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經撒到了大地上,只是這熱帶的城市中卻感受不到那種炎熱氣息,反而靜僻的街道上沒有人出來開店,沒有行人走動,如同鬼城一樣,只有少許小鳥的叫聲,顯得確實突兀。
阿茲莉的母親偷偷打開了窗戶的一個縫,小心地偷偷向外打量。
街道上看不到一個人影,但是拐角處卻看到了一大灘血跡,還有一根不知道是誰的胳膊。對面的一些華人的住宅和店舖此時都已經被砸得七零八碎了,在一家華人小吃店的窗戶台上,趴著一具華人的死屍,卻沒有見到他的頭顱。
看到這一幕,柔弱的婦人也是膽寒,慌忙閃開不敢再看,他的幾個年幼的孩子也想透透風,卻被警醒的阿茲莉扯住了。
此時林雪鴻已經是一宿沒睡了,不過他身上卻看不到睏倦的樣子,反而是一種受到極度打擊的灰敗神色。阿茲莉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無奈又可惜,不知道怎樣才能開解他。
林雪鴻微微抬了眼,看到阿茲莉,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阿茲莉同學,昨天晚上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對你那麼粗暴,無論如何都是你救了我,肯收留我不至於被暴徒傷害,我要謝謝你。」
阿茲莉心中微暖,更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即便是這樣的情景下,林雪鴻仍舊是她印象中那樣謙恭有禮,溫和平易的同學,她暗戀這個華人少年,大約也就是這一點,很難在馬來男人身上找到類似的特質。
「林同學,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夜沒吃沒喝沒睡了,這樣子對身體不好。暴亂……暴亂總會過去的。」阿茲莉想起了昨天林雪鴻的話,知道這樣的安慰對他無濟於事,脆弱的少年肯定現在對這個國家充滿了不滿和憤恨。
一個無法保證自己國民人身和財產安全的國家,一個會因為膚色和種族就比別人第一等的國家,一個即便是勤勞致富、勤儉持家,卻也會被最終剝奪的國家。就連阿茲莉自己都感到無限的憤慨。
阿茲莉很想不再學習建築,投身政治,改變現狀,使得馬來西亞走入正軌。可是這種念頭她自己都知道多麼的可笑。首先她是女人,在這個綠教為主的國家,女人的地位低得令人難以想像,別說當政客,就連當出租車司機都沒有機會。再者,政客能做什麼?這樣一個重視選票甚於重視民主本身的政治模式,完全成了多數族群壓搾少數族群的工具。政客們為了當選,就一定要討好馬來族裔,而為了讓馬來人投票給自己,他們就一定不可能做出違背馬來人意志和「侵犯」他們的利益的事情。
最起碼以阿茲莉的智慧,她不清楚有什麼辦法能夠拯救這一切。
這時候阿茲莉的母親對她的小兒子說道:「出去打一點水回來。」
那個對林雪鴻並不是多麼友好的馬來小孩,探頭探腦地提著水桶跑出了家門。落後的市政建設使得吉隆坡並不是每一個家庭都用得上自來水的,特別像是阿茲莉家這樣沒有當家男人,並不富裕的家庭。
看上去很是機靈的馬來小子出門沒幾步就看到了從路口那邊轉出來了一群手裡提著棍棒,有的背著書包,還往外露著鈔票,有的搬著一台電視,甚至有人還搶了一床看上去價值不菲的涼席。
突然,提著水桶的馬來小孩高喊起來:「快過來,快過來,有一個華人跑到我家裡去了!」
被搶劫和殺戮弄得心血沸騰的這群馬來人本來不想繼續做下去了,而是各自拿著「戰利品」回家好好休息,然後再享受他們搶到的東西。可是當這個馬來小孩喊出還有漏網之魚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地就揮舞起自己的武器,像是被施放了嗜血咒的狂戰士一樣,哇啦哇啦地衝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的阿茲莉大驚失色,而她的母親立即就拉著她想要往屋裡走,如果這群暴徒指認她們是窩藏華人的叛族者,或者指點他們不貞潔了,等待她們母女的刑罰將是極為可怕的。
林雪鴻也根本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知道阿茲莉的那個弟弟看自己不順眼,可是沒想到居然能夠出賣自己給街上的那群暴徒。他遠遠地看著那個小孩,眼睛裡閃爍著振奮和自得的神情,林雪鴻根本就不能理解,到底是什麼緣故讓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就對他如此不滿,欲除之而後快。
當他絕望地看著那一群馬來暴徒將要衝進阿茲莉的家中的時候,突然外面有人喧嘩起來,有人指著天上叫道:「飛機,好多飛機!」
航空引擎的轟鳴聲由遠而近,原本正在衝鋒的暴徒們也看熱鬧似的站在那裡看著天上陡然出現的許許多多架的飛機。有一些有點見識的馬來人臉上的表情變了:「這是軍用運輸機,這麼多飛機,是要打仗了嗎?是新加坡人嗎?還是泰國人?」
就在他驚叫的時刻,一架戰鬥機以極低的高度從凌亂的城區上空飛過,最多離地也就是三十米,呼嘯而過的戰機完全將剛才還充滿了暴虐的馬來人嚇傻了,他們或者抱著頭蹲在地上,或者扔掉手裡的東西四散奔逃,有些人還神經質地喊著:「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而原本已經接受死亡命運的林雪鴻卻激動起來,因為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那架低空掠過的戰鬥機在尾翼上有一個他昨天才在雜誌上看到的標誌——八一紅星——這是全部由華人組成的國家,有著世界強國都稱許的軍力,十億人口和數百萬軍隊,是在東亞地區最為強勢的國家。
漫天的軍用運輸機在空中做著盤旋,它們的後艙門打開,然後一朵朵潔白的傘花從那巨大的機腹中躍出,霎時間整個吉隆坡的天空似乎都要被這些傘花所覆蓋了。身為軍迷的林雪鴻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中國的軍隊正在執行一次規模龐大的空降任務,他大致測算,至少有一千多人的部隊以及一部分物資被投放到了吉隆坡。甚至在被空投的部隊裡,還有步兵戰車這樣的東西。
剛剛從他眼前飛過,驚跑那些馬來人的戰鬥機他也從以前的軍事畫報上見過,正是美國海軍最為倚重的制空戰機,f-14雄貓。他聽說過中國人已經從伊朗那裡取得了這種戰機,也向美國訂購了更多的雄貓,而有了這種戰機在天空中的遮蔽,馬來西亞的軍隊根本沒有任何力量進行阻攔他們的空降活動。
甚至林雪鴻在此刻都覺得馬來軍隊的不可思議,到現在他甚至沒有聽到過一聲防空炮響,更沒有什麼槍聲,難道馬來人是放任中**隊踏上國土嗎?或者他們本來知道卻根本不在乎?
林雪鴻仰望著天上的傘花,心中最大的疑問是:中**隊來馬來西亞做什麼?難道真的是來保護他們的嗎?
這個結論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作為一個多少還知道一點國際常識的大學生,他明白中國沒有理由侵入一個主權國家,他們都是國籍上的馬來西亞人,馬來西亞人殺馬來西亞人,跟中國人沒什麼關係。
這樣的思緒讓林雪鴻覺得一絲無奈,不過也終於有了一絲解脫。中國的軍隊來了,來到了吉隆坡,他們既然來了就不會坐視更多的華人同胞被殺害被欺凌。
一個傘兵緩緩地落在了林雪鴻的身邊,就見到這個傘兵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取出軍刀,將降落傘上的繩子隔斷,他身上掛著一把95c短突擊步槍,一身07式軍服,還裝著各種各樣的裝備。
這個大兵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林雪鴻,立即衝上去把他拉到一旁,道:「市民,請立即進入屋內進行躲避,街道上可能會發生不測。」
他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林雪鴻的國語大體也過關,他能感覺到這個大兵的不容置疑,但是人家說話都是帶請字的,最起碼還有些禮貌。
「長官,你們是中**隊嗎?你們是來保護華人同胞的嗎?」林雪鴻忍不住問道。
大兵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是的,我們奉命進行護僑和撤僑的行動。」
林雪鴻一陣失落,道:「可是在大馬很少有中國籍的華人,基本上都是本地國籍。」
那大兵似乎早有所料,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拍在林雪鴻的胸脯上,說道:「找個筆簽上你的名字,你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公民了,然後你們就是我們護僑部隊的義務所在了。」
林雪鴻立馬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道道,這根本就是先上車後買票啊,你說你們國內沒有大量我國僑民,可見了沒,人家都拿著中國發放的「合法」護照,我說他們是中國公民他們就是,你們侵犯我國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就是足以對你們宣戰的大罪過。
這絕對不是什麼偉光正的事情,但林雪鴻卻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雖然不怎麼合理合法,但是他們來了,帶著鐵拳來到了這片土地上,為的是拯救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