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番外(37)
照理,一個普通商人的宅子裡養幾個護院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不正常的是,談家養的護院似乎有些過多。郡城地屬邊城常年有重兵把守,又有邊遠大將軍坐鎮於此,治安自然十分的良好,平日裡就連打架鬥毆的小案件都極少發生。再說談家又不是那種人人覬覦富得流油的巨賈,用得著請那麼多護院麼?還有一點齊健越感到十分奇怪,上次來的時候他就仔細觀察過,談家護院不但多,而且身手好像個個都不弱。
這也是他對夜探談家大院不得不謹慎和忌憚幾分的原因。
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對剛才發出的聲音有反應,他一把抹掉了額頭上的冷汗,暗暗鬆了口氣。
要知道在這大宅深院中若是被發現是很難逃脫的,就算自己身懷武功也未必能討得好去。好拳難敵四手,自己一個人畢竟身單力薄,很難一下子招架得住那麼多高手的同時圍攻。他可不想線索沒查到,自己反倒落得個被人群毆致死的下場。
此時已經時近午夜,齊健越小心翼翼地進到了小樓裡面,樓裡的燈光早就息了,一片黑暗。不知道花雲裳是不是真如那店小二說的,住在二樓最東面那個大屋子裡,這個時候她應該睡了吧。齊健越一路尋思著來到了二樓的走廊上。
因為怕打草驚蛇引起談仕火的注意,他這次沒有使用mi藥。房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連續趕了十多天的路,早已疲憊不堪的花雲裳原本想早早的洗漱好上床休息,但因為正室管伊儂的死,卻讓她一直無法安然入睡。她雙手緊緊抓著蓋到鼻子處的被角,一雙眼睛在黑夜裡使勁睜著。
齊健越開她房門時發出的動靜她馬上聽見了。藉著窗外的月光,她模糊的看出進來的人並不是自己的丫鬟,而是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心中一陣恐懼,她張口死死咬住了捂在嘴上的被角,一隻手悄悄的抄起放在頭上的燭台,另一隻手卻偷偷的摸向了火折子。
花雲裳聽到門口的動靜,原本下意識裡想喊,但一想到如果等到下院的那些侍衛趕來,自己的小命恐怕也早沒了,於是竟硬生生的將已到嘴邊的喊聲嚥了回去。為求自保,她只得悄悄起身,一隻手抄起放在頭上的燭台,另一隻手卻偷偷的摸向火折子。她想趁黑衣人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用燭台擊昏他,然後再點亮火折子喊人。
可惜天不從人願。
隔著紗幔看到黑衣人慢慢的走到離床前三步之遙處停了下來,紗帳內的花雲裳也跟著緊張的僵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此時屋內靜的彷彿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
突然,齊健越以不可思議的一步跨到了床邊,一把掀開紗幔,另一隻手對著花雲裳的臉輕輕一揚。花雲裳只覺得一股淡淡的甜香撲面而來,「採花大……」她只來得及說出三個字,隨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齊健越的動作太快,快到紗幔內的花雲裳都來不及吐掉口中的被角喊出聲,整個人就昏了過去。原來,早在一進門的時候,齊健越就已經覺出了不對勁。因為一個正在沉睡的人,他的心跳和呼吸是不會像這般快且急促的。
當花雲裳伸手拿燭台的時候齊健越就更加確定床上的人沒有睡著,儘管花雲裳已經很小心,動作很輕,發出的聲音也很小,但她那過於急促的呼吸聲和不規律的心跳聲還是出賣了她。
齊健越知道,她沒睡,她很緊張。
如果現在花雲裳還清醒著,她一定十萬分的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張嘴喊人。就在她昏倒的那一剎那,她還以為自己是遇上採花大盜了。
齊健越原本以為,只要看到花雲裳的長相他就馬上離開。為怕打草驚蛇,他甚至連迷藥都不打算對那些護院用。不曾想,到了屋裡來花雲裳居然還醒著,無奈之下他只得一把十里香撒了過去,這才把人搞定。
既然草也打了,蛇也驚了,他索性不慌不忙的坐到了床上。
今兒他要好好看清楚這個傳聞中被稱為花毒蛇的女人究竟長著一副怎樣傾倒眾生的妖媚面孔。順便再把屋裡也翻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有價值的線索,還可以順手牽個小羊,拿些值錢的東西。這樣才更像一個入室搶劫的賊人或是採花大盜該有的行徑。
也只有這樣談仕火才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齊健越自懷中掏出一個折在一起的絹布手帕,帕子裡面包著一顆如鴿卵大小的夜明珠,珠子表面光滑圓潤散發出如清泉般柔和清亮的淡綠色光芒,那光芒將一尺內的事物照得十分清楚。這還是他為了看花雲裳特別準備的呢
他將珠子移到花雲裳的面前,當他看清眼前這個女人的面容後,驚得連手中的珠子都差點滑落。
她……竟是關玉嬋的另一個貼身大丫鬟雲舞!
回到客棧,齊健越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到現在他都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更加無法正常思考。他似乎還未從那震驚中走出來。
當年尚還年幼的雲舞參與到了關玉嬋的事件當中,齊天嘯原本是想處死她的,但因為水兒在一旁苦苦哀求,再加上她是受主子指使且並未犯下殺人之過,所以齊天嘯最終只是將她逐出了順王府。據當時順王府的那些下人們講,雲舞離開順王府以後,拿著王府給的遣散費直接回江南的老家了。
十多年過去了,恐怕任誰都無法想到,十多年後,齊健越竟會以這種荒唐和不可思議的方式再次見到她。
時間,不但沖淡了一切,也隱沒了所有的真相與過往。
沒有人會知道雲舞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花雲裳的,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由一個良家女兒變成一個紅遍秦江兩岸的名妓。這其中的辛酸與苦難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齊健越甚至有些茫然的感覺。
知道了這個令他意外的事實,他只得將原先的那些推斷全部推翻重新來過。這些人之間的關係他需要仔細的重新理順一遍。他要認真想想,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該做什麼。
直到原本暗乎乎的窗戶紙漸漸被曙光照亮,窗外有了雞鳴狗吠聲,齊健越才和衣躺到了床上。
一晚上的深思熟慮讓他得出一個結論,不過這個結論還需要他以後去親自證實一下,如果事情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那麼他可以斷定,花雲裳絕對不會為了爭奪正室的位置去殺當年與自己情同姐妹的關水兒。
殺關水兒的幕後真兇另有其人。
他有種預感,這件事情的真相會遠比他先前想像的更加複雜難理。
整件事情就像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蠶繭,自己現在只找到了其中的幾個小毛毛頭。而這些雜而無章的亂線頭讓他有種不知該如何下手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