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小放大的策略若是平常時期,倒也不失為穩妥的整頓之道,弘晴離京之前也不是沒考慮過此點,奈何卻是行不通,不為別的,只因此番辦差乃是一眾阿哥們聯手挖下的坑,自然不可能讓弘晴輕易地過了關去,真要是玩出這麼一手瞞天過海的把戲,一準會被眾阿哥們群起而攻,真到那時,弘晴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的,正因為此,弘晴早就將這等看似穩妥實則隱患重重的辦法否決了去,這會兒哪怕明知曹寅所言乃是出自好意,弘晴也斷然不會接受,問題是該如何徹底整頓好鹽務,又不致於傷及稅賦根本,卻令弘晴為之犯愁不已的,沒說的,就一個詞——投鼠忌器!
「晴貝勒,請恕下官直言,鹽務乃稅賦之重地也,若是稍有不慎,後果恐是不堪,一切還須得小心從事方好。」
儘管弘晴沉吟著不曾表態,可曹寅卻是看出了弘晴對抓小放大之策的不以為然,真就怕弘晴莽撞行事之下會吃大虧,忙謹慎地從旁又提醒了一句道。
「曹大人放心,本貝勒自有分寸,唔,且請曹大人細細說說這四大總商都有甚靠山來著。」
對於曹寅的好意,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奈何事涉阿哥們的黨爭,有些話弘晴實是不好與外人分說,也就只能是含糊地吭了一聲,便即將話題轉了開去。
「好叫晴貝勒得知,四大總商排第一的便是劉八女,別看其名女像,可實則是個赳赳漢子,早年間本是一普通運商而已,十年間不單成了總商,更坐擁良田無數,乃是揚州府之首富,便是整個兩江地面上,能與其並駕齊驅者亦是不多,據聞其根子在朝中,卻無人能得知詳情;排名第二的董家麼,其家主董濤,乃是世代以鹽為業,其祖本是淮南人,後因捐助有功,得了和碩豫親王多鐸的賞識,被指為總商,至今已有三代,與劉八女是姻親,關係密切,據聞,其與現任兩淮鹽運使何明福私交甚篤,具體如何,下官也不甚了了;排名第三的孫家本與明相(納蘭明珠)頗有來往,然,自打明珠失勢之後,便不曾聽聞孫家有甚靠山,或許正因為此,孫家便由排名第一之總商跌到了如今的第三,至於王家麼,不瞞晴貝勒,確係與下官乃是姻親世交,平日裡往來也有不少,然,下官確實不曾因私而廢公,此一條,下官可以對天盟誓。」
曹寅確是真心想要與弘晴拉上關係的,分析起四大總商的情形來,並無保留,甚至連其與王家的關係都坦然相告。
「曹大人不必如此,您對皇瑪法之忠心天下人皆知,本貝勒對曹大人之清廉心性又豈有信不過之理,唔,那王家可靠否?」
弘晴手中雖是握有「尖刀」這麼把利器,奈何這把刀還不夠鋒利,除了京師之外,各處的分舵能力其實有限,這段時日以來,雖是多方打探,可得來的確實之消息並不算多,自是比不得曹寅這等老鹽運使的講解,待得曹寅解說完畢,弘晴心中已是有了個大概的計劃,但並未說將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道。
「若是晴貝勒要用人,下官可即刻去信,王家定會全力配合,至於能派上多大用場,下官卻是不敢妄言。」
曹寅顯然對王家很有信心,當即便大包大攬地要請王家為弘晴打下手。
「如此,那便有勞了。」
前番菜市口一案時,弘晴其實已跟董、孫、王三家的子弟都有過接觸,只是那會兒弘晴的心思都放在了刑部一案上,並未與這三家子弟有太多的聯繫,僅僅只是宴請過幾回,便即打發這幫鹽商子弟離京,是時,還真就沒想到此番會被眾阿哥們聯手坑來整頓鹽務,臨時要用人,自是不便得很,能得曹寅如此隆重推薦王家,弘晴自是樂得姑且先用上一用的。
「晴貝勒只管放心,下官知道如何做的。」
曹寅費盡了心機便是為了能攀附上弘晴,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哪有不趕緊作出保證的理兒,當即便滿口子應承了下來。
「嗯,曹大人與巴軍門可是有甚誤會麼?」
鹽務一事繁瑣得很,自不可能一蹴而就,再說了,曹寅離任也已是多年,儘管有著王家這麼個姻親在,對鹽務上的事兒卻也不可能知道的太清楚,再問將下來,想來所得也不會太多,既如此,弘晴自也懶得再多費唇舌,這便將話題轉了開去。
「這……」
一聽弘晴提起此事,曹寅的臉色瞬間便是一紅,斯斯艾艾地支吾著,卻是半晌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呵,曹大人不必介意,本貝勒也就是隨口一問罷了,能說則說,不能說的,就當本貝勒沒提過好了。」
弘晴其實也不是愛八卦之輩,先前之所以問起此事,也就真的只是好奇心使然罷了,其實並不是太在意此事,此際見曹寅滿臉的為難狀,當即便笑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曹寅可以不說。
「此事說來話長,嘿,晴貝勒您是知道的,陛下派下官來這兩江地面上,確是有過交待,對兩江地面上的事兒每隔些時日便須得據實上報,唔,這麼說罷,去歲巴軍門從京師歸來後,便下令重整秦淮河,多設花船,卻又征了重稅,偏生這兩江之地富庶,花船一多,蠅營狗苟之徒還就趨之若鶩,搞得金陵城中一派烏煙瘴氣,下官倒是私下勸過巴軍門幾回,奈何其就是不聽,無奈之下,只得據實上報,此實是下官使命所難,當真非是故意為難巴軍門,卻不曾想陛下聞之大不悅,申誡了巴軍門一回,這冤仇可不就結下了。」
曹寅的老臉雖是漲得個通紅,可到了底兒還是將與巴老爺子結怨的經過簡單地述說了一番。
「原來如此,呵,這事兒還真不能怨巴軍門,其實這主意卻是本貝勒所出,為的也真不是那風花雪月的好看,只是想著能以此填補一下兩江地面的虧空,巴老軍門是個實在人,若非兩江地面的虧空實在太大,想來他也不屑如此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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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說來都是誤會罷了,回頭本貝勒與巴老軍門解釋一下,能揭過去怕不是好的。」
一聽曹寅說起此事,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概因這餿主意還真就是弘晴出的,當然了,效果顯然是不錯的,這不,都已是大半年過去了,兩江地面上的虧空始終能按著還款合約還著,說起來還真就是煙花之地的功勞,只是罵名卻是讓巴老爺子給背了去,弘晴自是能體會得到巴老爺子心中的委屈,也有心緩和一下巴曹二人的關係,這便笑著搖了搖頭,揭開了巴老軍門此舉的良苦用心之所在。
「那就有勞晴貝勒了。」
聽完了弘晴的解釋,曹寅當真有些哭笑不得,敢情金陵城中「世風日下」的根子居然是出在弘晴的身上,這真令飽讀聖賢書的曹寅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說啥才是了。
「無妨,小事而已,說開了便好,這樣罷,後日本貝勒便要啟程趕赴揚州,明日便設個宴,邀您二位一併暢飲上一番,如此可好?」
該聊的都已是聊得差不多了,旅途勞頓的弘晴也已是疲了,自不想再多深談,這便起了身,笑著給出了個約定。
「一切聽憑晴貝勒安排,下官別無異議。」
儘管對弘晴所提出的秦淮河開發一事還是不甚贊同,可曹寅卻也不好再多言,畢竟秦淮河之所得乃是用於還兩江地面上的巨額虧空,又不是弘晴自己裝口袋裡去,真要怪,那也只能怪歷任兩江官員們太不檢點,弄出了數百萬兩銀子的虧空,再說了,曹寅原本就不願意跟巴老爺子鬧了生分,弘晴既是願意當這麼個中人,曹寅又怎會有不同意之說。
「嗯,那就這麼定了,曹大人且請留步,本貝勒這就先告辭了。」
這一見事情已定,弘晴也就不再多囉皂,點頭示意了一下,便即抬腳向書房外行了去,曹寅見狀,趕忙跟著出了書房,慇勤無比地將弘晴送到了「凝翠軒」的院門處,方才告辭離去。
「小王爺,揚州來信了,您請過目。」
曹寅這麼一離開,弘晴忍不住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困意一湧將起來,身體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拖著腳便向臥房行了去,只是方才走沒幾步,就見李敏行匆匆迎了上來,一邊從衣袖中取出了封信件,一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弘晴在離京之前,可是專門飛鴿傳書通知了「尖刀」的金陵分舵,要求分舵加派人手趕往揚州細查鹽務上的事兒,同時也將京中「尖刀幫」的好手撥出大半秘密潛往揚州,以為奇兵之用,這麼些安排說起來也只是盡人事而已,弘晴其實並不敢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尖刀」身上,畢竟「尖刀」金陵分舵的實力還很弱小,實難以派上太大的用場,卻沒想到派去的人居然如此快便有了回音,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著接過了信函,飛快地撕開封口,從內裡取出了封密信,只一看,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緊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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