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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237章外患 1 文 / 阿彩

    第237章外患1

    漫天的大雪依然紛紛揚揚地下著,絲毫無停住的跡象。

    囚牢裡無炭火,冰冷刺骨。從納彩珠的囚牢出來時,已是手腳冰涼,腳底更是冷地發麻。

    我裹緊風帽,示意自己要走一段。

    芬姚瞧著我腳上的攢珠綢緞鞋連連搖頭勸道,「這天冷得凍死人,王妃還是不要行走的好。」

    我自顧往前走,那轎夫便在後面緩緩跟著。

    侍女們知道我的性子,也不再勸,緊緊跟著我,生怕我不小滑倒。

    紛揚的大雪如密密的簾子,偶爾飄落的雪花透過風帽落在臉頰上,很快化成水,除了些許的冰涼外,落雪的地方便是一陣癢。

    我只顧踏著雪往前走,雙腳幾要麻木亦渾然不覺。

    忍不住,身邊的芬姚還是開了口,「王妃,天氣如此寒冷,地濕路滑,鞋子也濕透了……」

    我這才低頭看向腳面,珍珠黃的攢珠緞面鞋已被雪水沁濕,鞋面上亦沾了濕泥,跺跺雙腳,竟然凍得沒有知覺。

    我歎口氣,轉身上了緊緊跟隨的軟轎,捧起手爐。不過片刻,暖和過來的雙腳便又痛又麻。

    轎子既快又穩,不出盞茶的功夫,已抬進我的寢宮。

    我下得轎來,逕直往內室走去。

    剛繞過紫檀屏風,就聽後面傳來怯怯的聲音,「啟稟王妃,方才大梁信使來到……」

    我懶懶問道,「什麼信使?——本宮有些乏了……」

    「是大梁皇宮來的……」大約見我面色不好,錦屏外阿熙的聲音又低了幾分。

    「哦?」我停下腳步,心下暗忖大梁皇宮,自己與梁文敬早已劃清界限,那想必只有是瑤貴妃了,而瑤貴妃與自己可談的無非是自己費盡心血保下來的那三個孩子。一想到這層,心裡頓時柔軟地一塌糊塗,久未收到瑤貴妃的來信,不知道幾個孩子如何了,想來亦該會說會跑了……這樣想著,腳下不由自主來到中廳。

    足下絲履方才被泥濘的雪水裡沁地濕漉漉,在炭火旺盛、溫暖如春的寢宮裡,沾在腳面上異常難受。我踢掉絲履,掩飾不住的興奮,「那信使在哪裡?」

    阿熙一面上前將紅綢覆蓋的托盤遞到我的面前,一面道,「那信使已在廂房安置下。」

    我掀開紅綢,封皮上什麼也沒有,心下不免鬆了口氣,想來倒真是瑤貴妃的來信。

    我驗了一下火漆,隨即拆開。

    信還未讀完,心已是「怦怦」跳個不停,後背上一股徹骨的涼意瞬間蔓延開來。

    我竭力壓下內心的震驚與慌亂,轉身匆忙進了內室,並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顫抖著手,挑亮燭火,又仔細將信看了幾遍,直到每個字都熟記於心,這才就著燭火將其點燃。手心裡已是一層薄汗,信紙在手裡顫抖著,幾欲拿不穩,心不在焉之際,差點燒著手指。

    我慌忙扔下剩下的一角,這一角順勢飄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幾番,這才漸漸熄滅。燃燒殆盡的紙上隱約透出的一個「敬」字讓我觸目驚心。

    這信不是別人,正是梁文敬親自寫來,並沒有蓋上朱璽天子寶印,只是落款的時候注了自己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宛如小時候我跟在他後面「敬皇兄」長、「敬皇兄」短叫的那樣。

    方才餘熱裡,那「敬」字幾乎被燃盡,只剩下一半隱約可辨。

    怔怔看著地上燃燒殆盡的一角,不免心驚肉跳。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情緒翻湧而上,百般糾結中,頓感渾身無力。

    我緩緩俯下身去,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捻起地上的未燃盡的那角,終究是小心扔進了燭火裡,直至其在「畢剝」的燭芯中化作灰燼……

    怔怔望著快要燃盡的燭火,我頹然坐下。自己,先前終究是低估了梁文敬的野心。他對柔然的內政紛爭看得比誰都透徹,分析地比誰都徹底。

    我不知道梁文敬是如何得知這些的,但是,字字句句表面波瀾不驚,卻是犀利無比。

    原本三分天下,如今其中兩方合二為一,滅掉另一方後,接下來的便就是「一山如何容兩虎」。

    而自己,一直天真地以為梁文敬滅掉高昌,與柔然平分疆土後,便會和睦相處下去。

    萬萬沒有想到,如今,梁文敬竟提到柔然會「自行內亂」。

    「自行內亂?」我喃喃自語道。這也才真正明白為何烏洛有一次自王宮歸來後雙眉緊鎖,思慮沉沉;見我上前為其輕拂去肩上之塵的時候,竟是長歎一聲,「內憂外患哪……」

    彼時的自己聽後心裡只是「咯登」一下,便引開話題,自己實在不願去多想一分關於朝政之事,只想平平靜靜過幾天日子。至於烏洛所說的「外患」,我下意識地想當然是大梁,但是,畢竟雙方在攻打高昌的時候都是費精力不小,大梁即使是所謂的「外患」,想來亦不是眼前該操心的事。

    猶記得烏洛說此話的時候,眼眸深深看我,而我,察覺到後只對視一眼便平靜移開目光。轉身之際,一絲蒼涼湧上心頭。

    燭火已是燃盡,長窗的風吹進來,火苗搖晃了幾下後,「撲」一下,徹底熄滅。內室裡頓時一片昏暗,看什麼都影影綽綽。

    梁文敬書信裡看得很透,國師雍加斯反叛之心由來已久,大汗夫人達簿干阿茹絕不會放棄輕易放棄兒子的王位。一旦車吉安回朝,便是國師雍加斯謀反之時。只是,國師雍加斯一直在等待的理由還有一個,那便是其女兒納彩珠。而正是這步棋,才使得國相斛律齊與達簿干阿茹夫人的險勝一招……梁文敬雖是沒有明說,但是話裡話外卻是清楚,歷來王儲之爭,從無中立一說。何況烏洛是柔然汗國第一王爺,不管他偏向於誰,都將是一方勝出一籌的砝碼。

    只是,無形中,烏洛早已站在了一方……

    想到此,我不由痛苦掩面,若真是如此,一個「內亂」便足以讓柔然元氣大傷,甚至陷入滅頂之災,何須「外患」呢?

    我不由仰天長歎一聲,難道這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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