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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人等在那兒爭執不休之際,弘晴卻是穩坐著不動,一雙眼微閉著,看似對甚事都漠不關心一般,可實際上注意力卻並未分散,始終在默默地觀察著場中諸般人等的一舉一動,待得見弘歷嘴角邊的笑意愈發盈然,弘晴心底裡的煞氣卻是陡然大起了,不過麼,卻並未急著揭開底牌,直到麻古擼袖子準備動手之際,弘晴這才猛然睜開了眼,運足了中氣地斷喝了一嗓子:「夠了,都給本貝勒坐下!」
「小王爺,他……」
麻古正在氣頭上,手指著陳不思,不依不饒地還要再控訴上一番,可一看弘晴的眉頭已然皺起,心頓時一顫,自不敢再多囉皂,趕忙住了口,慌亂地坐回了原位,至於正鬧得歡快的齊大作等人麼,同樣不敢當真跟弘晴鼓對鼓、鑼對鑼地唱反調,雖不甚甘願,可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都閉緊了嘴。
「爾等都是朝廷命官,不是市井潑婦,比的不是嗓門大小,要的是真憑實據,又甚好吵的,嗯?」
弘晴環視了一下與會諸人,聲線陰冷地開了口,不甚客氣地將所有人等全都訓斥了一番,但並未提及先前爭議的焦點之所在,似乎有意在迴避孫東方被弘歷當場指控一事。
「晴兄說得好,徒辯無益,一切還須得靠證據說話,小弟深以為然焉。」
弘歷自以為已是拿住了弘晴的死穴,自然不肯放任弘晴將話題轉到了旁的地方去,不等弘晴接著往下說,迫不及待地便從旁截口插了一句道。
「歷弟能有此認識怕不是好的,也罷,閒話少說,歷弟既是如此篤定地指控孫東方,想來是已有了實證在手,那便請拿出來好了。」
一聽弘歷這般說法,弘晴心底裡的煞氣頓時便更盛了幾分,也懶得再多囉皂,直截了當地便提議道。
「晴兄有令,小弟自當遵從,此處有份舊賬冊,乃是前年北河總督衙門所送之原件,個中所載之數據與現有賬冊相比,數據相差頗大,個中蹊蹺耐人尋味,晴兄若是不信,大可將現有賬冊調將出來,對比一番,便可知根底。」
弘歷同樣不願有甚節外生枝的事兒發生,這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自也就不再遷延,一抖手,已是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陳舊的賬冊,單手擎著,卻並不交到弘晴手中,而是慨然地陳詞道。
「嗯,除此之外,還有甚證據,就一併都拿出來好了。」
弘歷這一拿出賬冊,大堂裡頓時便響起了一片的怪聲,既有惋惜的歎氣聲,也有吃驚之下的倒吸氣之聲,更有陳不思等人竊喜的偷笑聲,然則弘晴卻依舊不為所動,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毫不在意地便又出言催促道。
「晴兄莫急,小弟還有一間接證據,據查,去歲五月間,孫東方在其故里濟州花費巨資,購買了良田五頃,莊園一棟,累算下來,足足須銀五萬五千兩銀子,以其宦海十二年餘之生涯算,所能得之俸祿以及養廉銀、冰炭敬等攏計下來,所得也不過此數之一半,若非貪墨,何來如許多之現銀,由是可見,其為官必不正焉!」
弘歷乃是個謹慎之人,哪怕有了賬冊這等利器在手,他也不敢全信,特意秘密派了人手去查驗過了孫東方的家世以及近來的開銷,若不是擔心打草驚蛇的話,他原本還打算派人去北河衙門驗證上一番,只是因著北河總督陳啟棟以及河南巡撫榮柱都是弘晴的人手,這才做了罷論,縱使如此,在他看來,現有之證據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鐵證如山了的,自不怕弘晴能有甚翻案之可能,這會兒說將起來,自是信心十足得很。
「歷弟倒是很能推論的麼,有趣。」
饒是弘歷說得個天花亂墜,弘晴也沒甚太多的表情,僅僅只是撇了下嘴,不屑地譏諷了其一句道。
「晴兄說笑了,是與不是,一查便知根底。」
弘歷這會兒心情正好,自是不會跟弘晴置氣,在他看來,弘晴這等酸不啦嘰的話語不過是即將走霉運之前的垂死掙扎罷了,實難登大之堂,正因為此,弘歷很是大度地便一笑了之,不過麼,卻是沒忘了步步緊逼,擺明了就是要弘晴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打耳光。
「嗯,是該好生查查,只是在此之前,為兄總得知道歷弟所言的舊賬冊是從何而來的罷,若不然,誰都可拿著本不知所謂的賬冊要求徹查我工部官員,這等事說將出去,豈不貽笑方家,歷弟,你說呢,嗯?」
望著弘歷那張自得的笑臉,弘晴的嘴角一挑,也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反過來逼了弘歷一句道。
「當然,即便晴兄不問,小弟也須得說明才是,不瞞晴兄,此賬冊乃是都水清吏司前任掌印郎中李雙春所獻,正是被孫東方所篡改之原物,晴兄若是不信,大可將李郎中傳來一問,即可知端倪。」
弘歷乃是有備而來,自不會因弘晴的揶揄而動氣,自信地一笑,一派從容狀地道破了謎底。
「嗡……」
一聽賬冊是李雙春所獻,滿大堂的官員們頓時又哄亂了起來,沒旁的,當初李雙春之所以會被孫東方所取代,正是因其不甚聽弘晴的使喚之故,眼下雖已是成了靠邊站的郎中,可畢竟在工部廝混了多年,根子還是在的,此賬冊既是其所獻,那十有**便是確有其事無疑,很顯然,眼下的局面對於弘晴來說,已是不利到了極點。
「歷弟既是如此說了,為兄不問個明白怕是不行了的,也罷,來人,去將李雙春請了來,另,連同北河總督衙門歷年賬冊也一併帶了來。」
眾人皆慌,唯獨弘晴卻是絲毫不亂,甚至連嘴角邊那絲揶揄的笑意也不曾有半點的收斂,平心靜氣地任由眾人亂議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一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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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線陰冷地下了令。
「喳!」
弘晴此令既下,領著一眾王府侍衛在堂下戒備著的李敏行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之後,便即領著一眾手下匆匆而去,不多會,已是帶著一名相貌清逸的中年官以及一名手捧賬冊的衙役從堂口處又轉了回來。
「下官都水清吏司郎中李雙春叩見晴貝勒!」
這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那名相貌清逸的中年官自不敢有半點的失禮之處,疾走數步,搶到了案之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弘晴虛虛一抬手,面無表情地叫了起。
「謝晴貝勒隆恩。」
李雙春乃是積年老宦海了,城府自是深得很,儘管此際心情激盪不已,可神情卻是從容淡定得很,謝了恩之後,也無甚多的言語,就這麼躬身而立,擺出一副聽憑訓示之模樣。
「嗯,李郎中可是本貝勒為何喚你到此麼?」
弘晴掃了眼李雙春,拖腔拖調地打了句官腔。
「下官不知,還請晴貝勒明訓。」
事情鬧得如此之大,李雙春又怎可能不清楚被喚來此處的緣由之所在,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自個兒說破,而是故作茫然狀地搖了搖頭,恭謙地應對了一句道。
「嗯,是這樣的,弘歷言及爾曾獻了本賬冊,說是北河總督衙門所送之原物,不知可有此事?」
弘晴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接著往下追問道。
「賬冊?這……」
面對此問,李雙春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支吾著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大人莫怕,有甚話只管直說,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此乃大清之天下,非是某些人可以一手遮天的。」
眼瞅著李雙春似有退縮之意,巴郎普可就穩不住神了,這便從旁插了一句,擺出了副為李雙春撐腰之架勢。
「巴大人說得好,李郎中有甚隱情且就道來好了,想來晴兄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巴郎普話音一落,弘歷也跟著從旁鼓勵了李雙春一句道,
「晴貝勒明鑒,下官早非掌印郎中,又不管核銷之事,怎能有甚賬冊在手,個中怕是別有誤會罷。」
李雙春茫然地看了看巴郎普,又側頭望了望弘歷,末了,朝著弘晴一拱手,肯定無比地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嗡……」
李雙春此言一出,滿堂頓時嘩然一片,一眾官吏們全都驚詫莫名,誰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般模樣,至於弘歷麼,則已是面色狂變,原本的自信之微笑瞬間便僵在了臉上,手一哆嗦,擎在手中的那本賬冊便已是就此滑落在了地上。
「李雙春,爾好大的狗膽,那賬冊是爾十日前親手所交,而今竟敢當場否認,是欲何為?來啊,將這狗賊給本官拿下!」
一派亂議聲中,巴郎普率先回過了神來,已是大事不妙之下,已是起了狠心,這便不管不顧地放聲狂吼了起來。
「放肆!巴郎普,爾想作甚?本貝勒在此,豈能容爾胡為!」
巴郎普倒是喊得凶悍,可惜堂下諸般人等大多是弘晴的親衛,自是無人去理會其之命令,反倒是惹來了弘晴的雷霆震怒,但見弘晴猛地一拍案,已是毫不容情地狠訓了其一番。
「晴貝勒海涵,下官一時義憤,失禮了,然,此惡賊居心叵測,卻是萬不可……」
被弘晴這麼一罵,巴郎普已是沒了再發飆的機會,然則兀自不肯就此認輸,強撐著還要再解說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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