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等叩見小王爺。」
儘管酒後頭暈得很,身子骨也因一大早的晨練而酸痛不已,然則送走了老十四之後,弘晴卻並未直接打道回府,而是乘馬車又趕到了城南處的工坊,這才剛下馬車,新雇來的護廠衛隊隊長耿三飆已領著一隊精壯漢子迎上了前來,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都免了罷。」
耿三飆是胤祿前幾日剛從五城兵馬司挖來的一個班頭,儘管武藝不算高絕,可勝在責任心強,更因著五城兵馬司本就是京師的地方綏靖衙門之故,耿三飆在城南這塊地頭熟,算是鎮得住場子,弘晴雖暫時沒有將其培養為暗底勢力中人的打算,可用來負責工坊安全麼,卻已是夠用有餘了的,正因為此,對於其人,弘晴雖談不上有多重視,可表面上的尊重還是要的,自不會在其面前多擺王府世子的威風,也就只是隨意地便叫了起。
「謝小王爺!」
耿三飆往日裡在衙門當差,每月就只得十兩銀子,再加上些商戶的孝敬,攏算起來,也不過三十兩不到,可眼下在工坊裡任事,活兒輕鬆不說,待遇還極高——光是月例便已有百兩之多,更別說還有年終分紅可拿,對眼下得處境,耿三飆自是極為的滿意,連帶著對工坊的實際主人弘晴自也就格外的尊敬,所盡的禮數可謂是一絲不苟到了極致。
「嗯,十六爺到了麼?」
對於耿三飆的小心與謹慎,弘晴雖甚是滿意,卻也並未出言表彰,只是點了點頭,淡然地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十六爺剛到不多會,此時該是正在賬房處。」
耿三飆雖是差人出身,卻甚少有差人的油腔滑調,倒是軍人做派十足,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簡潔乾脆得很。
「嗯,耿隊長接著忙罷。」
弘晴早先跟耿三飆並無太多的接觸,也就是其來任職時略談過幾句話,算不得有多熟稔,此際見其應對得體,對其的好感自是多上了幾分,只是這會兒心中有事,卻是無心與其多作交流,嘉許地點了點頭,交待了一句之後,便緩步行進了工坊的大門,逛蕩著向賬房所在處走了去。
「晴哥兒,來啦。」
賬房裡一派的忙碌,一大堆各商舖的掌櫃提著銀票子等著交錢提貨,胤禑好好的阿哥不當,偏偏喜歡幹出納的活計,這會兒正忙著收錢算賬,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弘晴的到來,倒是翹著二郎腿、歪歪斜斜地坐在搖椅上的老十六眼尖,第一時間便笑嘻嘻地揚手招呼了一聲。
「嗯。」
對於胤祿的憊懶狀,弘晴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卻也沒多言,只是歪了下頭,示意胤祿到內間詳談。
「晴哥兒,你跟老十四那混球談得如何了?」
胤祿就一急性子,方才行進了無人的內間,屁股都尚未落座呢,便已是一咧嘴,滿不在乎地發問道。
「這事待會再說,十三叔那頭可有甚消息麼?」
與老十四交涉的情形相對複雜,說起來並非三言兩語的事兒,弘晴並沒打算急著道來,而是先問起了胤祿那頭的交涉情況。
「嘿,奶奶個熊的,老十三那貨就一窮鬼,地盤想要,錢麼,卻是一個子兒都沒有,真不曉得晴哥兒你究竟發的啥瘋,好端端地讓出這麼塊大肥肉,吃死老十三那賊胚了!」
胤祿與老十三關係還過得去,此番奉了弘晴的命,去跟老十三套近乎,不為別的,就純屬是給老十三送錢去——山西一省雖不算太過富庶之地,可勝在人口多,這麼塊地盤自是相當之誘人,將山西劃給老十三一事,說起來胤祿就牙疼不已,這會兒回答起弘晴的話來,自不免怨氣十足了的。
「呵呵,這事兒將來你就知曉個中厲害了,此時尚不到分說之際,不就是錢麼,有爺在,十六叔還怕沒地方賺了去,些許銀兩就算白給了出去,又算個甚。」
弘晴能理解胤祿的惱火,但卻並不打算遷就,也不打算此際便道破讓出地盤給各方的最根本核心目的之所在,當然了,安撫一下胤祿受傷的「幼小心靈」還是要的。
「嘿,那倒是,給就給了唄,左右咱就賴你晴哥兒身上了,三年,一百萬,少一個子兒,小爺都跟你發急了啊,哈哈哈……」
被弘晴這麼一說,胤祿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畢竟這麼份家當可都是靠著弘晴才有的,一時間少賺點,也真沒啥大不了的事兒,一念及此,胤祿的心情也就好轉了不老少,笑呵呵地調侃了弘晴一把。
「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嘿,十六叔啥時見爺做過虧本生意了?不瞞十六叔,咱這頭地盤一分了出去,就該輪到有些人頭疼嘍!」
事既已辦得差不多了,弘晴一直繃著的心弦也就此鬆了不老少,神秘地一笑之後,透露了個令胤祿茫然不知所以的答案來,直聽得胤祿目瞪口呆不已,半晌都沒能搞清弘晴這句話裡的所指何在……
「十四弟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了,只是此事干係重大,為兄一時半會也拿不定主意,不若且等幾日再議可好?」
弘晴還真說對了,這會兒有人正頭疼著呢,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一向長袖善舞的八爺——老十四帶回了兩省的銷售權自然是好事一樁,八爺原本也開心得很,要知道這可是獨門生意啊,四萬兩以上的歲入斷然不是個小數目,縱使八爺名下明暗產業多多,一年到頭也就差不多能有這個數的兩倍,說不動心自然不可能,可還沒等八爺高興勁頭過去,只掃了眼三位弟弟們各異的神情,八爺可就有些個興奮不起來了。
為啥?很簡單,省份就只有兩個,可兄弟卻有四人,就算八爺自己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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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還有三個兄弟在等米下鍋呢,又該如何分才算是公平?八爺想來想去都沒想出個好主意來,偏生這事情還不能擺到桌面上來商議,道理很簡單,真要是哥幾個因此事公然鬧出了矛盾,那樂子可不就大了去了,萬般無奈之下,八爺也只能採取「拖」字訣,以沒想透內裡之關竅為借口,打算先將三位眼巴巴的兄弟們盡皆打發了回去再做計較。
「八哥,這可是白得的銀子,就算再有甚關竅,咱又怕個甚,左右不過就是讓下頭奴才們忙上一忙罷了,縱使有問題,也斷然牽扯不到咱兄弟的身上,再說了,那『麒麟商號』可是皇阿瑪都准了的,當不致有甚關礙罷。」
老十四是眾兄弟中唯一沒開府建牙的,也是來錢門路最窄的一個,當然也就是最窮的一個,自也就是最不想放過這等發大財機會的一個,這一聽八爺有將此事擱置起來的意思在內,立馬就不樂意了,也不管八爺臉色如何,直通通地便嚷嚷了起來。
「十四弟莫急,此事恐不似表面上那般簡單罷,為兄觀弘晴其人年歲雖小,心思卻頗見詭異,昨兒個在養心殿上可是將大傢伙都給狠耍了一回,為兄不能不小心些啊,且容為兄琢磨琢磨再定可成?」
這一見老十四發了急,而九、十兩位弟弟雖不曾開口,可眼神裡也滿是掩飾不住的熱切,八爺原本就疼著的頭頓時更疼了幾分,只是又不好發作,也就只能是耐著性子,委婉地解釋了一番。
「八哥說的是,此事確得慎重些才好,十弟,十四弟,我等且先回罷,回頭再來等八哥的消息好了。」
八爺這麼一說,心思最靈巧的胤禟已是率先反應了過來,隱隱然已猜到了些蹊蹺之所在,只是他城府深,並沒打算說破,而是起了身,拉了兩位弟弟一把。胤鋨與胤禎見狀,自不好再多逗留,只能是怏怏地跟著站了起來,各自告辭而去了。
「先生怎麼看此事?」
八爺並未起身去送諸位弟弟,而是默然不語地端坐了好一陣子,末了,長出了口大氣,將問題拋給了始終不言不動地坐在一旁的陸純彥。
「二桃殺三士。」
陸純彥是一早便看破了此局,只是事涉諸位阿哥之切身利益,他並不打算多言罷了,此際八爺既已開了口,他卻是不能不答了,這便略一沉吟,給出了個明確的答案。
「是啊,某也是這麼看的,嘿,這個弘晴小兒不簡單啊,好毒的心機!」
八爺一陣默然之後,伸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而後又鬱悶地搖了搖頭,感慨地附和了一句道。
「嗯,確實不簡單,對方是看準了才出手的,就算明知是計,卻也不得不應啊,若不然,十四爺那頭怕要鬧意見了。」
陸純彥輕搖了幾下折扇,同樣感慨了一聲。
「嗯,先生以為該如何應對才是?」
八爺同樣看得很通透,弘晴給出的兩個省之地盤就是副不折不扣的毒藥,偏生八爺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吞了去——山東就不消說了,那是老十四自己爭取來的,又有著弘晴各種各樣的承諾之好處,不同意老十四獨自經營山東,那顯然要將老十四得罪到死,可如此一來,山西又該如何處置呢?給老九還是給老十都不妥,合起來經營?若是沒有老十四獨自經營的山東省做比較,倒是可行,可問題的關鍵就出在此處上,無論八爺如何琢磨,都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心裡頭的鬱悶也就別提有多歪膩了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將這個棘手無比的問題拋給了陸純彥,就指望著一向多智的陸純彥能找出個相對妥當的解決方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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