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雙簧戲?
蘇一瑋根本沒有想到他拒賄的事會上了省報頭條,而且還被加了編者按。當通訊員把刊登他拒賄10萬元的報紙放在他的案頭時,他的心頭不覺為之一喜,隨之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心跳加速,甚至還忍不住有點臉紅。尤其看到編者按中對他的拒賄進行了高度讚揚,並號召全省的黨員幹部向他學習,要廉潔奉公執政為民,當好人民公僕的字樣,他激動得幾乎有點喘不過氣來。他知道經省報這樣一宣傳,他就成了全省領導幹部中反腐倡廉的典型了,有了這個典型的桂冠,無疑會給他的事業通達插上騰飛的翅膀。
當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有利也必有弊,就看是利大還是弊大。它給你帶來正面影響的同時,也會有負面的作用,那就是周圍的人對你更加警惕和戒備,甚至還會有人專門抓你的小辮子,這就迫使你不得不越加小心從事,謹慎待人。
他正這麼想著,電話鈴響了,一看是省委馮副書記打來的。他抓起話筒,激動地說:「馮書記,你好!我是一瑋。」
馮副書記在電話那頭說:「一瑋,我是馮正業,今天的省報你看過了沒有?」
蘇一瑋趕忙說:「我剛剛拿到報紙,正看哩,馮書記是不是看了?」
馮副書記這才說:「我剛看了,很好,很好,報道你拒收賄賂10萬元,很好,做得很好!」
蘇一瑋一聽,頭皮子一陣發麻,他不知道馮副書記說的「很好」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好,還是闖下了什麼大禍?馮書記要是說一個「好」字,倒也好理解,那才是真正的好,可是,他一連說幾個「很好」,越說「很好」,蘇一瑋心裡越發虛,緊張得直冒虛汗,嘴裡卻不知道說什麼好,直到馮副書記有了下文,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馮副書記說:「當領導的,就得有政治頭腦,不該收的一分都不能收,該退的就一定退給他,在這一點上你做得很到位,也做得正是時候,我真為你高興。你這樣一做,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為你說話了。」
蘇一瑋聽完,激動得聲音都有點發顫了:「謝謝馮書記的關心,我之所以能這樣做,都是你馮書記一手栽培的結果。」
馮副書記就哈哈哈地笑著說:「一瑋啊,好好幹,你還年輕,前途無量嘛。過兩天省委就要討論決定你們西川的班子問題,我會積極推薦你當代市長,這是關鍵的一步,這一步踏上了,下一步選舉的事就好辦了。」
蘇一瑋聽著,像小雞啄米似的頻頻點頭,聽完後,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馮書記,你估計難度大不大?」問過了,他又覺得是不是問得過於直接了會引起馮書記的不高興?正擔心著,馮副書記又說話了。
馮副書記說:「要說難度嘛,肯定有。你想想,不要說你們西川有多少人瞅著這個位子了,就省裡的各部委、各機關凡是有條件的,都想下去鍛煉鍛煉。要想從這麼多的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沒有難度哪可能?不過,難度再大,我也要為你一瑋說話的,誰讓你是我欣賞的幹部?我不說話再靠誰說?」
蘇一瑋心裡一熱,就動情地說:「謝謝馮書記的栽培和提拔,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馮書記才好。」
馮副書記說:「感謝的話就不說了,到時候只要不辜負我的期望,把工作做好,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一瑋,就這樣,你忙,過兩天有了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馮副書記說完便掛了電話,蘇一瑋還握著電話久久不肯鬆手,心裡卻在想,看來代市長的位子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至少馮副書記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則也不會這麼給他說。一想到過兩天要上會,一上會他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代市長,心裡就不由得蕩起了一波又一波幸福的浪花。待放下話筒,才知早已攥了一手心的汗,趕緊用餐巾紙擦了擦,沒來得及扔了餐巾紙,電話鈴聲又響了。他暗自思忖,這代市長還沒有當上,電話就這麼多,等正式成了市長,還不知有多少?
蘇一瑋一看是本市的號碼,就接起來「喂」了一聲。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市長大人,你好!我是周小哭。」
蘇一瑋腦子裡就突然閃出了周小哭那可人的小樣兒來,她前天採訪我時說要算我的舊賬,莫非她不識玩笑,真的要算賬?就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說:「是周記者,你好,有什麼事兒嗎?」
周小哭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8︰05,省台新聞節目裡要出現你的光輝形象,嘻嘻,沒有想到吧?」
蘇一瑋當然沒有想到這麼快省台就要播他的事,雖然高興,但還是裝出很平靜的樣子,先輕輕地「哦」了一聲,才問:「是嗎?我真的沒有想到,是不是你前天採訪的內容?」
周小哭說:「正是我前天採訪過的內容,前天編錄完了我們就傳給了省台,剛剛接到他們的通知,說今天晚上要播。」
蘇一瑋又輕輕「哦」了一聲說:「那好,那好,謝謝你們了。」
周小哭又嘻嘻地笑了一聲說:「謝謝市長,這是我們新聞工作者應該做的。再見!」
蘇一瑋也說了聲「再見!」掛了機,腦邊還迴響著周小哭那嘻嘻的笑聲。那笑聲是那麼的清脆,那麼的悅耳,彷彿一泓清泉從溪澗流過,彷彿林中的小鳥兒在啁啾鳴叫。再想想前天她為他整理領帶時貫入他鼻翼中的絲絲香氣,他不由得心猿意
馬起來,等以後坐穩了市長的位子,如果有外出機會,不妨讓她跟隨採訪,自然情趣盎然。
此刻的蘇一瑋正在辦公室琢磨著人,沒想到有人卻在琢磨著他。琢磨他的人就是衛國華和白金本。
衛國華昨天看了市電視台的《西川新聞》就非常不舒服,剛才又看到了省報頭版上關於蘇一瑋的報道就更不舒服了。他非常清楚,蘇一瑋這一次的舉動無論多麼虛假,卻毫無疑問地迎合了反腐倡廉的政治風向,也迎合了社會輿論對領導幹部的要求。很顯然,在這一點上,蘇一瑋遙遙領先了。剛才,他硬著頭皮與省裡的那位領導通了電話,想試探一下代市長的位子何時才能確定,因為之前這位領導基本上答應了要推薦他。他當然十分高興,也知道這位領導的份量,只要他說話,還是蠻有希望的。沒想到蘇一瑋的作秀一下子引起了媒體的關注,輿論導向也毫無選擇地傾向於蘇一瑋,這便給誠心推舉他的領導帶來了麻煩。這位領導在電話中說:「國華,如果沒有更有利的東西證明蘇一瑋是在作秀,證明他的不是,代市長的位子恐怕非他莫屬了。」
衛國華放下電話,只感到心一陣陣地往下沉,就不由得又一次在心裡大罵起了楊明山,豬頭,真是個豬頭!你自己想找死你尋死好了,卻耽誤了老子的前途。罵了一陣,轉念一想,難道這楊明山真的就這麼傻,真的要往蘇一瑋的槍口上去闖?憑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也不至於無知到此,是不是他們故意演了一出苦肉計,試圖出奇制勝?這樣一想,他的腦子嘩地一下彷彿打開了一道閘門。
莫非是一場陰謀?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因為這出雙簧戲演好了,獲利的不僅僅是蘇一瑋,楊明山也同樣能夠得到他想要得到的利益。商人是以獲得最大利益為目的,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暫時做出一點犧牲又有什麼不可能?只要兩個人心甘情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衛國華不覺為自己的新發現感到激動,要真是這樣,就想辦法揭穿這個陰謀,讓一切呈現在陽光中。他十分瞭解蘇一瑋:聰明能幹,也非常靈活,是一個善於尋找和利用一切機會的人,在這關鍵時刻,為了達到目的,他完全有可能採取一些不正當手段。對於楊明山,衛國華就不太瞭解了,他們只是偶爾在一些重大的聚會上見過面,也打過招呼,因為沒有多少具體的交往,也就猜不透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這樣想著,他便想到了白金本,想到白金本與楊明山打得火熱,想必吃得更透,何不叫他過來問一下,也好對症下藥,採取相應措施。於是,他便打電話讓白金本過來一趟。
白金本一來,他就把心裡的疑慮說給了他,末了才說:「他們是不是在演苦肉計?」
「苦肉計?不可能吧!」白金本搖了搖頭說,「昨天下午楊明山知道蘇一瑋出了他的醜,氣得說要找他當面算賬,被我在電話中攔住了才沒有去。看樣子,不像是苦肉計。」
衛國華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說:「那又說明了什麼?如果真是苦肉計,難道他不會繼續演給人看嗎?」
白金本說:「我敢肯定不是苦肉計。為什麼這麼說呢?第一,過去楊明山投靠的是王天壽,他根本用不著去巴結蘇一瑋,他們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麼來往,更談上經濟上的來往了,這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合作基礎,包括經濟基礎和感情基礎。這樣的苦肉計,如果沒有感情基礎是不可能的。二來嘛,我覺得楊明山現在已經躋身西川市大老闆的行列中了,不是街上的小混混,他根本沒有必要拿他的聲譽為代價去換取一點小小的經濟利益,更不可能主動去給蘇一瑋當墊腳石。」
衛國華點了點頭說:「有道理,有道理,金本談得還是有道理的。」
白金本就笑了說:「書記誇獎了,我在政府那邊,聽得多一點。再說了,因為業務上的關係,也比較瞭解楊明山這個人。」
衛國華說:「你與楊明山平時來往得多嗎?」
白金本說:「應該算比較多。昨天晚上他非常苦悶,打電話想約我去喝酒,我推辭掉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我能去嗎?我與他走到一起,別人還懷疑我和他怎麼怎麼了。」
衛國華也笑了一下說:「行呀,金本還是有政治頭腦。這樣好,該避嫌的時候還是得避避,讓人風言風語說出了閒話就不好了。不過,剛才我突然冒出了一個新的想法,這就是《三國演義》中講的諸葛亮巧借東風。有時候,借別人的力,來做我們想做而不好做的事,可能會達到出奇制勝的效果。」
白金本突然拍了一下腦門,恍然大悟道:「領導就是領導,想得就是高,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沒問題,我可以搞定他。」
衛國華說:「不需要搞定,太直接了不好。要學會點火,火點起來了,該怎麼做不需要你去指點,他自己比我們還要急。」
白金本頻頻點著頭說:「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這次是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