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死了,燕青也會來找我報仇,如果他運氣不好被我抓住,我就剝了他的皮……」
綠色的樹梢在河邊的風裡搖,明媚的陽光從背後射進來,寧毅低下頭,將手中的宣紙翻過了一頁。房間那頭,盧俊義眼中已經蘊起了怒意:「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你只要敢這樣做,焉知將來沒有人剝你的皮!你儘管來啊,看我盧某到時候會不會眨一眨眼睛!」
「那個是燕青,你是被曬死。」寧毅低頭看資料,指尖敲打著手背,過得片刻,才淡然出聲,「我跟我女朋友說,人在這個世界上,會遇上老虎,不是你與人為善,它就會放過你。我這個人很簡單,人跟人之間,很多事情是不公平的,別人也許可以拼凶拼惡拼權拼勢拼爹媽,永遠有一件事可以把我們拉到一條線上……那就是拚命。」
寧毅仍舊在低頭翻看資料:「只要別人願意豁出一條命來,我這條命也放在這裡,沒什麼好說的。」
「嘿!那你就儘管動手啊!」盧俊義怒笑道,「幹嘛在這裡婆婆媽媽地跟我說這麼多,你心裡害怕……」
「因為我在威脅你。」寧毅沒有抬頭,語氣平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所以我說的話你最好還是聽清楚……這一份是你的底。盧員外,你在大名府有錢、有勢,一身武藝高超報國卻無門,宋江聽說你的名字之後,要逼你上山。『蘆花叢裡一扁舟,俊傑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難可無憂。』這首藏頭反詩是吳用寫的……文采一般。」
「你腦子有屎,被吳用欺騙,去泰安避禍,經梁山時被埋伏,他們邀你上山,你不答應。回家之後,你戴了綠帽子,老婆跟一個叫做李固的傢伙睡了……哦。有意思,他們早就搞在一起了,李固長得一定比你好看……」
寧毅語帶戲謔,望過去時,盧俊義雙目圓睜,拳頭已經在那邊握得響了起來。
「別這麼激動,還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嘛。好吧,我自己看……吶,他們說你與賊寇私通,將你抓進大獄,屈打成招……李固肯定是跟那位中書大人商量好的,之後可以私吞你的財產。要是沒好處,當官的也沒必要屈打你。你被判充軍沙門島,路上公人要害你,燕青雖然救了你,結果你又被判死刑。石秀劫法場未遂一同被關……哦。這個時候你開始領梁山的情了,是不是?畢竟也沒有其它的路子可以走了嘛。」
他點著頭。翻了幾頁:「梁山打大名府,救下了你,宋江讓位於你,大家不服……這傢伙好像經常做這種事,不奇怪。所以你做了二把手,山上除了個燕青,全都是宋江的人。現在我們不妨來聊聊,當二把手的感覺怎麼樣啊?哦,對了,一直有個私人一點的問題想問一下,燕青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不是那個那個……然後你家娘子才會跟李固那個那個……」
寧毅晃著腦袋,攤了攤手。那邊被鐵鏈綁住的盧俊義已經陡然掙扎起來:「我**,老子……」
他身體一動,旁邊齊新勇也已經動了,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下一刻,齊新義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將他打回原處,盧俊義腦袋偏了偏,嘴裡明顯溢出鮮血來,扭頭盯著寧毅。
「你可以對我吐口水。」他平淡地說著這句話,「不過有點遠。」對方顯然是打算將口水和著鮮血吐過來的,這時候便只是更加憤怒起來。
「我若能出去……」
「沒有可能了,我們畢竟是朝廷鷹犬,馬上就進京了,你們還能把人搶走,我馬上棄暗投明跪在地上叫你哥。」
「……一定殺你全家……」
「何況你明天就要成廢人,要不然我把你雙手骨頭也打碎?不過這樣不好吊在桅桿上,而且死得也太快了,還是兩條手吊著比較好。我知道你接下來會說你做鬼了會怎麼樣……」
「——我做鬼也……」
「看吧,你就是這樣的人,腦子有屎,性子又太直,以為自己很厲害實際上你連燕青都比不了,這麼多事情以後你還沒看清自己?一點顛覆性的想法都沒有……沒路走了就只好上梁山,管宋江叫哥,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你當初不肯上山的硬氣呢?告訴你,如果是我……好吧,現在就是我,梁山沒有兩萬條以上的人命填在我心裡,不能看到你們這些人死不瞑目,我睡不著。」
「……」
「我姑且當你心裡有怨。」寧毅的臉上已經失去了方纔的些許戲謔,此時靠上椅背,雙手交握,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否則我一句話都沒必要跟你說。」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
「不過你心裡的怨氣是你自己的,跟我沒關係。但是你在梁山上排行第二,你手下的燕青也是個不錯的奸細。接下來是條件。」
寧毅抽出一張寫好了的宣紙:「跟我合作,說服燕青,我替你洗白大名府的官司,還你個清清白白的員外身份,順便保你一份功名。你在大名府原本的所有財產,你就別想了,這一份東西,是你在洗白以後表示願意將所有家產捐於國用的意向書,到時候我們扯你的虎皮做大旗把它收回來。員外梁中書那幫人,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我們是右相秦嗣源麾下的人,名字叫密偵司,你也許沒有聽說過,但金遼之戰,是我們挑撥的,方臘在杭州,城門是我們開的,燕雲十六州,我們希望可以收回來,你如果覺得軍隊腐爛不堪,也可以到這裡做事。」
盧俊義愣了半晌,隨後笑起來:「哈哈……哈哈,扯我的虎皮做大旗,我若就是不給你們呢,你們……」
「說過了,那我就剝了你們的皮。」寧毅揉了揉鼻樑,冷漠的目光不再看他,「帶下去。」
盧俊義被帶了出去之後,寧毅才起身往窗外看了一陣,過得片刻,聞人不二自隔壁房間過來:「真的要替他洗白?招降他?」
「我們要殺幾萬人,難道就真的拿著把刀子,看著他們團結一致一路砍殺過去?」
「呵,老實說,這位盧員外很厲害,我倒是想要他降的。只是……本以為立恆你真是鐵了心要殺光整個梁山。」
「讓他們互相猜疑、算計,看著最信任的兄弟背後捅刀子,到最後誰也不相信誰,我會更開心一點。我們做起事情來,也容易一點。畢竟我也沒太多時間放在梁山這幫土匪身上……」
聞人不二想了想,看著他:「這樣說起來,都是騙他的?」
寧毅笑起來:「能不能做人,看他自己吧,畢竟他跟我……冤仇不大。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
「知道了。」聞人不二點了點頭,準備出去,隨後又問道,「若他真鐵了心不降呢?嗯……呵,我問多了,當然打斷他的腿再說……」
寧毅卻搖了搖頭:「不,要是他真的不降,我就打斷其中一半人的腿,活生生曬死,過斷時間,再把他放回梁山去,接著或許就可以拿這個做點文章了……聞人兄,可以去叫下一個進來了。」
過得片刻,燕順被押進房間裡,看見對面的年輕人正在寫字,那年輕人轉身去開了窗戶,然後再回到座位上,沒有看他,只是語氣平淡地開口:「我的名字你可能已經知道了,先跟你說一下情況……」
房間外的走廊裡,齊新翰正在跟齊新勇低聲說話:「我現在怎麼覺得他跟惡鬼一樣……難怪方臘、劉西瓜都被他耍得團團轉了……嘖,梁山這幫傢伙,惹什麼人不好……」
齊新勇撇了撇嘴:
「清明節沒上對墳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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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漸漸的轉入下午,蟬鳴依舊,太陽的光影逐漸轉低了。暫作牢房的房間裡,盧俊義被鐵鏈綁在同樣鐵製的凳子上,無法動彈。
周圍並不安靜,但各種聲音傳過來時,遙遠得如同發生在另一個世界,只有些許光芒從窗戶滲進來。漸漸的,有腳步聲過來。
開門進來的,是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打仗時曾出現在那寧立恆身邊的。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聞人不二,密偵司的……嗯,暫時是交職進京,不過立恆是我招進密偵司來的,你們已經聊過了。」聞人不二拿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然後拿出明顯是寧立恆抽出過的那張宣紙,「他最近事情很多,心情不好,這次沒能把你們兩百多人殺光,還發了脾氣,說這三千多徐州兵真是沒用。你不用生氣,不過也別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就像他說的,上個月末,你們跑到他家裡去殺人,死了近百人,老人、女人、孩子,沒有一個會武功,也沒有一個招惹你們,他沒有立刻殺你們,我很佩服他……席君煜原本是蘇家養大的,本來是夥計,後來變成掌櫃,蘇家供他唸書,教他經商,他喜歡上了蘇家小姐,後來僅僅因為蘇家小姐沒有招贅他。他開始勾結外人吃裡扒外,甚至於想要殺掉蘇家人搶佔蘇家小姐和家財,他勾結的人,後來上了梁山,你是認識的。你覺得……跟你家的那位李固是不是有些像?」
「他願意跟你說幾句話,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要不然……呵,盧員外,我言盡於此了,接下來都是你自己在選。你若搖頭,就盡快想個辦法自殺吧,你那位燕兄弟的人皮,十之**也不在自己身上了。他啊,連入贅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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