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一個多月。
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洛寧再也沒有醒來過。
哪怕是冷炎找了無數醫生,都查不出她身體有任何的不對勁,而那些四處請來的「大師」,同樣的無計可施,這讓他的心漸漸的沉入深淵。
永恆的詛咒,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有一種身心俱疲的沉重。
這一日,冷炎回到家中,剛剛出現在大廳,小冷淡就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快步跑向他,問道:「爸爸,媽媽去了哪裡?」
「媽媽有事出差了。」冷炎把小冷淡抱在懷裡,心頭苦澀不過面上卻故作平靜道。「媽媽怎麼出去這麼久,而且都不給小冷淡打電話,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小冷淡睜大眼睛委屈道。
「別胡思亂想,媽媽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冷炎揉揉小冷淡的臉勸道,才哄住小傢伙,讓他回去睡覺。
等將小冷淡送上床,看到他閉上眼睛睡覺,冷炎回到大廳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臉的疲憊再也無法掩飾。
一個多月了,幾乎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可是卻遲遲無法救醒洛寧,而且最重要的是連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種滋味幾乎讓他瘋掉。
他一向自信,從來不服天不認命,相信只要自己想做,鮮少有能難得住他的,然而現在面對洛寧這種狀況,在他最心愛的人中了詛咒沉睡之後,他卻束手無策沒有一點辦法,那種自責與無力,就像是一柄柄刀劍在心頭攢刺。
「冷炎,你也不要太擔心,奇人異士多不勝數,一定能找到辦法治好小寧的。」白柔在一旁擔憂望著冷炎,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就知道事情肯定不順利。
冷炎嘴唇蠕動,卻並沒有說話,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洛寧的詛咒真的很難醫治,這一個月多他不知道尋訪了多少奇人異士,不過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騙子,有真材實料的寥寥無幾,而這少數幾個人也紛紛表示並沒有聽過永恆的詛咒一說,根本無從醫治。
「冷炎,時間也不早了,你這一段不眠不休的,還是先去休息一下,明天繼續想辦法吧。」沉默一陣白柔說道。「我不睏。」冷炎搖頭道,現在洛寧正在沉睡,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他閉上眼睛就是她的樣子,怎麼能睡得著呢。
「我知道小寧這樣你很傷心很著急,可是這樣子也不是辦法啊,這樣下去還沒有找到救治小寧的辦法,你自己就先累倒了。」白柔勸道,很擔心冷炎的身體狀況,這一個多月冷炎明顯的憔悴很多,精氣神大不如前。
「我沒事的,在找到救醒寧寧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冷炎搖頭道。「你就算是不為你自己考慮,你也要為小冷淡考慮一下,現在小寧沉睡不醒,你又這麼折磨自己,如果你再出點什麼事小冷淡怎麼辦,他還這麼小?」
卡嚓!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聲輕微的聲響傳來,小冷淡的房間打開了一道縫隙。
房門被輕輕拉開,小冷淡鬼鬼祟祟的探出一個腦袋,然後輕手輕腳的出來,朝著大廳走去,小傢伙並不好糊弄。
在小冷淡靠近大廳的時候,冷炎已經聽到動靜,沖母親白柔搖搖頭,然後向這剛剛來到拐角處的小冷淡道:「寶寶,你怎麼還不睡?」
小冷淡從暗處走出,耷拉著腦袋低聲道:「爸爸,我睡不著,我想媽媽了。」
「媽媽出差了,很快就會回來了,你先去睡覺好不好?」冷炎說道。「可是我想媽媽。」小冷淡委屈道,雖然小傢伙很聰明,有些地方表現的像是一個小大人,可是他畢竟只是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有著尋常小孩子該有的孩子氣。
冷炎白柔兩人好一陣相勸,最後冷炎答應陪小冷淡一起睡,小傢伙才勉強答應去睡覺,父子兩人躺在床上,冷炎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而小冷淡也學著他的樣子。
「閉上眼睛睡覺。」冷炎道。「可是爸爸你怎麼不閉上眼睛睡覺呢?」小冷淡好奇道。冷炎偏頭看了他一眼,小傢伙頓時不說話了,乖乖的閉上眼睛,可是過了一陣,他眼睛偷偷的睜開一條縫,道:「爸爸,你是不是想媽媽了?」
「不准再說話,睡覺。」冷炎道。「可是我睡不著。」小冷淡道:「以前睡覺的時候,媽媽奶奶外婆都會唱歌給我聽,爸爸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我不會唱歌。」冷炎蹙眉道。「可是媽媽說你有唱歌給她聽的。」小冷淡撇嘴委屈道。這一句話頓時引起冷炎的回憶。
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唱歌給洛寧聽,就是洛寧生病自己哄她喝藥那一次,往事清晰如在眼前,兩人的對話他還清楚的記著。
「該喝藥了。」
「我不喝,太難聞了,快端出去。」
「生病了就要喝藥,不喝藥病怎麼可能好呢…別使小性子,快起來喝藥…」
「我怕苦…可不可以不喝…喝也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你要唱歌給我聽…」
以前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冷炎清晰的記得洛寧開始死活不肯喝藥,讓他哄了好一陣,又是唱歌又是講故事,急的滿頭大汗,洛寧還是不願意喝,最後惹急了他,他使出絕招「打屁股」才算是讓洛寧就範。
想到過往的溫馨,冷炎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微笑,可是很快這種笑容就收斂了,因為現在洛寧沉睡了,自己再想要餵藥也沒有辦法,因為永恆的詛咒,並不是藥物可以救醒的…
「爸爸,是不是小冷淡說錯話惹你生氣了?」注意到冷炎的神情變化,小冷淡忐忑道。「沒有,爸爸是有跟媽媽唱過歌,現在爸爸唱歌你聽好不好?」冷炎道,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唱歌。
在小冷淡驚喜期盼的等待著,冷炎的歌聲響起。
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聲聲我日夜呼喚,多少句心裡話;不要離別時兩眼淚花,軍隊是咱溫暖的家……
仰躺在床上,唱著這首熟悉的歌聲,冷炎彷彿被帶回了熟悉的部隊,被帶回了幫洛寧餵藥的場景中…
在冷炎傷感充滿回憶的歌聲中,小冷淡漸漸的入眠,在確認小冷淡睡熟了之後,冷炎悄然起身離開了房間,在沙發上一坐就是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再次出發了,今天又有幾名「奇人異士」趕來,雖然這些人十有**是騙子,可能連永恆的詛咒都沒有聽說過,可是他還是親自趕去了,只為了那一絲虛無飄渺的希望。
當冷炎到達醫院門前的時候,正好看著耿沖帶領著三人趕至,冷炎凝眸觀察三人,發現這三人,其中一人鶴髮童顏,面色紅潤,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另一人四五十歲,虎背熊腰,方面闊鼻,相貌英奇,然而左瞳生具異象眼生雙瞳,第三人身材矮小,一身灰舊的老中山裝,脊背微駝,與尋常村野農夫無異。
目光打量三人的同時,冷炎已經大步迎了上去,耿沖也看到了冷炎到來,介紹三人給冷炎認識,那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老人姓吳人稱吳大師,而那名眼生雙瞳醒鐵人稱鐵天目,而而最後那名農夫狀矮小老人則姓夏。
「吳大師,鐵大師,夏大師…謝謝你們能來此。」冷炎依次跟三人握手,而後道:「不知道耿沖有沒有將這裡的情況告訴你們?」見三人點頭,冷炎簡單的將事情說一遍,而後道:「三位大師能來,我表示萬分感謝,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不管能不能治好我妻子,我都會給你們送上一筆不菲的診金,不過醜話說到前面,如果你們不懂裝懂欺神騙鬼的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當說到不客氣的時候,一股煞氣從冷炎身上散發出來,將三人籠罩其中,讓三人齊齊變色,不過這氣勢一發即收,轉瞬消失無蹤。
吳大師與鐵大師眼皮耷拉一下,就恢復正常,倒是那夏大師有些驚疑不定的樣子,冷炎帶領三人來到洛寧病房外的一件房間裡,早就有人將洛寧的詳細資料送上。
「三位大師,這是我妻子的資料,請你們先看一下,好做到心裡有數。」冷炎將三份資料遞上,吳大師頷首接了過去,仔細的觀看起來,鐵大師猶豫了片刻,也拿起資料不過卻並沒有怎麼翻開,倒是那名夏大師,並沒有接資料,搓搓手道:「我不識字!」
冷炎一愣,沒想到這名夏大師居然不識字,不過卻也沒有因此而有所輕謾,道:「不識字也沒關係,我讓人讀給你聽吧。」
「我不會治病。」夏大師搖頭道。「那你會做什麼?」冷炎蹙眉問道。「我會種地!」夏大師撓頭道,一句話讓一旁的吳大師與鐵大師直翻白眼。
「夏大師,你不會治療沉睡之症,那你過來做什麼?」吳大師說道,將大師兩字咬的很重,譏諷意味十足,本來三人各行其事,夏大師是做什麼的跟他都沒有關係,可是現在三人一同到來,而這個夏大師居然只是一個莊稼漢,冷炎這個主人家會怎麼看待他們,只怕連帶著他們也被當作騙子了吧。
夏大師低垂著頭一言不發,覺得自己來次有些莽撞了,他本來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如果不是因為兒子上大學需要錢,他也不會過來碰碰運氣的。
「耿沖,你送夏大師去休息,回頭派人送他回去。」冷炎道,隨後將注意力轉移到吳大師與鐵大師身上。
不過因為夏大師只是一個莊稼漢的原因,冷炎的情緒要受到一些影響,對吳大師與鐵大師抱有的希望降低不少,不過卻也不會放棄,而是在夏大師離開後,對兩人道:「兩位大師,不知道可有什麼對策。」
鐵大師見冷炎這邊排場大的驚人,而冷炎也充滿了煞氣與狂暴,雖然知道如果能治好洛寧,肯定會有說不盡的好處,不過之前資料上寫的清楚,在他之前已經有數十名鼎鼎大名的奇人異士來此,都沒有治好洛寧,他對此也沒有抱多大希望,因此拋卻對待尋常人的那些虛頭八腦的,直接道:「我一身本領只在一雙眼睛上,回頭我幫你妻子看一下,有沒有辦法一望便知。」
「那好,就勞煩鐵大師了。」冷炎點頭,親自帶著鐵大師到了病房,鐵大師也不作勢,來到洛寧身前,眼皮一翻竟閉上眼睛,只是那生有雙瞳的眼皮下微微鼓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皮下流動。
過了片刻,鐵大師疲憊的睜開眼睛,眼球上多了幾抹血絲,迎著冷炎詢問的目光,道:「我看到了一團黑霧,非常的惡毒,我的天目降不下它。」
「麻煩大師了。」冷炎點頭,同樣的讓人送他去休息。
很快三名大師,就只剩下吳大師一人,冷炎來到隔壁,正看到他蹙眉鑽研資料,上前問道:「吳大師,可有良策?」
「我試試看吧。」吳大師道,他的方法跟鐵大師又有不同,不是用什麼燒香開天眼或者開壇作法之類的,而是如同尋常中醫一樣,幫洛寧把脈,以望聞問切來診斷,結果自然不言而喻,連艾樂艾神醫都無法治療的病症,他自然更不用提了。
將三位大師送走,冷炎滿心的失望與苦澀,並沒有離開醫院,而是一轉身又回到了洛寧的病房。
望著病床上躺著的洛寧,看著她熟悉的容顏,冷炎又是憐惜又是傷悲,洛寧沉睡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裡她的神態與一個月前剛剛沉睡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像是真的睡熟了,表情定格在沉睡之前,只是這一覺太過漫長。
這一個多月裡,冷炎不知道請了多少名醫,也不知道尋找了多少奇人異士,然而每一次都是滿懷希望的過來,卻帶著失望的離去,沒有一個人能夠讓洛寧清醒片刻,甚至沒有任何人能將洛寧病症的原因說清楚,更不要說是救治了。
「難道真的無法可治了嗎?」
冷炎的手掌在洛寧面頰上拂過,一如之前的嫩滑富有彈性,可是洛寧卻再也沒有醒來過,這讓他鼻頭酸澀,差點沒有流下淚了,一次次的失敗,將他心底的希望一絲絲的磨滅,到了現在,如果沒有心頭的愛與執念堅持,恐怕他已經絕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