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番外(31)
「您老是談夫人的……」最終還是師爺沉不住氣先開了口。不管怎樣,這人都已經坐到這兒了,這底還是必須探的。
「我家將軍是……」站在他左邊的壯年漢子話剛說到一半便被老人用手勢制止住了。
「父親。」老人語調平靜無波十分冷淡的回答。
「您今兒個來是……有何貴幹?」師爺眨著如鼠般的小眼睛明知故問道。
將軍!那下人的失口讓師爺心裡一驚。此處界鄰邊城郡州,駐守邊關的將軍不但個個軍功在身,且官銜遠非自己一屆小小的師爺能比的。而且邊城內的將帥何其之多,豈是自己能認得全的。
「看我女兒。」老人的聲音頃刻間冷冽了三分。
老人正是邊遠大將軍關孟山。
幾天前他接到密保,知道水兒死訊的時候他差點暈死過去。正所謂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痛徹心扉的事情竟讓他再次經歷。那幾日恰逢軍務緊急,昨日下午他才得以啟程來充州。
按照大燁例律,鎮守邊關的將帥在無朝廷聖召的情況下不准擅離守地,關孟山鎮守邊關多年自然曉得。因有這方面的顧慮,故而他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表露身份的打算。為了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刻意一身便衣裝扮,只帶了兩個武功高強的貼身隨從一起來充州府衙。
師爺略顯尷尬的微微一笑,饒是他平日裡自認機警過人,此時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這早已臉泛怒意的老人。情急之下他也無法編排應對之言,只得實話實說道:「案子尚未有結果,談少爺也不再充州,衙門裡又無權處置談夫人的屍體,所以……所以只能將談夫人的屍身暫時安放在義莊之內。」
關孟山陰冷的從鼻子哼出一聲,「敢問師爺,究竟還要多久方可結案?」
站在右手邊的拜面壯年漢子見老將軍口氣不善,遂在一旁輕咳了兩聲以示提醒。
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露痕跡,一直大馬金刀挺胸端坐的關孟山不禁動了動身子,將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下。
對方態度如此強硬口氣不善,想來背景不凡。談家那案子追查了多日毫無線索可言,破案只怕是遙遙無期了。倘若今日把案子說得過於簡單,恐日後破不了案對方會來找麻煩。不如索性把日子使勁往後拖一拖,以後破了案大家歡喜,破不了案對方也不會太過遷怒於衙門。思及到此,師爺將身子向前湊了湊陪著笑臉言道:「這案子嗎,咱們縣太爺自然會派人抓緊時間查。至於還要多久方能結案,小人就不敢說了。順利的話可能三五個月就結案。可是如果作案的是流竄到此的江湖中人的話……這個……變成懸案也不無可能。」
「師爺的意思好模糊。」換做平日若是有人敢跟自己如此打官腔,恐怕他早已拍案而起先賞他幾十軍棍嘗嘗了。可是,今時不同與往日,因為某種不得已的原因,與公與私他都不能輕易地曝露自己的身份,眼前縱然有滿腔的怒火也只能強自忍過。「恕老夫愚鈍,師爺可否告知老夫,談家可曾派人通知家婿?家婿幾時才能回充州為小女處理後事?」關孟山眼光只是淡淡的拂了一下師爺,犀利的眼神卻結結實實落在了師爺的眼睛裡。
「談家是否有派人在下不是很清楚,不過談夫人遇害那天的一大早縣太爺倒是派人去追令婿了。報信兒的人今兒個一大早才交差,說是令婿三天後回來。」猶豫了一下,師爺還是將談仕火的歸期告訴了關孟山。對於談家少爺三日後方能回來這件事,師爺也是頗為疑惑。照理聽到自己的夫人被害,理應星夜趕回才是,他卻要比報信的差役還要延遲三日的行程,實在讓人有些不解。
「三天!」顯然關孟山對談仕火三日後方能趕回來也頗有微詞,只是作為岳父,此時又身在衙門裡,當著外人的面他不便發作而已。
師爺一雙眼睛雖小,但卻閱人無數。剛才老人那看似無心的一瞥,卻看的他心驚肉跳,那犀利的眼神宛若兩把冰涼的利刃,像要將人活脫脫剝光的感覺。還有他不經意之間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無一不在昭示著他的與眾不同。由此他敢斷定這老頭絕非普通人。談家一事自己還需小心應對,以免將來出事自己也跟著沾包。眼下這形勢,自己唯有好生哄著將這老頭弄走才是上策。「您老人家也不必太心急,現在天氣尚冷,屍體也被仵作處理過,所以就算多停放些時日也無妨。」
「不必心急?這若是師爺的千金想必就不會這般說辭了吧?」關孟山一反常態的輕聲說道。輕飄飄的聲音裡難以抑制的有一股子惱怒的味道。
「在下並無他意,實在是因為咱們沒權處理令千金的屍體。」師爺皺臉苦笑,心想這個老頭還真是難纏,自己怎麼說都不入他的心。想想也是,若是自家的女兒攤上這種事,自己這臉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師爺的意思,談少爺一直不回來,案子一天不結,我女兒就要這樣一直停屍義莊嘍?」關孟山冷漠的說完這句話,人從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看那架勢,倘若師爺再說出不入耳的話他便要發飆了。
關孟山這一站起來,把個師爺嚇得夠嗆。他緊張的盯著關孟山的老臉,惴惴不安的猜測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您老人家先息怒,談少爺三日後一準兒回來。您老若是不放心可在充州住上三天,看我有沒有騙你。」
「好!老夫就信你一次,還煩請師爺帶老夫去看看小女的屍體。」情知自己現在就算發火也於事無補,沉甸甸的坐回椅子上,他原本滿是皺紋的老臉彷彿頃刻間又多幾分滄桑。一想到水兒慘死,而且這麼多天還不能入土為安,他的心就一陣刺痛。
其實大致的情況關孟山早已從密報人的口中得知,至於是誰下的手他也心知肚明。對於充州府衙將案子擱置不管一事他雖心存怨火,但也知道這件事背後的黑手並非他們一個小小的充州府衙所能撼動的。何況他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那人就是殺人兇手。
水兒雖不能說是為他而死,但卻是因為他才死的,這件事他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就算拼上自己這條老命他也會為水兒報這個仇。只是現在礙於身份,他不能明著追查水兒這件案子,只能暗地裡派人追查。
至於充州縣太爺的怠職之罪,只能待日後尋個嫌隙,再好好教訓他們一下。
「您老現在這樣實在是不便去義莊,不如等談少爺回來,您和他一起去可好?」師爺面色哀戚的和聲勸道。女兒必竟是連心之肉,這老頭要是看到他女兒慘死的樣子,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呢,他可不想無端做這個炮灰。
理都沒理他的勸慰,關孟山領著隨從起身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