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月柔和的光紗鋪在龍靈皇宮朱紅的琉璃瓦上,像給宮殿罩上了一層薄霧,年輕的新皇帝踏著大步跟在引路的宮人身後饒過七拐八彎的長廊。
今晚該臨幸淑妃了吧?
想到淑妃,皇帝就沒了尋歡的興致。
淑妃是丞相之女,和她滿嘴「之乎者也」的嘮叨父親一樣,是個毫無情趣可言的女人,既不懂鬥酒,也不會唱歌,成天只知拿著念珠跪在佛像前叨唸經文,每次看到皇帝還擺出一副老娘臉指責他這樣不是,那樣不對,聽得皇帝心煩,你說她既然那麼愛唸經,當初怎麼不乾脆剃度出家和她最喜歡的青燈古佛相伴一生,進宮湊個什麼熱鬧?
從皇帝還是王子時就服侍在側的老太監看皇帝塌下的臉色,馬上猜出皇帝的心思,他眼珠一轉,附到皇帝耳邊給了個主意。
「主子陛下,今夜風兒涼,淑妃的辰安宮路遠,為了陛下龍體著想,奴才斗膽,奴才覺得陛下就近在孫婕妤的香凝殿稍事休息,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等過些時間天暖人暖了再去辰安宮吧。」
年輕皇帝一聽,頓時笑逐言開,孫婕妤是龍靈附屬小國進貢的蕃女,身材凹凸有致,看著就養眼,比龍靈的女人有味道多了,還善解人意又風情萬千,跳的舞腰扭得比蛇還軟,上次折騰得他一整晚沒睡,那滋味就叫個**啊。
「准,小鄧子說得在理,最近朕也頗感身體微恙,夜深且寒,先擺架去香凝殿,吃些暖的。」
引路的宮人提醒道:「陛下,您今晚該去辰安宮。」
「朕又沒說不去,朕不過是看天氣涼,到香凝殿坐坐。」
「可是陛下,香凝殿和辰安宮不同路,您這樣做,凜攝政王知道會責罰奴婢的。」宮人提醒年輕皇帝,凜攝政王知道他亂走他就有好看的。
「唉!算了,就去辰安宮吧。」又要面對那個尼姑,真無趣啊,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又多了個老娘而不是新娘。
路過御花園,皇帝偶然瞄見幾個太監偷偷摸摸蹲在假山背後,竊竊私語說些什麼。
小鄧子見狀,就要上前叱喝這群愛嚼舌根的奴才,卻被聽到一點內容的皇帝拉住,皇帝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走到假山邊,聽聽太監們要說些什麼。
「當今皇帝真可憐啊。」一個老太監尖聲說。
其餘幾個太監都圍上去拉長脖子,問:「此話怎講?」
「想先帝和歷代帝王,他們在位的時候不都是『美女如雲滿春殿,燈燭似晝照錦宮,長袖歌台暖風香,瓊漿滴落玉珠盤』,那瀟灑,那風流,何其快活,勝似神仙吶!」
說到這裡,太監們「兩眼似星照通夜,精神意淫尤不足,飛流直下三千尺,無疑口水嘴邊湧」,好像自己就是那個幸福奢侈的皇帝。
話又一轉,那個太監繼續說:「可是,當今聖上呢,從他即位到現在,連個像樣的宴會都沒辦過,甚至每日三餐也由原來的一百道菜變成了十道,簡單得可憐啊。」
太監們皆收回無限幻想,同情地長歎一聲。
「我這做奴才的什麼也不會,只能悄悄替主子陛下抱點不平,你們說吧,我們主子陛下哪裡不好,光走路的樣子就霸氣十足,一招手,一眨眼,分明是天生的帝王相,但是你們看看,朝堂上那些大臣們對陛下是個什麼態度,我沒讀過幾本書,至少知道『君為臣綱』四個字,陛下就是君,是我們的主子,是天,憑什麼那些大臣就可以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了!」
那太監說得義憤填膺,旁邊幾個聽的也似真似假地熱烈附和,神情逼真得幾要讓人把他們當成岳飛鄭和那一型的忠肝義膽。
皇帝聽著眼眶也微微濕潤了,自他坐上王位就沒幾個大臣把他放在眼裡,上朝時看都不看他一眼,什麼事情都直接跟凜攝政王報告,凜攝政王倒成了朝堂的主人,自己這個正牌皇帝卻連發個聲的權利也沒有,更有甚至,他的妃子人選都是凜攝政王決定的,拿尼姑淑妃來說,無疑是凜攝政王為了得到丞相支持做的舉動,自己憑什麼就要受這罪娶個尼姑?
小鄧子連忙遞過手巾給皇帝擦眼淚,低喝道:「主子陛下,這些個不長眼的小奴才不知輕重,待奴才這就去教訓他們!」
聲音不大,但在夜晚靜謐的御花園就特別響亮,假山背後的幾個太監一聽見就騰地轉過身看向小鄧子,一見穿著龍袍站在旁邊的兒皇帝,他們驚訝得立刻跪下去,哆嗦著一個勁磕頭,嚷著「奴才該死」,「陛下恕罪」等古典台詞。
一般來說這個情況該死的一定能夠如願以嘗魂飛九天去探索宇宙的奧妙,可這個皇帝不但心理不平衡,耳朵也有問題,腦子更加不正常,他聽到此外越發覺得這些太監對他的重視表現是因為忠誠,在他的權利被凜攝政王架空之後,連宮人有時都敢壓他的話,只有這些太監才是把他當成個皇帝的。
「免禮,朕恕你們無罪,小鄧子,給他們打賞,還有,趕明你去趟內務府給這幾個愛卿安排個合適的職位,朕要的就是這樣忠心的人替朕辦事。」
「遵命。」
「謝陛下,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個愛嚼舌根的太監喜形於色,一個勁地磕頭謝恩,極大地滿足年輕皇帝的虛榮心和皇帝癮,他滿意地點點頭,叫他們帶路在御花園裡先轉轉。
宮人們又上前提醒:「陛下,您該去辰安宮了。」
「沒見我在和幾為卿家談論嗎,先緩緩。」
收了幾個親信,皇帝心情也好了起來,想到凜攝政王還在前線,他膽子也大了點沒有接受宮人的催促,逕自和幾個太監在御花園裡轉悠,為了甩掉那兩個引路的宮人,他們一直向前走,結果來到了坤寧宮,見幾個宮人也在月光下竊竊私語。
皇帝又作了個噤聲的手勢走過去,想聽聽她們在討論些什麼。
「陛下現在在前往辰安宮的路上吧?」
「對啊,雖然大家沒說,可誰不知道這是凜攝政王給他安排的呢,皇帝陛下未免太那個了,臨幸哪個女人都要凜攝政王給他安排,朝堂的事他也不能處理,真正掌權的是凜攝政王千歲,陛下根本就跟個傀儡一樣嘛。」
「還說呢,後宮這麼大,陛下卻連個公主也沒生一個,這說明什麼,每天凜攝政王派人送給那些被臨幸過的妃子的補湯可是好藥呢,陛下卻到現在還不知道,不過能和淑妃那樣的女人結成夫妻的,本來就不是當皇帝的料,應該去當和尚,和尚尼姑剛好配一對。」
「就是啊,哈哈哈哈!」
宮人刺耳的笑聲刺激了年輕氣盛的皇帝,他就想衝出去教訓那幾個宮人,他新收的幾個小太監拉住了他。
「陛下,不可啊,現在您這樣衝出去,不就說明您承認了那樣的事嗎?」
「那該怎麼辦?就由著她們說去嗎?」被太監同情,被宮人譏笑,他還拿不出威儀不但不是皇帝,更不是男人。
「交給我們吧,我們會給陛下找回皇帝的威嚴。」小太監們信誓旦旦地保證。
皇帝想了想,覺得自己確實不適合出面:「好,就交給你們了,好好辦,朕有重賞。」
這時引路的宮人找來了。
「陛下,辰安宮」
年輕皇帝覺得這兩個秀氣的宮人越看越不順眼,她們心理一定和其他宮人是一個想法,都看不起他,於是心頭的火氣更盛了。
「擺架去香凝殿。」
「可是陛下,凜攝政王」
「放肆!後宮是我的還是他的?我愛抱哪個女人也要你們來管嗎?哼!你們幾個,好好教教他們宮裡的規矩,少拿凜攝政王來壓我!」皇帝負氣地走向香凝殿的方向。
小鄧子跟在皇帝後面偷樂著,總算沒辜負孫婕妤今天早晨塞的那張銀票,這蕃女出手真大方,還說今晚把陛下帶過去就能拿到更多好處,嘿嘿,養老就不用愁了,至於那幾個小太監打什麼主意,只要不會影響到他,他可不管。
皇帝和小鄧子走遠後,幾個宮人都來到小太監們身邊,太監用和打扮比搭配的渾厚聲音呼了口氣。
「呸!天寒地凍大半夜,老子還要特地蹲在假山邊給那個白癡皇帝演出戲,真希望代理教主早日帶兵攻陷龍靈,老子非把那廢物皇帝的皮扒下來當被子!」
「你真入戲了,現在還要嚼舌根抱怨,沒叫你當真的太監就不錯了。」
「你們別吵了,快去匯報護法大人,『離間計』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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