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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二卷最後一局 第61章 「特殊學習班」 文 / 查無此銀

    第61章「特殊學習班」

    就在王文達出車禍的第二天,蘇一瑋接到了省委組織部的電話通知,讓他去參加中央黨校舉辦的一個短期培訓班,請他務必在3天後的下午2:30趕到省組織部報道,然後由組織部統一安排去北京。

    這個通知太突然了,蘇一瑋接完電話後,本想問問對方具體多長時間,但是還沒來得及問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蘇一瑋感到有點蹊蹺,即便是短期培訓班,也得半月二十天的時間吧,怎麼不來一個書面通知單,好讓參加學習的人做個精神準備?也罷,既然省委組織部點名通知讓我去,就得去,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說不準趁此機會還能認識幾個官場中的大人物,為自己的仕途帶來新的機遇。這樣想著,他就來到了市委,想給關天宇打一聲招呼。

    關天宇見他進來了,就站起身來說:「來來來,一瑋,正等著你哩。」落座後,關天宇說:「一瑋,上短期培訓班的事知道了嗎?」

    蘇一瑋說:「我也是剛接到電話通知,他們也沒有說清楚學習班究竟是多長時間。」

    關天宇說:「短期嘛,能有多長?大不了就是半月二十天的樣子,最長也長不過一個月。我也是剛剛接到省委的電話,我怕影響你的工作,想讓國華去,沒想到他們點名要你,說這個特殊的學習班,必須要你親自參加。」

    蘇一瑋一聽高興地說:「既然省委定了,那我就去吧,工作上的事我安排好就是了,請書記放心。」

    關天宇說:「那你就安排一下,政府那邊讓劉東陽臨時負責,等你回來了,你再接過來繼續負責。對了,一瑋,安居工程進展情況如何?」

    蘇一瑋說:「現在進展很順利,估計趕封凍時主體框架能建起來,到明年夏天就可以交工使用。」

    關天宇說:「一瑋呀,你負責政府工作的這幾個月成績還是非常突出的,招商引資、安居工程,還有車改,搞得都有聲有色。尤其是車改,不但搞得相當成功,而且具有前瞻性和推廣價值,還率先走在了全省的前面。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視,給予了高度的評價,並且還計劃抽個適當的時機在我們西川搞個現場會。這些事兒不急,等他們定下來後我們再落實也不遲。」

    蘇一瑋心裡不免喜滋滋的,但是嘴上卻說:「這些成績的取得,與書記的正確領導和大力支持是分不開的。」

    關天宇就哈哈一笑:「一瑋,客氣的話就別說了,總之,我們搭檔這幾個月還是很和諧的,成績還是突出的,你說是不是?」

    蘇一瑋感覺關天宇今天有點反常,說話也不像過去那樣乾淨利索,有點婆婆媽媽的樣子,是不是組織上讓他退位,他有點感慨萬端?是不是自己這次培訓回來有可能接替他的工作?蘇一瑋這樣一想,心就馬上飄了起來,激動得幾乎有點不能自己地說:「這些成績的取得,當然離不開我們工作上的和諧,離不開書記對我的關心與支持。這一點,我蘇一瑋心中有數,也會永遠感激。」

    關天宇說:「這就好,這就好。感激的話就別說了,都是為了工作嘛。這一次去學習,也是一個長知識的機會,去了,就安心學。時間安排得很緊,我也不多說了,那咱們回來見!」說著伸出了手。

    蘇一瑋伸出手去,感覺關天宇的手竟然那麼溫暖。

    蘇一瑋走到門前,關天宇又突然叫了一聲:「一瑋。」

    蘇一瑋回頭一看,見關天宇還站在那裡,欲言又止後,向他微微笑了笑,招了一下手。他也向他招了一下手,說了聲「再見」就走出了關天宇的辦公室。

    出了市委大院,蘇一瑋越想越覺得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對勁,他從關天宇的話語中,從他那深邃的眸子裡,看到了他從沒有看到過的內容。也許,他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大概是關天宇有離位的可能,那眸子才顯現出了日落西山的悲憫和憂鬱,還有一種長者的寬厚和仁慈。而他的悲憫,是不是又與自己這次學習有關?如果真是這樣,很可能是因為自己有了新的機遇。

    蘇一瑋把日常工作都交給了劉東陽。自從劉東陽負責完成了車改工作後,他對這位副市長厚愛有加。事實證明,劉東陽不但有理論水平,也有實際操作能力,他並不是人們心目中的那種書獃子,而是一個博學多才的現代化領導幹部。當然,信任與貼心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蘇一瑋對他僅僅是工作上的信任,還沒有達到貼心的程度。所以,一些事關重大和機密性的工作,他還是交給了趙守禮。

    趙守禮一看蘇一瑋的情緒蠻好的,他的情緒也立馬受到了感染,就高興地說:「首長,是不是培訓完了到省裡去當領導?」

    蘇一瑋笑著說:「想得美,哪有那麼多的好事?」說著,又不覺想起了關天宇,心想要是有機遇,可能就是接替關天宇的位子。

    趙守禮說:「我覺得這麼倉促的讓你去參加培訓,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讓你擔任省裡的領導,至少也是把你當作後備選拔對像來對待的。頭兒,你應該給馮副書記打個電話詢問一下,說不準他能給你透露點真實的情況。」

    蘇一瑋笑了一下說:「他要是知道內情,無須我打電話,他就會主動打電話告訴我的。如果我打電話問他,不是為難他嗎?」

    趙守禮突然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腦門上拍了一把:「你看我這智力?跟著首長跟了多年,還是沒有多少長進。這樣簡單的問題我咋就沒有想到?」

    蘇一瑋就呵呵笑著說:「算了,別說笑了,說正事,我走後,你一定要把安居工程盯緊一點。你可以明確地告訴朱方,我們上上下下保證不在工程中搾他一滴油水,但是,他必須要保證工程質量,兄弟關係是兄弟關係,工作是工作,這一點絕不能含糊,要是工程質量保證不了,到時候別怪我不客氣。」

    趙守禮說:「是是是,我會把醜話說到前頭,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就晚了。」

    蘇一瑋又說:「另外,白金本那裡你也不能掉以輕心,千萬別讓他抓了你的

    把柄。」趙守禮頻頻點著頭說:「知道!知道!我已經安排了人,注意著他的動向。」蘇一瑋說:「我明天早上就走了,你這邊有什麼事:「好好好,那明天我送你去。」蘇一瑋說:「不用,讓司機把我送到省城就行了。」蘇一瑋安排好了工作之後又給周小哭打了電話,告訴了她他的行程安排。周小哭說:「小色女想喝維維豆奶,咋辦呢?」他就呵呵笑著說:「今天不行呀,

    有宴會,等我回來吧。」他已經答應了鍾晶晶,晚上要到她那裡去,周小哭這邊只

    能忍痛割愛了。周小哭說:「那你少喝點酒。」他說:「好,聽你的。」放了電話,感動中有點不捨,心裡便無端地生出許多感歎,過去精力旺盛時,

    怎麼沒有這麼多的桃花運,現在精力越來越不行了,桃花運卻越來越多了,真是有牙的時候沒有豆,有豆的時候沒有牙,缺憾總是難免的。

    新的一天終於來臨了。這天早晨,蘇一瑋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深秋的視野中一片蕭瑟,公路兩旁的樹木早已落葉飄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桿,村莊離開了綠樹的庇護,暴露出了它的黃泥本色,顯得醜陋無比。莊稼地裡,呈現出一片泛黃的麥茬和新翻的泥土;極目處,天地一片玄黃;再遠處,祁連山的山脈與天連成一片,竟然分不清哪是雲,哪是祁連山上的終年積雪。

    蘇一瑋目睹著窗外的一切,內心裡卻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思鄉的情結。他從18歲上大學後,故鄉就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道背景,雖也常去看望在家的父母,但是,越來越多新的面孔讓他慢慢感到了故鄉的陌生。他想等手頭的事兒忙完了,再去看看父母,去了多待幾天。作為兒子,他雖然在經濟上給予了父母無憂無慮的生活保障,但是,在精神關懷上,他給予的卻少得可憐。他要趁著父母還健在多補一補,否則,留下的遺憾將成永遠。

    車到半途中,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趙守禮的,心想人還沒有到省城,事情就

    找上來了,一摁鍵接通了。趙守禮說:「首長還沒有到嗎?」蘇一瑋說:「現在還在路上,有什麼事就講。」

    趙守禮說:「剛才給方進財打電話,本想讓他安排一下你在省城的一切活動,沒想到他一直關機。」

    蘇一瑋「哦」了一聲,心想這趙守禮,他關機就關機吧,屁大點事兒也要打個電話告訴我。

    趙守禮又說:「我又把電話打到阿姣那裡詢問,阿姣說方進財到省城後手機就一直關機,怎麼打也打不通。首長,我懷疑他是不是出問題了,是被人綁架了,還是被檢察機關關起來了?」

    蘇一瑋心裡突然一驚,掠過了一縷不祥的預感。前幾天,方進財也給他打過電話,說自己到省城總公司開會,過兩天就回來,還問他有沒有需要在省城辦的事。他說沒有,等你回來了再聚。莫不是他真的出了事?

    趙守禮又說:「這都是我瞎猜的,說不準他的手機被小偷偷走了,過兩天就能聯繫上。」

    蘇一瑋又「哦」了一聲說:「守禮,這是個不祥之兆,你直說,是不是懷疑我這次……」說著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機,把後面的話噎了下去。

    趙守禮說:「剛開始沒有,與方進財聯繫不上後,我才有一點……但願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蘇一瑋長歎了一聲說:「聽天由命吧!」說著,輕輕地掛了機。

    蘇一瑋微微閉上了眼,腦子裡頓時翻江倒海起來……他又一次想起了臨別時關天宇給他講的那些話。關天宇為什麼一再地肯定他這幾個月來取得的成績呢?是對他的肯定,還是對他的惋惜?是不是還暗含了對他的鞭策和鼓勵?另外,像這樣的短期培訓班,按理說就像出一趟差一樣,工作交不交都無所謂,他特意地提醒我把工作移交給劉東陽,是不是也是一種預兆?還有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所表現出來的仁慈寬厚,是他多年來不曾看到過的;臨出門時他的欲言又止,那個莫名其妙的手勢,現在想起來,卻是那麼的意味深長,莫不是關天宇早已知道了他此去的結果?

    還有,省委組織部的電話通知,就像念公文一樣的乾巴,而且不給他一句問詢的機會,時間又安排得這麼緊,這難道不是疑點?

    如果方進財的手機沒有關機,也許這些細節不會引起他的注意,問題的關鍵是,偏偏這一切湊在了一起。經趙守禮這麼一說,他不得不對這次短期培訓產生了置疑。按照慣例,省委為了保護出了問題的地市級一二把手,都是以開會或者學習為由,把他召到省裡之後,先雙規起來再進行審查,這樣可以在沒有查清問題之前縮小社會影響。難道我這一去,真的是有去無回了嗎?

    蘇一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一股涼氣自下而上地冷透了他的全身。他不敢想像,如果真的被雙規了,他面臨的將會是什麼?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太可怕了,又覺得這種結果離他太遙遠了。他,包括官場中的許多官員都拒絕這樣的思考。現在,他無法迴避了,他不得不認真地思考起來,我為何到了這一步,現在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其實,在他的內心裡,在他所接受的中國傳統教育中,他始終痛恨貪官,而自己為什麼不知不覺地成為了他曾經鄙視過的對象?究其原因,除了人性中的貪婪、**的極度膨脹這些人類共有的劣根性之外,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就是社會的土壤、制度建設等等外在的因素。如果沒有人接受,他會送嗎?如果沒有人給他送,他能要嗎?如果不送,能辦成他想辦的事嗎?如果不收,他能夠有東西送嗎?如果制度健全,如果對一把手的權力加以制約,如果我們的民主監督層層深入,如果沒有可乘之機,如果你的手剛剛伸的時候就會被人捉住,你還會伸嗎?

    他無法回答這麼多的問題,只感到後悔,由衷地後悔。如果他不去爭這個代市長,他也不會上省城去賄賂馮副書記;如果不當這個代市長,方進財也不會找上門來;如果不認識方進財他也不可能連續栽跟頭;如果一切能重新開始,他寧可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也不願意再冒這種風險了。

    如果……還有如果的話,就做個安分守己的人。

    他微微睜開眼,不知不覺,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隔窗望去,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廟,廟的上空香煙裊裊,彷彿向迷途者昭示著知返的路。

    他讓司機停了車,說要到廟裡看看。司機要陪他一起去,他制止了司機,說他一個人去。

    他徒步向山上走去,山路掩隱在枯木敗葉中,不知是廟裡香火不旺人煙稀少的緣故,還是自己走錯了路?

    走了一陣,聽見山中隱隱地傳來如絲如縷般的梵音,待往深處走去,細細再聽時,聲音越聽越真切:

    日出東海落西山,

    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遇事不鑽牛角尖,

    人也舒坦,心也舒坦;

    每天掙點謀生錢,

    多也喜歡,少也喜歡;

    少葷多素日三餐,

    粗也香甜,細也香甜;

    新舊衣服不挑揀,

    新也御寒,舊也御寒;

    常與知己聊聊天,

    古也談談,今也談談;

    全家老少互勉勵,

    貧也相安,富也相安;

    早晚操勞勤鍛煉,

    忙也樂觀,閒也樂觀;

    心寬體健養天年,

    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蘇一瑋循聲看去,見不遠處有一樵夫,一邊歇著,一邊唸唸有詞。好生奇怪,這山野村夫竟如此豁達,恍若古人一般。他便好奇地問:「老伯,你這念的是什麼詞?」樵夫說:「是《寬心謠》,隨便唸唸,為自己寬心,也為他人寬心。」蘇一瑋覺得這廟宇旁邊的樵夫也不一般,話語中暗含著禪語,令人匪夷所思,

    正想與他攀談幾句,卻見樵夫已擔柴走了。他只好循小路走來,終於來到廟宇前,抬頭時,見廟門兩邊刻著兩副對聯:

    是命是運也,緩緩而行

    為名為利乎,坐坐再走

    他覺得這兩句話是那麼的似曾相識,這貌似平白的文字中,隱含的卻是人生的無限玄機,凡事不可強求,不可急功近利,順其自然,合乎規律,便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於是,便輕輕地讀出了口,彷彿是一個千年之前的約定,他在不期而遇中讀出了它的聲音,感覺心一下靜了許多,也博大了許多。他所感悟到的,遠遠超出了表面的理解。

    進了大門,便是大廳。廟宇不大,木魚聲聲更顯出了廟的寧靜。他點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跪拜在菩薩前,內心頓時變得寧靜而寬廣,雙目一閉,彷彿看到了小時候嬉戲在河邊的童年夥伴,看到了暮靄中村舍裡升起的裊裊炊煙,看到一行送葬的隊伍吹著嗩吶從山的另一頭緩緩而來……

    過了好久,他才睜開眼,起身後留了香火錢。待要離去時,敲木魚的主持說:

    「施主,為名為利乎,坐坐再走。」他回頭看了一眼主持說:「師傅,能否告訴我,什麼是名,什麼是利?」主持微閉雙目,像是在誦經,又像是對他說:「無名者,萬物之始也,人生於無名,而歸於無名,不該你得的,你想去得,就是名。不該你得的,你得到了,就是利。六祖慧能早有昭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蘇一瑋微微頓了一下首。主持說:「施主,不卜一卦嗎?」蘇一瑋說:「謝謝師傅,無須占卜了,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我已經明白了前面的路。」

    木魚聲又輕輕地響了起來,一下一下的,像超凡入聖的靈魂曲,讓人感到了心的博大與久遠。蘇一瑋緩緩地走出廟宇,向停車的方向走去。無論前面等待他的是什麼,他已經知道了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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