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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244章 孤注 2 文 / 阿彩

    第244章孤注2

    烏洛進門時,裹挾著一陣冷風進來,書房內原本溫暖的氣息瞬間被一陣巨大的寒冷衝散,連我感到陣陣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而端坐在椅子上的國相斛律齊卻是紋絲不動,任憑進來的冷風捲起他的長衫簌簌而動。燭火搖晃之際,我卻看清了這位獨臂國相的面目。

    紫色貂皮大氅之下,一身簇新的藍色蟒緞長袍,頭戴銀絲緞旱獺皮毛冠,一支鮮艷的鳳羽昂然之上,在吹進的冷風裡搖動。清瘦的面龐上唯有那雙眸子裡射出的銳利光芒昭示著眼前這個單看外表其貌不揚的人沉穩和睿智。

    烏洛見到國相後並未疾言厲色,逕直在書房正中的紫檀雕花大椅上坐定,這才淡淡道,「深夜叨擾國相,實乃刻不容緩……」

    斛律齊容色微動,開口聲音渾厚卻是沙啞,「不敢,老臣深感慚愧,特趕來向王爺請罪。」

    「且慢。」烏洛沉吟一會,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良久才轉頭冷然道,「本王一向對國相大人治理大軍後方井井有條而欽佩有餘,如今竟是軍需御寒衣物出現此等大事……可惜了這些即將回家團聚的將士們……」

    烏洛眸光一閃,面龐凜冽,語氣亦不覺嚴厲了起來,「國相大人預備如何做?」

    斛律齊眼神掠過站在烏洛身邊的我,沉聲道,「老臣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三日內給予王爺一個交代。」

    「不——」烏洛回轉身,冷冷道,「此番是給那些屈死的將士們一個交代!」

    畢竟是兩朝國相了,斛律齊老臉微紅,有些掛不住,他點點頭,「老臣這就去向大汗請罪。」

    烏洛雙眸凝視斛律齊,微微頷首。

    隨即進來四個身強力壯的侍衛,上前穩穩抬起斛律齊所坐的籐椅,我這才發現,原來國相斛律齊已不能自行行走,方才是坐在籐椅上被抬來。

    斛律齊臨走之時,微側頭看我一眼,只這一眼,精光畢現,意味深長。

    我不明所以,只微笑應對。

    斛律齊臉色一沉,對烏洛雙拳一抱道,「老臣告退。」

    幾個侍衛抬著斛律齊出了書房,斛律單同行禮後亦隨之告退。

    風越刮越大,斛律齊出門的的瞬間,一陣狂風迎面而來,竟吹得沉沉的雲錦帷幕下角飛揚,連桌上的燭火亦被吹滅,書房內瞬間陷入了黑暗。

    廊前的水紅絹燈在狂風裡亂晃,連帶著燭火一明一滅,偶爾被風吹起的微弱亮光劃過站在書房門口的烏洛臉上,映出他臉上的陰沉。我與烏洛並肩而站,抵不過大風的凌厲如刀割,我裹緊雪白的狐皮大氅,轉眸看向烏洛。

    烏洛側頭看向我,將我額前被風吹亂的頭髮輕輕抿到耳後,唇角含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國相斛律齊得知王妃治好了大汗的病症,對王妃甚是佩服。」

    我微一愣,一時拿不準烏洛話裡的意思,只迂迴答道,「大汗乃上天之子,真主保佑,臣妾只是湊巧而已——」

    烏洛並未言語,只是笑笑。

    他轉眸望著遠處茫茫漆黑一片,負手站立風中半晌,這才淡然道,「車吉安行事一向謹慎,只是不知道這次為何犯起糊塗?」

    我默然。

    車吉安自幼飽讀兵書,熟悉兵法,滿腔報國之志,苦於無為國盡忠之處。此番隨軍出征,英勇殺敵,為柔然立下赫赫戰功,只等回朝之後便封官晉爵,未來更是一片坦途,風光無限。

    不料,竟是天不遂人意,中途出此大禍,雖是因軍需御寒之物致凍死兩千人,但車吉安冒險抄近路翻越蒼嶺以命搏險便是重大決策失誤。

    車吉安在給予烏洛的密折裡所奏自己率領大軍翻越蒼嶺致兩千軍士喪命之事雖是毫無推卸責任之辭,字裡行間卻不免流露出迷惘之意。

    這封密折自是別人看不到的,我看完之後亦是心下一沉,這也便是烏洛方才問我的原因。

    烏洛有心而問,我沉吟一下,便不再繞彎子,抬眸定定道,「如王爺說來,車吉安此番,莫不是受人蠱惑?」

    烏洛回轉頭,伸手將我的風帽緊了緊,深眸裡透出濃濃的暖意,「回去安歇吧。」

    回到寢宮的時候,已是近四更。內室裡炭火的溫暖驅散了行走一路的寒氣。給我蓋好被衾後,烏洛和衣躺在我身邊,伸手在我的臉上輕輕撫摸,柔聲道,「這些日子,你也累了……」

    我凝眸看烏洛一會,搖搖頭,低低道,「你我夫妻,說這些便是見外了……」

    烏洛神情一滯,停留在我臉龐上的手指略一停,動容歎道,「卿卿,此生有你,夫復何求……」

    ……

    心裡有事,這覺睡得便不安穩,在與烏洛的呢喃中迷糊著睡了過去,朦朧間亦聽到烏洛輕輕起身,溫潤的唇在我的額上輕輕一點,接著深雍靴的腳步聲便漸行漸遠。

    睡意朦朧裡,我翻了個身便忽然間醒了。

    伸手一摸,旁邊被褥餘溫猶在,想來烏洛剛走不久。

    我擁住被衾怔忪一會,這才喚進芬姚,「什麼時辰了?」

    芬姚一壁上前給我打起簾子,一壁道,「卯時三刻了。」

    「哦……」我應著隨即掀開被衾下了床,登上絲履。

    阿熙幾個人早已魚貫而入侍候我洗漱。

    洗漱後,我便坐在銅鏡前,攬鏡自照。

    芬姚給我梳洗頭髮,見我懶懶提不起精神,便笑道,「都說塞外大漠風沙粗礪,大梁人來不服水土,王妃來到這裡卻是容顏未改,倒越發好看了……」

    我擱下銅鏡,只讓芬姚將自己的頭髮梳了個簡單的髮髻,用一支通體碧綠的垂珠步搖綰住。

    一應收拾完後,我便吩咐凝兒來,「宣霍太醫。」

    ……

    自可汗大檀病日益好了起來,霍太醫和長孫鷺眉便被我安置在一處秘密之地。

    車吉安的密折是其所寫,卻與之前的折子所奏陳詞有細微不同之處。這點是我昨晚比較其先前與現在的折子所得出的結論。這點,烏洛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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