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只是那都已是兩日之後的事情了,儘管這等猶豫不甚令人滿意,可自家老爹好歹還算是有著一戰的勇氣的,而這,於弘晴來說,也就足夠了,至於最後結果會如何,弘晴眼下也尚難說出個所以然來,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的,當然了,不管怎麼說,這等告急本章一上,誠郡王府至少是佔了幾分的先機,至不濟也能給三爺多加點印象分啥的,總之,虧不了!
奏本是上了,算時間,都已夠跑兩來回了的,可回音卻是半點全無,倒是京城裡的流言卻是越傳越烈了起來,不止是官場,便是民間也是如此,有說索額圖將反的,也有說一幫阿哥們打算篡位的,各種版本甚囂塵上,著實是熱鬧非凡,京師裡的氣氛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到處都透著股詭異之氣息。
外頭熱鬧也好,詭異也罷,弘晴卻是壓根兒就不去參合,按部就班地上這學,哪怕大多數時候,上書房裡就他一個學生,也一樣認真聽講,活脫脫就一「三好學生」,縱使是最苛刻的總教習胡任與也挑不出他的刺兒來,這不,今兒個弘晴又是一大早便到了上書房,只是方才轉過屏風,入眼便見老十六愣愣地坐著,一張小臉煞白得可怕,人不由地便是一愣。
「十六叔,你這是……」
在弘晴的印象中,胤祿一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樂天派,還真就沒見過其有若這般神傷狀的,驚疑不定之下,弘晴趕忙走上前去,試探著問了半截子的話。
「出事了,出大事了,皇阿瑪出事了……」
聽得響動,胤祿有些個茫然地抬起了頭來,這一見來的是弘晴,嘴角便是一咧,帶著哭腔地呢喃了起來。
「什麼?快說,怎麼回事!」
一聽康熙老爺子出了事,弘晴的腦袋頓時「嗡」地一聲猛響,眼立馬就瞪圓了,哪還顧得上甚上下尊卑的,一把拽住胤祿的胳膊,面紅耳赤地便吼了一嗓子。
「啊,宮裡都傳開了,說是皇阿瑪的龍舟遭了盜劫,沉了,沉了啊!」
被弘晴這麼一吼,胤祿先是身子猛地一震,緊接著,淚水便已止不住地脫眶而出,嘴角抽搐地哽咽不已。
遭了盜劫?這不可能!
聽完了胤祿的述說,弘晴的心已是稍定了下來,只因他很清楚此事縱使是事實,康熙老爺子也斷然不會因此而遭劫,道理很簡單,姑且不說誠郡王的告急密信早已送抵老爺子手中,就說老爺子對朝廷的把控程度之高,也絕不可能對京師中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又怎可能給索額圖一方留下如此明顯的攻擊之破綻,如此一來,這等流言得以如此迅速地散播開來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是哪一方放出的消息?是索額圖,還是八爺?又或是老爺子自己玩的把戲?不好說,誰都有可能!
雖說已可認定老爺子不會有事,可說到流言的出處,弘晴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為別的,只因從理論上來說,各方都有著散佈流言的動機,於索額圖來說,這是可以擁立的大好機會,於八爺來說;也不失為一個推波助瀾,趁機將太子也捲入謀逆案的良機;而康熙老爺子那頭麼,同樣也有著引蛇出洞之可能;甚至不吭不聲的大阿哥、四阿哥兩方也有著作案的動機,人人都有嫌疑之下,饒是弘晴再如何聰慧,也無法得出個準確的推斷,心下裡自不免有些感慨手頭的力量之不足。
「十六叔莫急,此事當不得真,必是謠言無疑!」
雖說對手頭力量不足有些糾結,可這當口上,顯然不是感慨的時候,弘晴略一沉吟之後,肯定無比地安撫了胤祿一句道。
「啊……」
胤祿年歲雖小,可在宮中日久,加之其母密嬪王氏聖眷極隆,宮裡頭的人脈卻是不差,昨夜下匙之後,便已得了准信,心下自不免惶恐不已,先是找了其兄十五阿哥胤禑商議對策,奈何胤禑本就是個無甚大主見之輩,哪有甚良策可言,不得已,只好苦熬到了天明,這才急趕著來上書房等弘晴,卻沒想到弘晴居然一口便咬定此事為假,胤祿登時便大吃了一驚,霍然瞪大了眼,狐疑無比地望向了弘晴。
「十六叔,沒有公奏報之事,又豈能當了真去,即便有,皇瑪法也斷然不會有事的,這一條小侄可以性命擔保。」
事關重大,且內裡蹊蹺頗多,弘晴自不可能多加解釋,面對著胤祿的疑惑,他也就只能是籠統地給出了答案。
「可,可我聽說曹州知府的緊急奏報都已送抵京師,這莫非是假的不成?」
儘管彼此真正交往的時間並不算長,可胤祿對弘晴卻有著種難言的信服,此際見弘晴將話說得如此肯定,心下裡已是信了幾分,只是茲事體大,胤祿自不免還是有些疑惑在心,小臉一皺,遲疑地追問道。
「呵,若真是曹州知府的奏報,那就更顯此事必假無疑,十六叔該不會連朝廷規矩都忘了罷,這事兒要奏,也該是山東巡撫出面,一個小小的知府,又怎敢擅自將此事奏到朝中,此必是有奸佞在其中作祟,十六叔且放寬心好了,皇瑪法斷然不會有事的。」
胤祿話音一落,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抖袖袍,語調輕鬆地解釋了一番。
「該死的狗賊,下作胚子,竟敢謠言肇事,就不怕夷滅九族麼?混賬行子!」
胤祿昨夜一宿未眠,盡擔著心思,這會兒聽得弘晴如此說法,已是徹底明悟了過來,只是安心之餘,心頭的火氣卻是暴然而起了,也不管此地乃是上書房,跳將起來,面紅耳赤地狂罵不已。
「咳咳!」
對於胤祿的惱火,弘晴自是能理解,正因為此,他也不好說些甚子,也就只能是無奈地笑了笑,並未出言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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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不過麼,自有勸解之人出現,這不,沒等胤祿咆哮完呢,就聽兩聲假咳突兀地響了起來。
嗯,怎麼又是這匹老馬?
聽得響動不對,弘晴也顧不得去理會胤祿,扭頭一看,這才發現馬奇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屏風前頭,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隱隱間似乎有所明悟,只是這當口上,卻也沒功夫去細想,忙不迭地上前幾步,一躬身,甚是恭謙地行了個禮道:「學生見過富察先生。」
「見過先生。」
胤祿儘管正在火頭上,可該有的規矩卻是不敢少的,這一見弘晴已見了禮,心下雖是不爽得很,可也只能跟著問了安。
「免了,免了,都請坐,今日還是棋道課,小王爺,請了。」
馬奇顯然是聽見了胤祿先前的咆哮,但並未有所置評,而是隨和無比地一擺手,示意二人免禮,而後緩步走到了弘晴的案前,隨手將手中托著的棋盤擱下,笑呵呵地說了一句道。
還下棋,搞沒搞錯啊!
弘晴先前雖是一派平和狀地安撫好了胤祿,可他自己卻是泛起了滿腹的心思,不為別的,只因此事太過蹊蹺,顯然是大變在即之表徵,為萬全計,正打算找個借口回府中,也好詳細推演上一番,卻沒想到馬奇同志居然又要下棋,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奈何馬奇坐都已坐下了,弘晴一時間哪好找甚借口來著,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好苦笑了一下,將四角子填好,以備戰局之展開。
「呵……」
胤祿對圍棋從來就沒啥興趣,上回就煎熬得不行,這一見棋局又要開始,心中煩躁之意立馬就起了,加之昨夜一宿未眠,早困頓得不行,惡狠狠地打了個哈欠,小腦袋一低,不管不顧地逕自坐著睡了去。
「搞啥,搞啥啊!厄……」
胤祿倒是睡得快,可惜他也沒能睡上多久,方才剛入了眠不多會,突然覺得有人在猛搖自個兒,火氣登時便起了,氣惱萬分地睜開了眼,口中不爽已極地罵著,只是朦朧的睡眼突然間掃到了正魚貫從屏風後頭轉出來的諸多人等,罵聲立馬便嘎然而止了——來的人不算多,也就二十左右,可個頂個的都是極貴之輩,不單太子來了,一眾阿哥們,除了老十五之外,也全都到了,更有索額圖、王熙、熊賜履、張英等四位在京的大學士,獨獨缺了佟國維一人,這些人等中,哪一個的身份都比他胤祿強上一大截,饒是胤祿再膽大,到了這會兒,也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兒了。
這都是搞啥來著?
別看弘晴眼明手快地搖醒了胤祿,又作出一副恭謙狀地躬身而立,一臉子的從容淡定,可其實他心裡頭也在狂泛著嘀咕——上書房議事可不比尋常,按朝堂慣例,但凡在朝議上爭執頗多的大事,又或是不便在朝議上通議的機密事宜,大體上都由帝王與大學士們在上書房議決,能列席者,除大學士之外,也就只有一眾阿哥們夠資格旁聽,其重要性自是非比等閒。
饒是弘晴進上書房已有半載還多,可卻還從沒遇到過上書房議事的情形,心中自不免有些忐忑,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對接下來要議之事有著隱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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