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宮變(六)
「太后懿旨,著侍衛副統領葉佐柯覲見。」隨著老太監怪聲怪氣的高聲宣唱,那位副統領不禁愣了一下,木然的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皇后只是吩咐自己到永寧宮一定要將太后生擒活捉,太子還要求自己對太后一定要以禮相待,可是他二人卻沒有告訴自己,太后若是召見自己該怎麼辦。
老太監見他沉默不語,便再次怪聲怪氣的小聲道:「葉統領,這次覲見可是你絕好的機會,他日若是事敗,太后娘娘可是你的護身符啊。」
葉佐柯聞言心頭一顫,老太監說的正是近日來他一直猶豫不決的根由。自己是虞碔霖一手提拔上來的,為東宮效力自是理所應當然,可若說為此搭上自己九族的性命,卻又實在不值。太子原說是要勒殺謀權篡位的三皇子,可如今他要自己對付的卻是老太后。這不得不讓他又多生了個心眼。他心底不斷的權衡著,臉色也陰晴不定的變化著。
「你這個老閹狗,膽敢在這裡大放厥屁妖言惑眾!」沒等葉佐柯出聲,他身側的一個侍衛便擅作主張的抽出佩刀對著老太監便砍了過去。
這個成天裡無所事事的老太監究竟是何身份,眾侍衛沒人知道,只知道他在永寧宮裡的唯一一個職責便是每日裡太后發悶的時候陪她說說話。但是永寧宮裡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對他有半分的不敬。如今這個侍衛居然敢對他如此惡面相向。
刀呼呼生風的砍了下去,所有的人都滿臉驚恐的看著那個老太監。
寒芒所至之處,早已空無一人。
在場的人根本就沒有人看清楚那老太監用的什麼身法,是怎樣躲過剛才那致命的一刀的。
那侍衛定睛一看,老太監依然微顫顫面無表情的站在原處。見自己當眾丟了醜,頓時惡向膽邊生,再次輪刀對著老太監揮了過去。
只見老太監低著頭,看似漫不經心的輕輕揮了揮那只乾枯的老手。侍衛的佩刀脫手而出,輕而易舉的落到了老太監的手中。他另一隻毫無血色的枯瘦從寬大的廣袖中伸了出來,悠然一閃便縮了回去。紅光乍現,那侍衛已經變成了一具無頭的軀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手中依然還握著那把佩刀,刀口上的鮮血順著刃峰緩緩流下。再回首看那老太監,他又恢復到原來那低眉斂眼萎靡不振的樣子。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這老太監的身手快的簡直就不像是人,根本就是深不可測。
「老閹賊,受死吧!」侍衛中不乏東宮的死黨,早有六七個侍衛揮舞著佩刀叫囂著衝了上去。
這次所有的人都看見老太監動了,而且他這次的動作看起來輕描淡寫並不十分的快。一團灰色的影子輕盈的旋轉了起來,「嗤」的一聲,葉佐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佩刀到了老太監的手中,自己卻來不及制止。
「實在太大了,用起來有些不順手。」老太監右手中指和食指夾住了刀鋒,稍微一用力鋼刀應聲而斷,只剩下一尺來長。只見他雙腳一錯,輕的像一片鵝毛般落在一名侍衛的面前,手中的佩刀輕輕的遞出。嗤的一聲,一朵鮮艷的紅花開在那名侍衛的咽喉處,咽喉處的血箭伴著氣泡一併冒了出來,那名侍衛喉頭咯咯的發出聲響,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老太監的身形並未停下,回身逼近了身後的那名侍衛。那名侍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那只乾枯的老手伸向了自己的咽喉,他躲了又躲,手中的佩刀砍了又砍,那只乾枯的手依然如影隨形的捏上了他的咽喉,又是一陣咯咯聲,第二個侍衛倒了下去。
身形急轉,手腕輕翻,手中的斷刀再出,由寬大的廣袖下詭異的伸出,正中一名侍衛的咽喉。
他顫悠悠撤回三步,左腳以腳尖為軸,乾瘦的身體忽然伸展開來,就像一名舞者般極其美麗的旋轉了起來,手中的斷刀也平淡無奇的平伸了出去。隨著轉勢,斷刀變成了一道銀白色的寒光。寒光觸處,咽喉上皆開出絢麗刺目的紅花。又有三個侍衛連聲都沒吭的倒了下去。
他低著頭身形再次暴退,就像一隻失去了平衡的巨雕合身撞向身後的侍衛,待到跟前時灰影中閃出一道白光,那名侍衛來不及躲閃咽喉便被劃出一道口子。
身形悠斂,兩隻廣袖輕輕落下,身形極其優美。那半截的斷刀不知何時已經插回到了葉佐柯的刀鞘內。
一切又歸於原狀,只是地上卻橫七豎八的多了七具屍體,每個屍體的身上只有一處致命的傷口,而且傷口皆在咽喉處。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間。
看著這血腥暴戾的一幕,沒有人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殺人者只是一位名不見經傳,其貌不揚的老太監。
「葉統領,太后還在等著呢。」老太監不溫不火的再次提醒道。
「臣遵旨。」不知是葉佐柯被剛才的殺人場面震懾的沒有清醒過來,還是懼與老太監的威力,竟不自覺的連聲答應著跟他進永寧宮去了。
周圍的人卻是眼明心亮,葉佐柯此時若有半點反抗,老太監殺他易如探囊取物般的簡單。
他也怕死!
葉佐柯跟著老太監一步一驟的進到了永寧宮的寢宮內。老太后精神矍鑠的端坐在錦榻上,一雙精光灼現的老眼目不轉睛的盯著葉佐柯。葉佐柯雖未敢抬頭與她直視,但依然感覺到如芒在背,心下不由頓生一陣惡寒。
此時的延壽宮外卻是腥風血雨殺聲一片。
宮內的那些鐵衛和侍衛在得到文鬥啟的許可後,像瘋了一樣衝出了延壽宮,加入了宮外的戰團。宮門外兩方侍衛混戰在了一處。激戰中,不知道多少人斷送了性命。
殺人的與被殺的同是大內侍衛。曾幾何時這些人還在一起大碗的喝著燒酒,大口的吃著肉,甚至還相互摟著肩膀說著酒話一起去逛窯子。今日雙方卻在這延壽宮前兵刃相見,忘命的廝殺。
侍衛們的臉色個個難看,他們今日手刃的不是邪奴胡虜,也不是邱馳南蠻,而是……自己的兄弟。這讓他們既覺得憋屈,又充滿了無可奈何。理智告訴他們,在此時此刻與自己廝殺的這些人是自己的敵人,對手。形勢不允許他們有絲毫的軟弱和憐憫之心。
一陣冷風襲來,刺骨的冷。隨之而來的是那股濃濃的血腥味,這些氣味在寒冷的冬夜腥味更盛,隨著冷風的吹過,直接送入延壽宮眾人的鼻端,讓人不由自主的一陣反胃。
兵在於精而不在於多,雖說延壽宮內的侍衛人數少於對方,但好在有四十多名鐵衛助陣,沒用多久雙方的廝殺便見了分曉。
延壽宮的鐵衛和侍衛已將兩百多名反叛的侍衛全數潰敗。但侍衛和鐵衛也有相應的折損。
歷朝歷代的逼宮事件無不是腥風血雨血流成河。
寢宮內,老皇帝已經醒了過來,他臉色稍顯蒼白的倚靠在床頭,他看了看自己滿是針眼的手臂,又摸了摸四處依然疼痛的腦袋,想來那上面也全是小針孔,然後抬頭十分不滿的斜看著文鬥啟,臉上的表情怪怪的。
文鬥啟則似笑非笑的站立在床邊,表情即緊張又怪異的看著老皇帝。
「為何要將朕現在弄醒?」好半晌老皇帝皺眉不悅的問道。那神情和口氣就像個孩子沒睡好覺被大人強制叫醒時鬧覺的表情一般無二。心底下卻將文鬥啟罵了個底朝天,若不是這死小子多事,兩天後自己自然會醒,如今可倒好,還平白無故的挨了這麼多針扎。
「皇上,臣不明白您這話的意思。」文鬥啟故作驚訝狀的偷瞄了老皇帝一眼,對方正氣鼓鼓的看著自己。
「少在那兒裝蒜,你明明知道朕是吃了你師父的睡死草才這樣的,竟然還在那兒裝糊塗?」老皇帝雙眼一翻,急赤白臉的沖文鬥啟說道。
文鬥啟哭笑不得的說道:「皇上,您現在表現出來的症狀和吃了睡死草的症狀完全不一樣,吃了睡死草是不會面色赤紅,呼吸急促的。所以臣才誤以為您是遭了別人的毒手。身為臣子,臣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遭難而不出?」文鬥啟恭謹的回道,臉上完全沒有平日裡的那股子放蕩之氣。
老皇帝狠狠地橫了他一眼,張口罵道:「混賬東西,你居然敢在心裡嘲笑朕該當何罪?」他總不能在文鬥啟的面前涎著臉承認自己是那個樣子是為了裝給太醫們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