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8
雪片飛揚中，兩人再度望向那道峽谷，各有所思。
「阿彌陀佛……」靈素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感慨萬千，「本是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施主此見地，深參佛理，大徹大悟，真乃武道聖見」。
林飛微微皺了皺眉，卻是搖頭，道：「不，大師，你說錯了一點……這不是『武道』，而是『武』。」
「武？」
靈素頓了下，不禁想起，當年龍五曾經說的那句，「你連武都未入門，何來的道」。
「林施主，莫非你已經參透了當年龍五前輩所說的那番話？」靈素眼前一亮。
「倒也不盡然」……
林飛的回答，讓靈素又略有失落和疑惑。
「我只是突然有了一個疑問」，林飛望著那道峽谷，負手而立，喃喃道：「世上武者，皆追求『以武入道』，將這『武』作為參悟無上大道的一種途徑。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武者皆為了這大道而殫精竭慮，勤練武學，只為悟道，可是……這『大道』，真的就是最終的目標嗎？」
靈素點頭道：「無上天道，散佈於這寰宇之間，自然是需要我等修行之士步步進取，細細參悟，習武之人，若重武輕道，豈不是成了山野莽夫？」
「是啊」，林飛點頭，「我曾經也這麼認為，可大師你看……老瘋子，也就是你口中的龍五前輩，他無需任何修為，只需要這麼樹枝一掃，即可有石破天驚之威。
若是你我，哪怕使盡修為，用盡元氣，恐怕……也做不到這等輕描淡寫的地步吧？」
靈素思考了會兒，搖搖頭，「若說破壞出一道峽谷來，貧僧自認，也不是不可。但要這等瀟灑愜意，舉手之間，化山石為齏粉，卻是萬萬不能」。
「這就是了」，林飛淡淡笑著道：「我現在就想，會不會是世人把這『武』看得太簡單了，若……『武』並非追求『入道』的一種途徑，而其本身，就是與『道』平起平坐的一種至高境界。
那麼……我們習武之人，好不容易苦練一身武藝，卻轉而去追求大道，豈不成了畫蛇添足，本末倒置，貽笑大方之舉嗎？」
「這……」
靈素禪師眨了眨眼，他從來沒這麼考慮過，恐怕世間的武者，特別是習武高手，都不會這麼考慮。
因為越是境界高深的武者，就越會感受到，武功招式，都太落於俗套，高手對決，往往是以境界高深者獲勝。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一個後天武者，不管他的招式多厲害，都不可能擊敗擁有先天真氣的先天武者。
這也使得許多高手，根本不在乎招式，專修內功，以覺得碾壓的修為來獲勝。
不過，龍五也好，林飛也好，似乎都在顛覆這樣的一種常規狀態。
他們不用任何修為，單純以簡單招式，就威力遠勝過使用真氣，甚至勝過了元氣的破壞力。
字面上，確實比較容易理解，可能「武」本身也可以與「道」並駕齊驅，可真正要去做到這一點，卻是難如登天！
打個比方，愣是要你拿著一把鐵劍，去跟人家開飛機丟炸彈的對手過招，你這不是開玩笑嗎？
你想要贏，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你得把這把鐵劍以快得驚人的速度，拋擲到空中，刺穿飛機要害，那對方可能就在半空直接爆炸了。
問題是，龍五可以做得到，林飛已經能做到一點點，別人，誰能做到？！
靈素意識到，自己苦心鑽研了三十年，到頭來，很可能只是一場空……因為，這真是比要他突破進入王者之境可能都要難！
「善哉……善哉……施主，可是解開了貧僧多年來的一個心結」，靈素面帶苦笑，「可惜，貧僧依然不得要領，恐怕此生再無機會見到龍五前輩了」。
林飛也知道這是個非常奇葩的結論，因為在他領悟到這一點以前，他也認為，參悟大道，比武功招式要重要得多。
可當他理解到那蘊含在「武」這一字中，那種真正的涵義，凝聚在一拳一掌裡，那真正所要詮釋的是什麼，他猛然醒悟，其實「武」本身，就已經是最為純粹，最為強大的一種力量了！
老瘋子所要表達的東西，是林飛無法全部領會的，但有一點林飛算是明白了，那就是一個「癡」字！
記得四大家族的人說過，龍五當年是因為先天不適合修煉，卻癡迷古武，一個人就是鑽進了古武之中，奇異地成就了一番了不得的修為。
其實，那些家族的老祖宗們並沒看走眼，龍五確實在修煉上有殘缺，可能不是什麼天才，但他實在是太癡迷於練武了。
也正是這種極端的癡迷古武，又本身不是什麼天才的修煉根骨，他反而走上了一條別人不會走的路——專修武，不修道！
當然，這世間單純練武，卻不參悟大道的人不知繁幾，不可能是人都做到像龍五那樣天下無敵，反而幾乎所有人都不過是一介武夫。
只能說，龍五的一番成就，有他的機緣和運氣在，可更多的，還是他在「武」這個字上，比誰都鑽，比誰都癡！
他確實不是個修行上的天才，卻是個習武的神才！
林飛感到慶幸的是，自己能夠年紀輕輕，就窺探到這樣一個絕世高人的一絲絲見解，這對他的幫助是
巨大的。
並不是說林飛能夠短時間內提升多少戰鬥力，而是對他未來自己的修煉，打開了一扇前所未有的門，他的眼前，有了更加廣袤的世界。
「大師，是我當感謝你，帶給我這份機緣。事情已了，我也該回去了，這些天來不知日夜，敢問今天是什麼日子？」林飛擔心自己離開臨安太久，家裡人會不安。
叫林飛感到很「詭異」的一幕是，靈素禪師竟然從僧袍下的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隻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和尚非常自然地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道：「是一月九號，施主待了也差不多一個多月了」。
林飛有點發呆，愣了半晌，才道：「大師……你……你還用手機？」
靈素還納悶怎麼林飛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原來是在乎這個，不由朗然笑道：「呵呵，林施主，貧僧雖然居於山中，但大隱隱於市，可不是坐井觀天之輩，何況貧僧也不是古人，作為當代人，怎就不能用手機了？
貧僧也是要看看新聞，瞭解天下之事的，紅塵礪心，置身其中而不為俗塵所染，方能得證大道啊。」
林飛會心一笑，點頭道：「也是，出家人不拘一格，這手機在禪師手上，恐怕也跟這山間草木無二，皆是可用之物而已，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林飛其實還想問問，你住這麼個深山老林，哪兒去充電啊？該不是跑回少林寺院內，找個電插座吧？那徒子徒孫們看著一代高僧靈素禪師，竟然蹲在那兒等著手機充電，也太怪了！
不過這麼問，估計這老和尚得崩潰，林飛也就作罷了。
得知自己已經離開了家一個多月，林飛歸心似箭，臨走，他想起姜小白的事，道：「大師，那小白可還是在閉關？」
「正是，我那徒兒乃貧僧關門弟子，向來頑劣，無心修煉，經之前磨難，倒是痛改前非，近來進境非常，施主大可放心，若他出關，無需貧僧多言，他也會跑去山下尋你，還請施主多多點撥」，靈素禪師笑道。
林飛一聽花和尚還在閉關，也就不去打擾了，腳踏清風，一路飄然下山去。
如今他的實力，根本不需要坐什麼交通工具，其實日行千里，也不費吹灰之力，正好一路上，還能磨練一些最純粹的輕功身法，慢慢體會「武」中身法的巔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