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擔心不已。
大家沒有一個人希望冷炎忘情,沒有一個人希望冷炎忘記洛寧,然而如果他真的無法對洛寧忘情的話,那麼他的心脈到底有沒有好?
如果好了,那一切還好說,洛寧的付出有了回報,可是如果沒有好呢?那洛寧這十五個月,日復一日,每一天都將自己的心撕裂,將自己弄得傷痕纍纍,她所做的這一切,豈不是沒有任何作用,那她這十五個月的悲與痛豈不是完全白費了?
想到這種可能,眾人的不可遏制的湧起一股酸澀。
「怎麼啦?」
冷炎注視著張三妹,不過眼角的餘光卻留意到眾人的表情變化,注意到眾人眼底的悲哀與苦澀,不禁奇怪起來,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白柔低泣道,感覺到一股無力將自己包圍,難道洛寧付出了這麼多,承受了這麼大的悲痛與傷害,卻依然沒能讓冷炎忘情,依然沒能治好他的心脈嗎?
「記得什麼?」冷炎奇怪道,越加的迷茫與困惑。
看到冷炎此時這個樣子,歐米兒心頭暗歎一聲,悄然偏過頭去,心頭又是難受又是欣慰,難受的是冷炎的病好像並沒有好,欣慰的是哪怕是經過十五個月,每天重複不斷的在他耳邊低語勾勒,他似乎依然沒有對洛寧忘情,這簡直像是奇跡。
要知道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時間,任你風華絕代,任你蓋世無雙,在時間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冷炎在近乎死寂狀態下,每天耳邊都響起一個聲音,響起一個故事,十五個月四百五十多天的潛移默化,這股力量足以讓鐵樹開花,讓頑石點頭,就是河陽依然沒能影響到他嗎?
「她…」白柔剛想說出事實,冷諾上前一步,凝視著冷炎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裡,每天都在照顧你,難道你記不得了嗎?」
聽到冷諾的話,眾人紛紛側目,疑惑的望向他,不知道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他居然還選擇欺騙冷炎,一個個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同時偷偷觀察冷炎的神情變化。
卻見冷炎眉頭深鎖,陷入更深層次的深思,嘴裡唸唸有詞。
「女朋友…女朋友…」
冷炎嘀咕著,一臉的迷惑、糾結與掙扎,似乎陷入了某種交戰之中,眸光漸漸的從空洞變為清明起來。
如此過了許久,他恍然道:「我想起了了,我好像有一個女朋友的,她叫做…」
「張三妹!」冷諾提醒道。冷炎點頭道:「對,叫做張三妹,張三妹是我的女朋友。」
一邊說著冷炎歉然的望著張三妹,道:「對不起,我昏迷太久,一時腦袋不大靈光,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你能醒來就好。」張三妹搖頭道。
見冷炎「認出」了張三妹,眾人送一口氣的同時,又不覺有些遺憾,人可能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一開始知道冷炎可能沒有忘記洛寧,他們會擔心,而此時知道他已經忘記洛寧,他們有覺得遺憾。
跟張三妹說了一句,冷炎就一言不發,茫然的盯著白柔身旁的某個位置,怔怔的出神,而這個位置正是洛寧先前站立的位置……
「冷炎,你在找什麼呢?」白柔看到冷炎的樣子,小心的問道,心頭忍不住擔心起來,看他現在的樣子,倒像是沒有忘記洛寧一樣。
「我不知道。」冷炎茫然的搖頭,他只是感覺房間裡似乎缺少了點什麼,極其的不和諧不協調,想要尋覓,可是到底缺少點什麼,他卻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要尋覓的到底是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尋覓。
「剛剛醒來,就好好休息一下。」冷諾說道。
「好。」冷炎應了一聲,不再東張西望,然而眉頭卻一直緊鎖,低頭思忖著,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對自己極其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麼,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休息吧,我們出去了,回頭再來看你。」冷諾說道,招呼眾人一聲,眾人紛紛跟冷炎招呼,然後離開房間。
「爸,可以單獨談談嗎?」
在冷諾要出門的時候,冷炎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好!」
冷諾點頭,留了下來,眾人離開房間,白柔將房門合上,頓時房間裡只剩下冷炎與冷諾兩父子。
「爸,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冷炎問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聽張三妹說,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突然昏迷,具體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冷諾不動聲色的將準備好的謊言搬出來。
「忽然昏迷!」冷炎嘀咕一句,思忖一陣,隱約覺得有些印象,然而印象並不深刻,模模糊糊的似乎有這種事,卻又像是根本沒有。
「不要想太多,你剛清醒,還是多休息一下。」冷諾見他苦惱的而茫然的樣子說道。冷炎點頭,嘀咕道:「我怎麼感覺自己的心裡空蕩蕩的,就像是生生的被人挖去了一角,像是拋卻了所有包袱,很輕鬆,然而卻輕鬆的沒有著落,仔細想來又如泰山般沉重…」一邊嘀咕著,冷炎忽然抬起頭來,凝視著冷諾道:「爸,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你自己不是有記憶與判斷嗎?」冷諾反問道。
冷炎沉默了,父親說的對,他自己的記憶是完整的,並沒有斷層,根本不像是失憶的樣子,而且以他的自信他可不相信有人能對自己催眠,可是為何心頭卻總覺得怪怪的,心好像缺失了一角,就好像是遺失了某些對他來說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記憶乃至人生都充滿了缺憾…然而這缺憾是什麼從何而來,他卻怎麼也想不到,尋不到源頭。
在冷炎低頭思忖的時候,冷諾悄然離開房間。
「剛剛冷炎跟你說什麼。」來到外面的客廳,白柔急忙問道。
「他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隱瞞他,還說自己的心好像被人剜去了衣角,很空沒有著落…」冷諾說著,望向艾樂道:「艾神醫,冷炎似乎並沒有完全忘記,這樣會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
「還不知道,這幾天我在觀察一下,不過保險起見,大家以後盡量不要提及這段記憶。」艾樂吩咐道。
之後的幾天裡,艾樂又對冷炎進行了仔細觀察。
發現他的心脈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也忘記了洛寧,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冷炎似乎並沒有完全接受這段虛構的感情。
他雖然認可了張三妹是他的女朋友,不過似乎也只是認可一個身份,行動上心靈上還很排斥,並沒有跟她有任何親暱的舉動,似乎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冥冥的存在,讓他無法與張三妹親近。
房間裡,冷炎靜靜的倚靠在床頭,雙眸低垂空洞而無神,從醒來之後,他就養成了發呆的習慣,如果沒有人打擾,他能坐在床上,一發呆就是半天。
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卻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發呆,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麼,只覺得心頭空蕩蕩的,就如同孤寂的宇宙間穿行。
卡嚓!
房門被輕輕的推開,張三妹從外面進來,一雙秒目落在冷炎的身上,眉頭不經意間微微一簇,上前道:「炎,在想什麼呢?」
聽到張三妹的招呼,冷炎心神從無邊的空洞與茫然中收回,抬起頭來,衝著張三妹微微一笑,搖頭道:「沒什麼?」
「我給你削一個蘋果吧。」張三妹輕聲道,一邊說著張三妹開始動手,不大會就將一個蘋果削好,並切成小片,用一個牙籤挑著,送到冷炎唇邊。
「我自己來就好了,謝謝。」冷炎並沒有讓張三妹喂自己,而是伸手接過牙籤,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記憶」中張三妹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是她卻絲毫也感覺不到兩人之間有甜蜜溫馨的感覺,甚至是連普通朋友的感覺也沒有,就像是陌生人,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吃了幾口水果,冷炎提出要出去走走,兩人一起出門,走了一陣在院落裡的涼亭下坐定,冷炎卻再一次的陷入了發呆狀態中,直接將張三妹無視了…
這讓張三妹又是尷尬又是不服氣,她怎麼說也是一個大美人,而且此時的身份是冷炎的「女朋友」,可是冷炎對她這個「女朋友」卻一副性質缺缺的樣子,這讓她的自尊心很受打擊。
冷炎這一坐又是許久的時間,當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張三妹還在,好奇道:「你怎麼還在?」
說過之後,冷炎似乎也覺得這麼說不好,對「女朋友」有點不尊重,歉然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無緣無故的發呆,心頭空蕩蕩的,並不是故意冷落你。」
就在這種狀態,兩個不是男女朋友的男女朋友,以一種另類而彆扭的方式相處著,張三妹是因為自己本來就不是冷炎的女朋友,而是當冷炎是僱主,因此面對他的種種表現也都聽之任之,而冷炎雖然記憶中張三妹是自己女朋友,嘴上也認可,可是內心深處卻莫名的排斥,怎麼也沒法跟她親近。
如此一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個月裡冷炎已經完全康復,身體恢復了正常,為了不至於太過無聊,他準備去公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