾人等都在為兩名舞女的表演歡呼喝彩,可奎寧安卻並未去理會,實際上,哪怕是兩舞女表演正酣之際,他也不曾去欣賞過,注意力始終落在弘晴的身上,儘管不是注目而視,可卻一直用眼光的余角去觀察著弘晴的一舉一動,待得見弘晴連連頷首,心中立馬便是一喜,這便緊趕著一探頭,湊到了弘晴的身旁,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問了一句道。
「不錯,還行,奎將軍有心了。」
弘晴雖是頷首,可說到有多喜歡麼,卻也不見得,大體上也就只是覺得這曲表演還算過得去罷了,當然了,奎寧安這個主人的面子還是得給的,弘晴也就隨口敷衍了一番。
「王爺,末將可是聽說了,這兩舞女還是對雙生姐妹呢,要不讓她們來給王爺敬個酒可好?」
這一聽弘晴出言嘉許,奎寧安立馬擠了擠眼,露出了個是男人都懂的曖昧笑容,小意地巴結道。
「奎將軍這個主意好,該當,該當!」
「嗯,是該如此!」
「好主意!」
……
奎寧安這話一出,同桌的蘇克濟等人立馬便哄鬧了起來,個個叫好不迭。
「嗯,那本王便承情好了。」
這一見滿桌人等盡皆在那兒起哄不已,弘晴的眼神裡立馬便有道幾不可察的精芒一閃而過,不過麼,卻並未拒絕奎寧安的好意,而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派無可無不可狀地謝了一聲。
「哈哈哈……,好!」
奎寧安先是哈哈大笑地一挑大拇指,而後方才轉過了身去,朝著那兩名兀自站在亭前不遠處的舞女一招手,中氣十足地喝令道:「哎,你們兩都愣著作甚,還不趕緊上來敬酒!」
「是。」
這時代的戲子地位極低,屬於賤籍,但凡唱堂會,總免不了被戲弄的調調,敬酒之類的事兒都算是輕了的,此際奎寧安既是有吩咐,那一對孿生姐妹就算再不情願,也不敢不從,躬身應了諾之後,將青鋒劍與琵琶皆交給了跟了過來的其餘舞女,並著肩婷婷裊裊行上了亭來。
「奴婢宋娟(宋婷)見過王爺,見過諸位大人。」
兩名舞女顯然都是剛出道不久的,看年歲也不過就十五六而已,見禮雖恭,可言語間明顯帶著顫音,兩張絕美的臉龐上滿是緊張與忐忑之色,讓人一見之下,憐愛之意頓生。
「免了。」
弘晴這麼些年來,見得美女實在是太多了些
,早就審美疲勞了的,哪怕面前這兩位「野花」相當之艷麗,弘晴也沒甚特別的感覺,不過麼,倒也沒流露出厭煩的神色,而是溫和地笑了笑,虛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王爺隆恩。」
兩舞女雖是青澀,可顯然是經過了調教的,在禮數上周全得很,齊齊謝了恩之後,這才站了起來,只是頭卻是低著,滿臉的羞色。
「嗯!」
宋家姐妹方才剛站將起來,奎寧安已是輕吭了一聲,揮手示意了一下,自有一名原本在桌邊侍候倒酒的使女趕忙行上了前去,將一壺酒與一隻小酒杯遞給了宋家姐妹。
「王爺,奴婢敬您一杯。」
宋家姐妹儘管羞澀不已,可在這等權貴滿座的場合下,卻是不敢拒絕這等敬酒之事的,不得已,身著武士裝的妹妹宋婷執壺,姐姐宋娟持杯,姐妹倆配合著將酒杯滿上,由宋娟持杯上前,羞答答地躬著聲,雙手將酒杯高舉過了頭頂,細聲細語地道聲請。
「嗯,好,本王干了,姑娘隨意便好。」
按理來說,似這等敬酒,弘晴喝的應是宋家姐妹遞上來的酒,然則弘晴卻顯然不打算這麼做了去,並未伸手去接宋娟手中的酒杯,而是端起了自個兒面前的酒樽,一派隨意狀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啊……」
弘晴這等做派一出,宋家姐妹顯然都有些個不知所措了起來,而奎寧安等人也為之臉色一變,只是弘晴的身份擱在那兒,卻是無人敢在此際胡亂出言攪合的,亭子裡的氣氛頓時便有些個詭異了起來。
「姑娘,請!」
弘晴壓根兒就沒管旁人是怎個反應,自顧自地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將杯底朝著宋家姐妹一亮,笑呵呵地便反過來催請了一句道。
「這……」
宋家姐妹顯然是沒料到事情會有這般之變化,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猶豫不決地環視了一下桌上的諸般人等,一派楚楚可憐之狀,似乎是在尋求著桌上人等的幫襯,很顯然,這不過只是奢望而已,有著弘晴的氣場鎮壓,此際奎寧安等人都不敢有甚言語,更不可能給宋家姐妹甚實際之幫襯的。
「嗯?」
這一見宋娟遲遲不飲酒,弘晴的臉色當即便陰沉了下來,眉毛一挑,極之不悅地便從鼻孔裡哼出了一聲。
「混賬東西,王爺敬的酒你都敢不喝,作死麼,嗯?」
弘晴這麼聲冷哼一出,同桌人等自不免都為之色變不已,而庫席更是按耐不住地一拍桌子,氣咻咻地便怒叱了一句道。
「啊……」
似乎被庫席這突如其來的的斷喝聲所嚇,宋娟的身子猛地一顫,手一抖,酒杯已是傾覆在地,「噹啷」一聲化成了滿地的碎屑,酒水四濺,桌邊端坐著的蘇克濟等人一驚之下,紛紛起身避讓不迭,唯有弘晴尚端坐著不動,整個場面自不免有些紊亂不已。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失手打翻了酒杯,宋家姐妹顯然是都嚇壞了,齊齊便跪倒在了地上,苦苦求饒不已,妖嬈的身形顫抖個不休,那哀婉的樣子分外惹人憐愛。
「姑娘不必……」
這一見宋家姐妹如此作態,弘晴似乎有些不忍心,這便虛虛一抬手,淡淡地笑了笑,開口便欲開解上一番,然則話尚未說完,異變卻是陡然而起了,但聽一陣機簧聲響中,十數支弩箭突然從亭子外的池塘裡暴射而出,帶著死亡的呼嘯,瞬間便將李敏行與其身後的兩名侍衛之身形盡皆籠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