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伊琳他們一靠近,周吉平就發覺了。裝作沒發現的樣子,晃晃悠悠地向木棚廣場走去,還假意差點撞上黑暗中的伊琳三人,然後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周吉平不想讓他們知道,他的眼睛已經開始能夠適應部落黑暗的環境了。
此時的廣場上熱鬧非凡。伴著短促清晰的鼓聲,十幾個部落獵手,手持用柴草紮成的火把,一邊揮動一邊舞蹈,在墨一樣黑的夜幕下,舞出團團令人眩目的火光。這些火舞者身姿矯捷,舞姿充斥著原始的野性和靈動,時而如野獸般迅捷,時而如教徒般虔誠。
看著他們,周吉平禁不住想起家鄉的淘氣的孩子們夜晚點燒掃帚的情景——他開始想家了。家鄉的孩子們不也常這樣嗎,一樣的貧窮,一樣在夜晚裡沒有什麼娛樂,也像這樣用稻草紮成掃帚,在黑夜裡舞出一條條火線……慢慢地,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場子景,一絲笑容爬上周吉平的嘴角。
看到周吉平臉上現出笑容,伊琳心情也是一鬆,走上前低聲招呼著周吉平,向木棚中的酋長等人走過去。看一眼篝火閃爍下伊琳年輕的臉龐,周吉平在心裡暗歎:這個女孩子,自己連她多大都不知道,卻要和她結成夫妻。等找到機會自己一跑了之,不知部落會怎樣對待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本就是兩世界的人,只是偶然的機會才有一個交匯點,作為酋長的女兒應該不會被怎麼樣的。
回到木棚,周吉平似乎又看到了中午那個慈愛的酋長岳父,而不是剛剛燒燬自己護照的可惡傢伙。隨從端上來的飯食比中午還要豐盛,可剛經歷過嘔吐之傷的周吉平心存忌憚,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只是揀看上去好消化的吃了一點。
一邊吃一邊觀察著,周吉平發現,進入廣場吃吃喝喝的幾乎都是部落獵手,那些陪在他們身邊的女人和孩子們,似乎都是他們的家人。而遠遠的聚集在廣場外的人們,儘管他們也在慶祝,但明顯氣氛遠不如木棚和廣場這邊。向伊琳詢問,伊琳比劃著告訴他,這個廣場只允許對部落有貢獻的人和他們的家屬進入,除了獵隊的獵手之外,就只有少數負責部落管理的人才有權進入。
廣場上的婚宴漸入高潮,隨著酋長的准許,一隊部落婦女進到廣場跳起了草裙舞,隨著簡單的鼓聲伴奏,她們的腰身快速地顫搖著,用原始張揚的舞步,以粗獷的方式向今晚的新人賀喜。
看著部落獵隊歡樂的氣氛,酋長又下達了一條命令,這條命令讓整個部落都熱鬧起來。周吉平還來不及問伊琳是怎麼回事,就見幾個獵手起身把他們吃了一半的食物送到了廣場外的部民那裡。等候在廣場外的部民們都聚攏過來,一時間人聲鼎沸,大人孩子們都喜笑顏開。
看著這歡樂的場面,周吉平無語了——又是「食物法則」!在這裡,獲取食物的能力就代表著身份與地位。可話又說回來,地位、身份、階級、食物……無論哪裡的人類社會階層,不也都是由這些東西來決定社會構成的嗎?自己不也正是在為一個生活得更好一點的夢想而苦爭苦熬的嗎?
在這個原始部落,人們通過獲取食物的能力而取得地位,受人尊敬;而在文明社會,人們大多是通過技術來獲取食物,有的更是直接靠地位來獲取食物;有的則只需要通過地位來獲取金錢或者謀求更高的地位,甚至到最後只是為了獲取地位而獲取地位,至於獲取地位為了什麼,這已經不重要了。而相比起文明社會一些人的黑暗手段,這裡的人們似乎更直接更公正也更自覺。
廣場外,處在篝火與黑暗交接處的人們正處在一片歡樂當中。看得出,得到這些獵隊吃剩下的食物對他們而言已經是件值得高興的大喜事了,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食物,酋長女兒的婚禮才顯得是件與他們有關的喜事。
咦?在明暗交接的地方,一個特別高大的身影的不時晃動,引起了周吉平的注意。如果不是那個身影正拄著木杖站在人群裡,和人們一道分享著食物,周吉平一定會誤以為是哪棵樹修成了妖。看他肩膀在眾人頭上的高度,周吉平估計他的身高在二米一、二左右。
「伊琳,那個人很高啊!」周吉平回頭問伊琳。
只看了一眼,伊琳就淡淡的說:「他是拉恩。」看不出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略停了一下,伊琳似乎覺得有必要和已經是她丈夫的周吉平多溝通一下,又解釋了一句:「他是部落最遠的人。」
遠?這是什麼意思。略一思忖,周吉平明白了,這恐怕是指和這個廣場而言,也就是說那個高大的人是部落裡地位最低賤的人。
剛說過部落地位最低的人,幾個在部落地位崇高的人被酋長叫到了木棚內,酋長招呼著周吉平與這幾個人認識,伊琳繼續在旁邊翻譯。
「朋熱,出色的獵隊長。」酋長指著那個和周吉平握過手,現在腰間掛著m9的漢子說。那漢子看上去三十出頭,體格十分健壯,如今臉上卻帶著靦腆抱歉的笑容,周吉平知道那是m9的緣故,遂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與他握手。
「杜卡,我們部落最優秀的獵隊長。」酋長指著的人正是那個部落裡最為健壯的,神色舉指像頭豹子似的漢子。略一停頓,酋長又說:「杜卡最有可能接替我。」伊琳還未來得及翻譯,周吉平就發現木棚內就坐的達蒙核心人物都楞了一下,但又恢復平靜。
原來他就是杜卡,伊琳說要我當心他,我當心他什麼呢?說不定哪天找準機會我就跑路了,那會兒他會是酋長了嗎?
聽到酋長的話,杜卡趕忙站起身,看來酋長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有這種表態。此時的杜卡以一種謙恭的姿態,向著酋長和兩位長老及巫師表著態,舉止間頗有氣度,只是把周吉平伸出來的手晾在了一邊。直到看到酋長和兩位長老露出滿意的表情,杜卡才好像剛剛發現周吉平等在空中的手,熱情地微笑著與周吉平握手:手掌很熱,握力很大,皮膚很粗。如果周吉平不是在河邊看到杜卡那怨毒的目光,說不定還真的會相信他的熱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