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樹敵
幾個嬪妃在一旁亦附和。
一個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太后壽誕,當然好好操辦一番,往年哪年不是早就開始了。今年內務府遲遲沒有消息……」
「皇上雖然國事操勞,但太后的壽誕總不能這麼拖著……」
我不耐聽這些,正要轉身走。
「這呀,」一個手執團扇身穿鵝黃衫的妃子刻意壓低聲音,聲音雖小依然聽的清楚,不屑一顧道,「這還不都是那個狐媚子進宮,將皇上迷住了。皇上分身乏術,自然沒有心思……什麼長公主啊,分明是……」
「噓——」一邊一個淡粉色衫群的妃子及時止住她,四下看看,「你小點聲,這可說不得。」
鵝黃衫的妃子見狀更是得意,來到太后面前,半蹲下,媚聲道,「太后,可要為我們做主啊,自從棠梨宮的那位『長公主』入宮,皇上連上朝的心思也沒有了。」
她蹲的方向,正好對著我,我看清了,不禁冷笑一聲,這個眉妃,前後差別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煙翠抬眼怯生生看看我,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朝我點點頭。
素不與宮裡人來往,我走的亦是平素無人走的小道。我淡淡一笑,示意聽下去。
「眉妃,你得管好你的嘴了,這隔牆有耳。這要傳到皇上那裡……」郭瑩秋到底是皇后。
「皇后姐姐,這大午後的哪有別人啊,那位長公主,平素都不出門,難不成會閒得午後來散步不成?她什麼來頭啊,真是的——」說著愈發顯得意了。
我心下好笑,自己進宮不久,暗裡居然已經樹敵不少。
「眉兒,不可無禮。」大約太后見眉妃說話不中聽,打斷了她的話語,聲音懶懶的,對眉妃的無禮似乎已司空見慣。
「太后~~」眉妃嘟著嘴,不情願地站一邊。
「說到底她亦是昭告天下的冊封公主,無論什麼來頭,這是先皇的遺旨。至於你們,她又不會在宮中呆長久,你們怕什麼。」
到底是太后,一句話讓眾嬪妃吃了定心丸。
郭瑩秋抬起團扇,若有所思,「母后,你說,先皇怎麼會讓一個野丫頭進宮?是不是她長的像……天下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野丫頭?我冷笑連連。
「先皇讓她入宮,自有先皇的道理。至於她長的像誰,那是她的造化。」
太后從侍女手裡抓起一把魚食,彎腰灑進魚池。
「柔然王子器宇軒昂,想不到亦難逃美人計。」不知道是誰酸溜溜接道。
「你啊,偏是想不開。兩國和親,哪管美醜,那柔然王子不娶她娶誰,難道娶才八歲的公主不成?或者再從宮外冊封個公主?那大漠天寒地凍,想來都可怕,誰願意去啊。」
一席話讓眾嬪妃似乎找到了平衡,紛紛樂彎了腰。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不知道是誰眼尖,興奮道,「皇上來了。」
幾個嬪妃立即嘰嘰喳喳迎上去。
我懶得看下去。便和煙翠回了寢宮。
傍晚時分,久不見的梁文敬來了。
沒有往日的神采奕奕,梁文敬一臉的疲憊。
見到我的時候,臉上有了些許的暖意。
我從榻上起身,登上絲履,躬身要向他行禮。
他扶住我,指尖恰好被他握入掌心。我心一跳,抬頭,他正看向我。
我起身,將手抽入掩如寬大的袖口,不動聲色,「皇兄——」
話音未落,身子已重重靠上他的胸膛。梁文敬雙臂緊緊攬住我,口裡喃喃道,「卿卿——卿卿——抱緊朕。」
梁文敬力氣大的險些讓我喘不過氣。心下大惑,但他言語裡透著濃濃的渴望和落寞,讓我不由自主抱緊他。
耳鬢廝磨裡,梁文敬的身體的溫度也逐漸升高,他將前額埋入我的髮絲,喃喃道,「卿卿,連你,也要離開朕了嗎?」
我心底一酸,抱住他的手緩緩滑落下來,隱忍了很久的情緒,想爆發卻找不到出口,只在喉間翻滾,眼睛茫然看著前方卻怎麼也看不到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許久,只覺眼前模糊一片,
不清晰的眼前,梁文敬不知何時鬆開了我,幽深的眼睛看著我,那眼裡說不清是什麼,不捨,愛戀,隱忍,落寞……
我抬起衣袖,擦去臉上涼涼的一片,笑道,「皇兄,你看你把我弄痛了。」
梁文敬眼中更是不忍,別過臉看向遠處,良久啞聲道,「此去經年,朕的皇妹會得到天下最多的賞賜。」
「皇妹,皇妹,」我輕輕出聲,步履不穩,後退幾步。
梁文敬急上前一把扶住我,「卿卿,朕……」
我抬手以食指撫向他的嘴唇,輕笑道,「皇兄,大梁國的公主和親,乃大梁及天下蒼生之福,你應該高興才是。」我不去看梁文敬愈黑的臉色,掙脫開他的手,轉身倒上兩杯酒。
端一杯給梁文敬,看他接了,復端起自己的一杯,「皇兄,我此生在世,再無親人,蒙皇兄垂憐,卿卿此生無以為報。請皇兄飲畢此酒。」
我舉杯一飲而盡。
梁文敬看我飲畢,亦仰頭飲下。
我端起酒壺,又給梁文敬滿上,「皇兄,此番去柔然,恐怕今生再見皇兄亦是難了……天下最是酒能解千愁,來,皇兄,今日何不與卿卿暢飲一番?」
我拉著梁文敬在桌前坐下,親自執壺,為兩人斟上。
梁文敬深深看我,並無言語,只是一杯杯飲下。
我亦喝了不少,最後看梁文敬都好似不真實。
「皇兄,不,不能再喝了。我已醉了……」我笑道,抬手擋住梁文敬遞來的酒杯,只覺頭重腳輕。
梁文敬順勢抓住我欲擋的手,動容道,「卿卿,你我兄妹一場,皇兄以為這輩子都和你無緣了,沒想到蒼天憐我,此生還能遇見你。」
這幾句話讓我意欲縮回的手停了下來。
「將來或許見面都難。今日暢飲,也算是皇兄給你餞行了。」梁文敬的聲音透出少有的蒼涼。
心裡一酸,指尖微顫,我終是抽出手,接過酒杯,剛要一飲而盡,他握住我的手腕。
我不明所以,睜眼使勁看他,卻不甚明晰,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勉強立起身來,梁文敬已來到眼前。
「皇兄——不能再喝了——」實在撐不住醉意,我身子一歪,只要倒下。
驀然覺得身體暖暖的,眼前卻是梁文敬有些虛浮不真實的臉,我手攀上他的臂彎,笑道,「皇兄,我醉了,不能,陪你喝了。你,也回宮早些安歇吧。」
「卿卿,」梁文敬突然緊緊擁住我,氣息溫暖,語聲急促,「朕不是你的皇兄,叫朕——晉之。」
「晉之?」我抬頭對上眼前人兒的臉,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遙遠的從前,遙遠的塞外……那時,那個月光下手執玉簫的翩翩男子,溫和卻又不羈的男子,知道我的苦為我分憂的男子,那個以半闕玉璧許我一生的男子…….
酒意上來,我兩手攀上他的脖頸,亦緊緊摟住他,「晉之,是你嗎?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