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已至,偌大的皇城處處張燈結綵,洋溢著股喜慶的氣氛,這才末時正牌而已,有資格參與皇宮夜宴的朝臣們已是陸陸續續進了宮,華殿前的小廣場上,到處可見三五成群的朝臣們在笑談著,至於從一品以上的極品大臣們則聚集在了大殿之中,同樣也是說說笑笑不已,氣氛和和融融,唯有弘晴卻是有些個倦倦地貓在了角落裡,任由老十五哥倆在一旁瞎扯著,心思卻早已不知跑到哪去了。
沒旁的,累啊,工部諸般事務纏身,弘晴已是數月不曾好生休整過了,難得一個休息的日子,卻又早早便被三爺拽進了宮,幫著禮部官員們準備今晚夜宴的各項事宜,這都忙乎了一大早了,到了此際,當真又困又乏,只想著找個地兒,好生大睡上一場,又哪有心思去理會旁人都在扯些甚。
「咦,晴哥兒快看,老四怎地把他家老二帶來了?」
就在弘晴昏昏欲睡之際,冷不丁卻聽老十六在一邊驚呼了一聲,弘晴的精神不由地便是一凜,抬頭望了過去,入眼便見四爺領著弘歷正緩步行進殿來。
嗯哼,四爺這是想作甚?莫非……
雖說歲數相差不大,可弘晴其實與弘歷並無甚太多的交集,這麼些年下來,也就只有每逢新春以及清明祭祖大典時,方會與其照個面,話也沒說過幾句,畢竟兩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得實在太大了些,然則弘晴卻是從來不敢小覷了這位「乾隆帝」,這會兒冷不丁見素來不帶子息參與宮廷大宴的四爺居然將弘歷帶了來,弘晴的心裡頭立馬便犯起了嘀咕,腦筋飛快地一轉,隱隱然已是猜到了四爺此舉的用心之所在,臉色不由地便有些個精彩了起來。
「唉,有啥好猜的,嘿,聽說老四家的二小子寫得一手好詩,今兒個皇阿瑪不是說要比比詩麼,這不就是獻寶來了?」
弘晴雖是猜到了根底,但並未多言,倒是老十五卻是嘴快,滿臉鄙夷之色地便道破了四爺的用心之所在。
「毬的獻寶,依爺看,獻醜還差不多,就他,得,跟咱晴哥兒比起來,那可是差遠了,有甚寶可獻的。」
老十六就一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平生也就只佩服弘晴一人,對四爺此舉自是不爽得緊,口無遮攔地便咋呼了起來。
「十六叔慎言。」
儘管對四爺父子有著不小的忌憚之心,然則弘晴卻並不願在背後議人短長,這一聽老十六越說越離譜,不得不出聲提點了一句道。
「得,爺不說了還不成麼,嘿,晴哥兒,待會可得瞧你的了,莫讓老四那廝真得意了去。」
弘晴既已開了口,老十六自不敢再多胡謅,可話鋒一轉,卻是就此慫恿起弘晴來了。
「嗯。」
弘晴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視線卻是落在了正與各方人等見禮的弘歷身上,面色雖平靜如常,可心底裡卻是波瀾起伏不已,此無他,四爺選在此際將弘歷推出,只意味著一件事,那便是四爺已然看破了老爺子即將換太子的心思,這是要弘歷出來攪局了的,這一手顯然不是四爺那麼點智商能想得出的,毫無疑問,其背後必有高人在運籌。
會是誰呢?戴鐸麼?那廝雖說小有本事,可顯然沒這麼個能耐,難不成是鄔思道?有可能,極有可能!
一想到站在四爺身後的人可能是自個兒久尋不見的鄔思道,弘晴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抽,眼神瞬間便銳利了起來。
「小侄見過十五叔,見過十六叔,見過晴貝勒。」
或許是感應之故,弘晴的眼神方才一凜,弘歷已是有所察覺,但見其詫異地側臉往向了殿角,入眼便見弘晴三人正聚集在一處,視線立馬便是一凝,旋即便回身向四爺請示了一番,而後緩步走到了弘晴等人面前,恭謹地行了個禮。
「哈,免了,免了。」
老十六的臉皮厚,儘管先前剛非議過弘歷,可轉過頭來麼,卻又是笑容可掬得很,大大咧咧地擺了下手,煞是親熱地招呼了一聲。
「歷弟客氣了,許久不見,這一向可好?」
老十五不怎麼愛說話,加之與弘歷並不熟,對於其的見禮,也就僅僅只是含笑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了,倒是弘晴禮數周全,很是客氣地還了個禮,笑呵呵地寒暄了一句道。
「有勞兄長掛念了,小弟一向都好。」
弘歷這一向以來,始終以弘晴為追趕之目標,今兒個來此參與夜宴,可是憋足了勁要壓過弘晴一頭的,只不過弘歷城府深,倒也沒在言語間有甚表露,僅僅只是客客氣氣地應酬著,一派謙謙君子之風度。
「如此便好,為兄可是久聞賢弟才情過人,今兒個比一事,就看賢弟努力了,望賢弟莫要失了四叔以及鄔先生的厚望才好。」
望著弘歷那張自信從容的小臉,弘晴突然起了些戲弄其一把之心思,這便擺出一派長兄的架勢,溫言地撫慰了其一番。
「兄長說笑了,有您珠玉在前,小弟豈敢自矜。」
這一聽弘晴一口道破了自個兒此來的用心,弘歷的心不由地便是一顫,趕忙掩飾地低下了頭,略帶一絲慌亂地謙遜了一句道。
果然是鄔思道,該死!
弘晴如此做派,本就是為了刺探一下虛實,這一見弘歷的表現,又怎會看不出蹊蹺,心中最後的一絲不確定也就是消散了去,暗罵了一聲,還待要再刺激弘歷一番,卻見三爺已是領著十數名小宦官從後殿裡轉了出來,這便就此住了口,視線飛快地轉到了三爺的身上。
「諸公,皇阿瑪有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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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一行進了大殿,所有人等其實都已是停下了閒聊,然則三爺卻還是端著架子地宣佈了一聲,這一宣不打緊,滿殿人等可就全都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皇阿瑪口諭:此番比分宗室與朝臣兩處,所有墨皆遮名,由翰林院大學士尹泰、淵閣大學士陳廷敬、東閣大學士王士禎為主審,專責品評,各選三份最佳,交由御覽,另,皇阿瑪亦有條幅一張,以為參賽之用,著任意懸掛,不得妄揣,欽此。」
三爺顯然很享受這等滿殿皆跪之感覺,很明顯地拖延了一下之後,這才拖腔拖調地將老爺子的口諭宣了出來。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口諭宣畢,照朝例便須得三呼萬歲,此乃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諸公,本王已著人在殿外備好了案筆墨,有欲參賽者,且都請了罷。」
待得眾人禮畢,三爺瀟灑地一擺手,道了聲請。
「三爺,您先請。「
「三哥,還您先來!」
……
三爺素有名,乃是阿哥中最有才華者,便是放諸滿朝武中,也算是數得上的好手,加之位份又尊,他不先行,其他人等自是不好動彈,也就只能是紛紛謙讓著要三爺先走一步。
「也罷,那就請恕本王孟浪了,一起來吧。」
對於眾人的禮遇,三爺自是受用得很,可也沒急著走,而是假意謙讓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作出一副推脫不得的樣子,爽利地一揮手,領先一步向殿外行了去,一眾極品大臣們見狀,自是不好落後,也就亂紛紛地全都跟著湧出了華殿,唯有弘晴等幾個小的卻是站著沒動。
「好字,好詩,好,三爺不愧當今壇巨擎,好!」
「漂亮!」
「沒說的,這筆字絕了!」
……
值此左擁右簇之際,三爺心中自有豪情萬丈,原本十分的本事愣是發揮到了十二分,揮筆間,筆走龍蛇,潑墨揮灑不已,不多會,一首七言絕句已是躍然紙上,頓時便激起了眾朝臣們的一致讚頌之聲。
「諸公見笑了,小王只是拋磚引玉耳,獻醜了,獻醜了,諸公請自便,小王還須得去主持會場,就不多奉陪了。」
被眾人這麼一捧,饒是三爺也算是頗有城府之輩,卻也不免有些個飄飄然,好在心裡頭還算是警醒,倒也沒忘了正事,但見其瀟灑地作了個團團揖,交待了句場面話,便在眾人的相送之聲中去得遠了,餘下諸般臣工彼此謙讓不休中,總有不少對自家墨寶有自信者行上了前去,在一溜排開的數張案上揮筆速書著。
「十五叔,十六叔,晴兄,外頭諸般臣工也該差不多收手了,我等不妨也一併去瞅瞅可好?」
大殿早已空落,弘晴卻是不急著出殿,也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弘歷瞎扯,這一扯,還真就沒個完了,生生弄得弘歷心急火燎不已,好不容易逮住了個空子,趕忙打了個岔,提出了邀請弘晴一併去參賽之建議。
「為兄字丑,就藏拙好了,歷弟可自去也罷。」
弘晴早就看穿了弘歷湊到自個兒身邊遷延不去的用心之所在,無非是打算當眾壓自個兒一頭罷了,心中雖無懼,不過麼,卻不打算就這麼輕易地遂了其之意,這便笑呵呵地自謙了一句道。
「兄長過謙了,所謂參賽,不過娛樂而已,湊個熱鬧又何妨?二位叔叔,晴兄,請!」
弘歷可是鐵了心要壓弘晴一頭的,自不肯讓弘晴就這麼逃了過去,這便身子一側,煞是慇勤地讓了讓,擺出了強邀之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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