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距濟寧城外六十里處的山道上,四百餘騎簇擁著兩輛馬車高速地疾馳著,打頭的車廂上插著數面的明黃龍旗,顯示著這輛馬車上主人的身份之尊貴,這隊人馬速度奇快無比,轉瞬間便已從兩山對峙的峽谷口中狂奔了出來,濟寧城那高大的城牆已是遙遙可見。
寬敞的車廂裡,三爺與弘晴並肩而坐,只是都不曾開**談,各自閉目養神不已,左右該說的,這一路行來,也早都說透,該交代的事兒,也早已交代個分明,急趕的行程十二萬分的累人,父子倆自也就沒了再多交談的興致,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分手那一刻的到來——救災如救火,父子倆三日前辦妥了離京的一切手續後,絲毫沒有耽擱,也不曾選擇穩妥的水路,而是乘馬車趕赴目的地,所不同的是三爺要去的是河南開封府,而弘晴則將獨自前往濟寧的河漕總督衙門,只是有段路可以同行,父子倆這才坐在了同一輛馬車裡。
「稟王爺,三岔口已至!」
急行的隊伍衝出了山道之後,並不稍停,有若旋風捲地般沿著大道向前狂奔,直飛馳到一處三岔口之際,車隊方才穩穩地停了下來,新任王府侍衛統領薩哈寧古躍下了馬背,幾個大步行到了車廂前,一躬身,恭謹萬分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聽得響動,三爺霍然睜開了眼,但身子卻並未動彈,聲線平和地回了一句之後,便即將視線轉向了規規矩矩端坐在一旁的弘晴,沉吟著開口道:「晴兒,此去濟寧,且自當小心,切莫衝動行事,萬事以謹慎為要。」
「父王教訓得是,孩兒記住了。」
三爺的交待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這些天來,同樣的話語,他老人家都已不知說了多少回了,早聽得弘晴耳朵都起了老繭,不過麼,心裡頭可以犯嘀咕,該表現恭謙的時候,弘晴卻是一點都不含糊的。
「嗯,記住便好,去罷,等回了京,阿瑪便為你定親去!」
三爺對弘晴的能力自是有著絕對的自信,別看其年歲不大,可真行起了事來,卻是格外的老練,哪怕此番去河漕總督衙門是弘晴第一次**辦差,三爺也沒啥可不放心的,只是見弘晴那一本正經的小樣子頗為有趣,這便起了作弄之心,交待了一句之後,突然轉了口風,笑瞇瞇地調侃了弘晴一把。
「……」
一聽定親兩字,弘晴的額頭上頓時黑線狂冒不已,眼珠子一翻,惱火萬分地給了三爺一個大大的白眼。
「哈哈哈……」
弘晴那副羞惱的小樣子一出,三爺忍不住便狂笑了起來,笑得眼角都止不住地淌下了淚水,實在是無力再多言,也就只是胡亂地揮了下手,示意弘晴自去。
「父王保重,孩兒告辭了!」
這一路上,因著定親的事兒,弘晴已不知被三爺取笑過多少回了,雖還是免不了惱火在心,可畢竟是疲了,也懶得再去分說,只是恭謹地行了個禮,自行下了馬車,站在了道盤,須臾之後,四百餘騎中分出三百之數,簇擁著三爺的豪華馬場轉上了南向的岔道,如飛般地絕塵去得遠了。
「小王爺,王爺走遠了,我等也動身罷。」
劉三兒頭一回策馬趕長途,這三日狂奔下來,可憐的小屁股都生生磨去了層皮,這會兒走路都相當之艱難,可精神頭卻依舊很足,叉著腿,就跟螃蟹似地竄到了弘晴身旁,小意地請示了一句道。
「出發,去濟寧城!」
弘晴橫了劉三兒一眼,也沒多言,一轉身,上了後頭的那輛馬車,待得車簾子一落下,劉三兒已是興沖沖地嘶吼了一嗓子,旋即便見大隊人馬轉向東面岔道,如旋風般向數十里外的濟寧城狂奔而去……
「阿大人快看,來了,來了!」
濟寧城北門外的五里亭處,山東巡撫阿進泰以及新任河漕總督良渚各率屬官恭立於道旁,靜候著欽差大駕的光臨,隨著一道煙塵從不遠處的小山包後頭揚起,激動不已的新任山東布政使孟光祖已是忍不住咋呼了一嗓子。
「準備接駕!」
一聽又是孟光祖在那兒瞎咋呼,阿進泰心裡頭頓時便是好一陣的歪膩,本來麼,弘晴此番到濟寧公幹壓根兒就不關山東地面的事兒,從道理上來說,身為巡撫,阿進泰可以來接駕,也可以不來接駕,來的話是人情,不來是常理,偏生兩位副手——布政使孟光祖與按察使蘇納達一個是三爺的門客,另一個是三爺的門下奴才,兩傢伙可著勁地搗鼓著要來接駕,愣是弄得阿進泰不想來都不行,自是打心眼裡反感孟光祖的小人得志,這會兒見著孟光祖那興奮得有若吃了春藥的德性,更不免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只是惱火歸惱火,一想起弘晴那如妖孽一般的精明,阿進泰就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忙伸手整了整身上的官袍,面色肅然地下了令。
「奏樂,快奏樂!」
車駕來得很快,小山包後頭的煙塵方才剛剛揚起不多會,大隊騎兵已是簇擁著一輛豪華馬車呼嘯著轉出了山彎,疾若星火地向著五里亭衝了過來,堪堪就要到近前之際,又是孟光祖越皰代俎地呼喝了一嗓子,頓時便令阿進泰火大得直想罵娘,只是顧忌到弘晴與孟光祖等人的關係,也就只能是氣惱萬分地強忍了下來。
「下官山東巡撫阿進泰率通省屬官恭迎欽差大人!」
「下官河漕總督良渚率屬官恭迎欽差大人!」
……
去歲的盜賣糧庫一案中,阿進泰也算是立了些功勞,職位雖沒提,可卻得了個加工部尚書銜的行頭,算是提了一級,如今也已是堂堂正二品的大員了,排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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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在了同為正二品的河漕總督之上,待得馬車方一停穩,他已是率先搶上一步,躬著身子唱了禮,而去歲方才調任河漕總督的良渚自也不敢大意了去,跟著也上前躬身行禮不迭——弘晴只是副欽差的身份,在沒有亮出聖旨之前,照規矩是不用大禮參拜的,再者,阿、良二人的官銜雖都遠在弘晴之下,可畢竟是封疆大吏,平常相見之際,卻也無須行大禮。
「阿大人,良大人,諸公,都請免禮罷。」
馬車廂上的門簾一動,弘晴已在劉三兒等人的服侍下,行下了馬車,不慌不忙地走到了躬身行禮的阿、良二人身前,很是熟稔地虛抬了下手,和煦地客氣了一句道。
「謝欽差大人厚愛。」
弘晴人雖尚在童稚之年,可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早就已傳遍了大清官場,自沒誰敢以童稚視之的,哪怕弘晴客氣得緊,眾人也不敢失了禮數,各自謝恩不迭。
「阿大人,許久不見了,您還是這般精神,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弘晴雖不喜虛禮,可玩起這一套來,卻也是熟稔得很,笑呵呵地張口便狠誇了阿進泰一把。
「小王爺客氣了,客氣了,下官老邁矣,實比不得小王爺之青春豪邁,慚愧,慚愧啊。」
阿進泰乃是太子的門下,說起來與弘晴並非一系,不過麼,因著前番賑災之故,也算是有些交情了的,這會兒見弘晴如此和氣,心中自是頗為的受用,笑得一張老臉都皺成了朵菊花,早先那些個因大老遠前來迎駕的不悅也就此煙消雲散了去。
「阿大人,本貝子此番來濟寧公幹,只為著協調河漕衙門一事,卻是與地方無涉,勞您前來遠迎,實是多有叨嘮了,您主持山東大局,政務繁忙,實不可因本貝子而多有耽擱,若是因之被言官也奏了,那可就是本貝子之過了,接風洗塵之類的就全都免了罷,還請阿大人與諸公一併都回了罷,所有之心意,本貝子全都心領了,您看如此可好?」
弘晴並不因身負皇命而張狂,也不打算與山東地方官員們多糾纏,這便不顧孟光祖等人在那兒翹首期盼,笑著便吩咐了一番,話雖說得客氣,可內裡卻滿是不容拒絕的堅持。
「這……」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阿進泰可就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此無它,阿進泰雖是對前來迎駕頗有不願,可畢竟人已是來了,再怎麼著,總得盡一下地主之誼,公款吃喝上一回還是要的,可一見弘晴說得如此堅決,登時便有些語塞了。
「阿大人,諸公,本貝子身負皇瑪法旨意,有急務在身,實遷延不得,有甚招呼不周處,還請千萬海涵則個,就都各歸原屬罷,本貝子先行謝過了。」
弘晴膽子雖大,可行起事來卻是仔細謹慎,自不願有絲毫的把柄落人手,左右自家口袋裡有的是錢,也真沒必要去混一餐公款吃喝的,更不想因應酬這般地方官們而誤了正事,這便朝著山東諸屬官拱手做了個團團揖,客氣而又堅決地謝了一句道。
「也好,小王爺公務要緊,下官等就不打攪了,告辭,告辭。」
弘晴既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阿進泰自不好再多勉強,客氣了幾句之後,便率著一眾山東官員自行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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